第62章 舊賬

◎霧隱毀了,她就沒有理由繼續折騰下去了◎

衛瓊枝這幾日也常有霧隱被她救活的錯覺, 她沒當回事,隻在心裏歎了歎,便出去做自己的事。

等快午時她又照例去查看霧隱, 衛瓊枝看了好半日, 又把姚黃叫進來。

她指著霧隱問姚黃:“你快看看, 是不是我又看糊塗了,怎麽好像水靈了一些?”

姚黃便過去細看了一會兒,將信將疑道:“奴婢這麽看, 好像是有那麽一些。”

衛瓊枝覺得自己有些著魔了,才半日而已, 怎麽可能那麽明顯?

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她又給霧隱澆了一回水, 這次她死死盯著,盯到很晚, 終於連姚黃魏紫都道:“姑娘, 好像是真的, 霧隱真的活過來了!”

短短一日,不僅葉片舒展了, 也根部也不是從前灰敗的顏色了,即使不明顯, 但衛瓊枝時時都觀察著霧隱,即便是一點點細微的變化她都能看出來。

她喜得不知怎樣才好,但喜過之後, 她便又犯了愁, 到底是什麽讓霧隱開始好轉的。

不過這次, 她很快就想到了水, 霧隱怕熱喜寒, 今日一整日都在房裏沒被搬出去過,裏頭隻有冰和炭,這是以往都有的,窗子也是一直開著通風,那就隻有水,是真正接觸到霧隱的。

可這水又有什麽變化呢?

靈光一現,衛瓊枝看見自己斑駁的指甲,忽然想起昨夜裴衍舟來時事發突然,當時她正和姚黃魏紫她們染指甲,人來了自然染不了,還出了這樣的大事,大家都很匆忙。

當時魏紫打翻了還沒用過的明礬,有一些直接撒進了放在外麵積露水的琉璃花缸裏,但後麵亂成一團,也沒人顧得上花缸裏的水,甚至連衛瓊枝也忘了,早上還是用了這些水去澆花。

所以十有八九,答案就是明礬。

宣國的水一定是和大永不一樣的,至於哪裏不一樣,衛瓊枝自然是說不上來的,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歪打正著加了明礬之後,使得這大永的水,和宣國的水差不多了。

第二日第三日衛瓊枝又試著在水裏加入明礬,霧隱的狀態不出所料一日好過一日。

衛瓊枝這才稟報給了皇後知道,皇後聽了也很高興,甚至一掃前幾日被麗妃陷害的陰霾。

消息傳出去,宮人們也重新開始討論霧隱了,而不是嚼那日夜裏麗妃生事的舌根。

其中隻有一人,聽在耳中不覺開心。

衛瓊枝關鍵時化解了裴衍舟和皇後的危機,實在令蔣端玉心裏猶如紮了一根刺。

若是旁的什麽人,他動動手指便除了,但可惜是衛瓊枝,他已經決定要娶回家的人。

他的妻子,就應該安分守己待在家裏。

蔣端玉找到林嫻卿,對她道:“你想辦法去毀了德寧郡主的霧隱。”

他看見林嫻卿的臉白了白:“霧隱事關大永和宣國,如果我被發現了,那豈不是……”

“會不會被發現是你自己的事,”蔣端玉無情地打斷了林嫻卿的話,“記住,把我的事辦好。”

林嫻卿張了張嘴,沒辦法再說什麽。

蔣端玉走後,她抬起頭,憤憤地朝著他離開的方向久久望著。

她以為入了宮,等待自己的便是一條康莊大道,即便中途有坎坷,林嫻卿相信憑借自己的才能,最終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問題。

若是僅僅幫蔣端玉盯著皇後,對於林嫻卿來說根本沒什麽危險,不過是逢迎之舉,但一旦動了手,就完全不一樣了。

上次皇後的事她隻是告訴給了蔣端玉,其餘事情一概不知,就算真的追究起來也追究不到她身上,但蔣端玉要她去弄死霧隱,不說當場抓個正著,哪怕就是追究起來,也很容易就查到她的身上。

林嫻卿一想起此事,便日夜難安,以至於夜裏時常驚醒,渾身冷汗。

但蔣端玉的吩咐,她又不敢不做。

她隻得一邊盯著皇後,又一邊盯著衛瓊枝,眼看著霧隱就快開了,林嫻卿心急如焚。

終於被她尋到有一日,衛瓊枝去了皇後那裏回話。

如此冒冒然地偷溜進去,實則不是一個好辦法,但若是錯過了這次,林嫻卿不知道自己下次的機會在哪裏。

她隻能冒險一試。

霧隱要用的冰塊每日是尚食局在送,這幾日天氣逐漸熱起來,到了下午冰便化得有一半了,需要重新再送。

林嫻卿找了一套不起眼的小宮女的衣裳穿上,不動聲色,跟在送冰的人後麵跟了進去。

這會兒衛瓊枝不在,這裏幾乎沒什麽人認識她。

跟著一起把冰放下,便有宮女來裏麵收拾,把冰水擦去,收起濕了的木炭,又重新鋪了幹淨的木炭上去,這本來是衛瓊枝親自做的事,因她不在才讓宮女代勞。

林嫻卿裝模作樣過去,也跟著搭了一把手,並沒有人認出她,便背過身往角落裏去鋪木炭,一時別人都幹完了活,見她還沒有完成,隻以為她原本就是這裏的丫鬟,便讓她快一些,而她們則是三三兩兩離開了。

