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冰塊

◎不是久留之地◎

衛瓊枝眼看著霧隱一日比一日打奄兒, 便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怎麽把它們救回來。

這日天氣又暖和些,她本想把霧隱搬出去曬太陽,忽然想起什麽, 便當即停住。

以大永這邊平日裏養花的習慣來說, 包括衛瓊枝自己也是這樣, 認為花一定是越暖和才會開得越好越快,寒冬臘月裏開的隻有臘梅,其他花反而是要進暖房來催著它開。

而宣國在大永的北邊, 按著時氣來說是要比京城這邊寒冷許多,會不會霧隱這花喜寒不喜暖, 要依照宣國眼下的冷熱來才能養活?

衛瓊枝連忙再把花搬到裏麵背陰處,可是如今已經開始熱起來, 再怎麽樣也無法做到和宣國一樣那麽冷。

她想了想,便立即往鳳儀宮而去。

一見到皇後, 衛瓊枝就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 並道:“娘娘可有辦法拿到一些冰?臣女想著或許把霧隱和冰放在一起, 等室內涼下來,便與宣國此時的氣候差不多了。”

她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法子, 總不能再把霧隱搬到北邊去,而眼下雖然還沒到盛夏用冰的時候, 但宮裏許是儲存著一些冰塊的,皇後可以幫她弄一些過來。

皇後立刻點頭:“隻要你說得出,這又有什麽難的, 我讓她們立即去調一些冰塊過來。”說著便立刻吩咐了下去。

總算想出了一點辦法,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 但是總比幹著急的好, 衛瓊枝暫時也有些許放鬆下來。

一時冰塊的事還沒有著落, 皇後便讓衛瓊枝先不必回去等著,在鳳儀宮坐坐便是,一會兒也就有消息了。

衛瓊枝知道這事急不來,反正已經稟報給了皇後,總能把冰塊弄來的,便聽了皇後的話在這裏先等著。

皇後命人在一旁煮茶湯,自己和衛瓊枝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皇後年紀雖然不大,可在這宮裏待久了,眉目間便也早已有了愁容。

衛瓊枝隻安安靜靜地聽她說話,偶爾插上幾句,令皇後發愁的事宮裏早已傳得滿天飛,無外乎是陛下得了一位新寵,一夜便封到了妃位,甚至連皇後都不知道,如今更是日日夜夜與那寵妃廝混在一起,連上朝都是時去時不去的。

“旁人或許都會誤會我,但我倒不在乎陛下寵不寵愛我,我是皇後,這些情愛對於我來說都是虛的,隻是擔心陛下被她蠱惑著,荒廢了朝政就不好了,”皇後握住衛瓊枝的手,“我是深宮婦人,有些事也無可奈何,綾姐姐他日回到慶王府,也要與慶王說一說才好,他是陛下的叔父,又是當初先皇托了孤的,怕是隻有他的話,陛下才能聽進去幾分。”

看著皇後殷切的目光,衛瓊枝點了點頭。

她不懂這些事,這些事更與她無關,衛瓊枝私心下是不願沾手的,在宮裏什麽事都隻當做沒看見沒聽見,裝個聾子啞子瞎子再出宮去,但皇後此刻無異於是在求她,念及皇後為人實在和善,衛瓊枝不忍拒絕了她。

反正話她出宮後是會與慶王去說,至於慶王會不會去勸皇帝,那就是慶王的事了,這兩年衛瓊枝在慶王府裏待著,冷眼看著也明白過來幾分,慶王怕是無意摻和進去這些事裏麵的,當年雖然是她的失蹤直接導致慶王放棄了朝政大權,但那也是慶王早已有了一些退意,這才如此水到渠成,否則莫說是走失了一個女兒,便是十個也阻不了他的野心,如今皇帝又已經長大了,慶王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自討沒趣。

於是衛瓊枝隻勸皇後:“娘娘也莫要太憂心了,陛下或許隻是貪個新鮮,過幾日想必就好了。”

正說著話,便有殿外值守的宮人匆匆進來,衛瓊枝和皇後隻以為是冰的事情,哪知來報信的宮人卻道;“娘娘,陛下……陛下這會兒把裴大人叫到麗妃娘娘宮裏去了。”

麗妃便是皇帝那位新得的寵妃,聽到來人說起裴衍舟,衛瓊枝嘴角一撇垂下眼去喝茶,皇後卻坐直了身子。

“什麽?”皇後不可置信,“裴衍舟是外臣,陛下把他叫到麗妃那裏去做什麽?這……這成何體統,可有人攔著?”

宮人道:“是陛下又想起了什麽,便把裴大人召進宮來訓斥。”

這已是常事,皇後便問:“那怎麽又去了麗妃宮裏,這青天白日的,陛下怎麽不在紫宸殿?”