林嫻卿捏了一把冷汗,四下無人正是動手的好機會,正要去把霧隱掐掉,這時忽然從裏麵外麵又進來了一個宮女,看著低頭背身磨磨蹭蹭的林嫻卿直皺眉。

“手腳這麽慢,事情都做不利索!”她訓了一句,又道,“你別弄這個了,郡主房裏要換帳鉤,你去把帳鉤換了。”

林嫻卿直道不好,若是此時起身,對方很有可能認出她不是這裏的宮女,那就麻煩了。

好在宮女並沒有在意那麽多,她想趕著做完活,隻是轉身把林嫻卿領到房裏去,拿了要換的帳鉤給她,自己又出去拿其他陳設。

林嫻卿怕得滿身虛汗,抖著手去拆帳鉤,隻想趕緊換完然後悄悄溜過去把霧隱掐了,但越是心裏著急越是手打顫,結果竟用了比往常還要多的時間才換好帳鉤。

她心下氣惱,還不忘往衛瓊枝的**啐了一口,一個她原本根本沒當回事的玩意兒,比一根草還賤,還幾次三番爬到她頭上,她來宮裏她也來宮裏,簡直是陰魂不散。

林嫻卿低下頭就要離開,不料出門時卻正對著撞上一個人。

來者是個男子,林嫻卿以為是太監,正打算躲過去,眼風一掃差點癱軟在地。

裴衍舟已經認出了她,一下子攔住她:“你在這裏幹什麽?”

林嫻卿嚇得魂飛魄散,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

其實她作為尚宮局的司簿女官,完全可以說是有事情過來一趟,但她身上穿的卻是普通宮女的衣服,若換了其他人可能糊弄幾句就過去了,可是麵前站著的是裴衍舟。

“你來幹什麽的?”裴衍舟又問了一遍。

林嫻卿咬咬牙,道:“世子,你我當初好歹有過婚約,這個婚約也曾有那麽長的時間,即便最後沒做成夫妻,我……難道我來這個女人這裏看看都不行了嗎?”

裴衍舟顯然對她的話語無動於衷。

他叫了一個宮女過來,卻並沒有多說什麽,隻讓宮女在她身上搜了一遍,沒有找出來什麽東西。

雖然裴衍舟在過程中是背過身去的,但林嫻卿還是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

她已經無奈躲到宮裏來了,裴衍舟和衛瓊枝就是不放過她,讓人來搜她的身,無異於當眾打她的臉。

她曾經是他的未婚妻,是差點就要成為他妻子的人,他怎麽能這麽對她?

還有一點,裴衍舟為什麽可以這麽隨意就出入這裏?她剛剛是從衛瓊枝的閨房裏出來,而他正要進去,他們就真的這麽如入無人之境了嗎?

那麽她在他們眼中又算什麽?一個笑柄一樣的東西?

裴衍舟得知她身上並沒有攜帶什麽東西,便也沒有為難林嫻卿,而是放走了她。

然後他便自己走了進去,上次在這裏落下一塊玉佩,今日進宮剛好可以拿回來,衛瓊枝對他的所有事都興致缺缺,也不說讓人拿給他,隻傳話讓他自己想辦法,裴衍舟便自己過來了一趟。

衛瓊枝不在,眼下又是白日,裴衍舟倒打量了一番她的房間。

除了擺設等都是宮裏的,其餘布置得很簡單,但又不失明麗,花瓶中插著的花是新剪的,窗下也排放著一些小花小草。

裴衍舟想了想,四處又看了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鏡台旁一隻有些突兀的匣子裏,他的玉佩果然收在裏麵。

衛瓊枝既然讓他自己想辦法,就不會藏在什麽刁鑽的地方。

收好玉佩,裴衍舟並沒有離開,果然不消一會兒工夫,衛瓊枝就從鳳儀宮回來了。

看見他在,衛瓊枝的臉色又有些不大好看,道:“裴大人不怕又來人抓?”

裴衍舟道:“我這便走了,隻是要提醒你,屋子裏的東西最好都換一換。”

衛瓊枝問:“怎麽了?”

“有人進來過了,”裴衍舟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是林嫻卿,她換了一身宮女衣服,不知是來做什麽的。”

衛瓊枝心下一驚,也顧不得裴衍舟,連忙跑過去看花,看到霧隱好端端的,她鬆了一口氣。

“不在就把這間屋子鎖起來,以免有人混進來。”裴衍舟在房門外看著,卻並不進來。

衛瓊枝出了門,雖然知道裴衍舟說得對,但嘴上還是道:“我自然明白,以前裴大人不就是這麽才摘了我的花嗎?”

裴衍舟料到她要提起這件事,舊賬重翻到底也是他的不對,她不過是說幾句罷了。

光看姚黃魏紫那兩個丫鬟的名字,裴衍舟就知道她沒忘,甚至用她們的名字不斷提醒她自己不要忘記這件事。

正在裴衍舟猶豫要不要再說幾句的時候,衛瓊枝已經轉身走了,裴衍舟思及這是在宮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上次的事情已經夠驚險了,還是先離開為妙,有話等衛瓊枝出宮之後再說不遲。

經過花房時,裴衍舟倒是往那裏看了一眼,他知道衛瓊枝為什麽要入宮來養霧隱,自己把這個活往身上攬。

無非就是為了躲開他,加上不想嫁給他。

若是霧隱毀了,衛瓊枝就沒有理由繼續折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