“陛下今日並未去上朝,而是從昨日午後起便一直和麗妃娘娘在一起,一直到巳時初才醒,又與麗妃娘娘耳鬢廝磨了一會兒,然後便急召了裴大人入宮,方才才剛剛起身。”宮人說幾句便小心翼翼看看皇後的臉色。

皇後聽到這裏已是掩了唇,頗有些歉意地看了看身旁的衛瓊枝,讓她聽見了這種不堪入耳的宮闈秘事。

衛瓊枝已在心裏算了一遍,眼下已經是巳時末了,給裴衍舟報信的一趟,裴衍舟入宮一趟,人現在已經在宮裏了,剛好差不多是巳時初到巳時末的這會兒工夫,這位陛下可還真是一刻都不閑著。

在寵妃宮裏召見裴衍舟,可謂是羞辱至極。

皇後又問:“那裴衍舟人呢?”

宮人回道:“還在那裏。”

皇後的手緊緊握住憑幾的扶手,一時沉下臉不說話了。

許久之後,她才對宮人道;“等裴衍舟出來,你便讓他來本宮這裏一趟,本宮有賞賜給他。”

宮人自然應下,這時衛瓊枝卻道;“娘娘,他去麗妃娘娘宮裏已是不合規矩,怎麽又能來鳳儀宮呢?”

皇後直了直身子,道:“陛下羞辱裴衍舟,本宮不能坐視不理。陛下是本宮的夫君,夫妻本為一體,更何況是帝後,既然陛下有錯,本宮作為皇後便一定要勸諫,更要盡力為他去補償,裴衍舟沒有錯,卻要受到這樣的侮辱,本宮不能坐視不理。”

衛瓊枝心下搖了搖頭,皇後看起來沉穩,但遇事還是太過於稚嫩了些,連她都看得清楚的事,皇後卻還執意要做,一來大抵是本性如此,剛強又執拗,二來便是年紀尚幼,不懂得圓滑處置。

衛瓊枝自己本身也有一些執拗,倒是有幾分能理解皇後,便也不再勸什麽,隻是道:“陛下此時正在氣頭上,若是讓他知曉娘娘與他對著幹,日後隻怕更難辦,娘娘須得小心著些。”

皇後本來打算就這麽大喇喇地去請裴衍舟過來,她行得正坐得端,倒也無可指摘,聽了衛瓊枝的話倒是心下一驚,如果她和皇帝因為此事便有了二心,她又如何能再將他勸回頭。

“那便不要聲張,本宮也不便見他,隻讓人傳一二句話便是。”皇後道。

雖然裴衍舟不進來,但是衛瓊枝還是怕一會兒會見到他,便想趁著此時趕緊告退,才剛起身,卻見尚宮局的林司簿已經進來。

她向著皇後和衛瓊枝行過禮,才笑吟吟道:“時下並不是用冰的季節,奴婢又恐郡主要得急,便先去尚食局問了問,可巧那裏倒還有,便先拿了一點過來,已經往郡主那裏送去了,以後每日便由尚食局那裏來為郡主送冰,倒便宜許多。”

衛瓊枝向她道了聲謝,便問道:“林司簿是司簿,原不該管這些,恐是我勞煩到林司簿了吧?”

“怎麽會呢,霧隱之事事關重大,這亦是娘娘派下來的吩咐,”林嫻卿仍舊笑著,“我們這些人都是為陛下和娘娘辦事的,也不必分大小,不必分清楚是誰的活計,隻有輕重緩急,隻要是主子們吩咐的,便一定會做好。”

皇後聽著林嫻卿的話便不住地點頭,等她說完之後,又對衛瓊枝道:“是本宮叫她去的,她做事比旁人要伶俐些,她們尚宮又事忙,一來二去反而耽誤了,不如讓她去問了。”

衛瓊枝便順著皇後的話又誇了林嫻卿幾句,一時便趕著回去照看霧隱了。

林嫻卿就在這裏,一會兒裴衍舟還要過來,鳳儀宮對衛瓊枝來說不是久留之地。

她也沒去過宣國,隻是聽人說起那裏比大永要寒冷一些,至於到底寒冷到哪種程度,也就不得而知了,便隻能憑著自己的想象來安排,成不成就要看天意了。

尚食局送來的冰塊倒是不少,衛瓊枝便找了一間偏小的屋子,把霧隱和冰塊都放在一起,又關緊了門窗,同時還在室內放了許多木炭來吸收水汽,因為宣國似乎還要再幹燥一些。

如此又過了兩三日,衛瓊枝甚至連皇後那裏都推脫不去了,每日隻悉心觀察著霧隱的變化。

霧隱的衰敗稍稍緩慢下來,衛瓊枝可以明顯看到主幹那裏沒有枯得像以前那麽快了,但問題是即便算是被她找到了症結所在,也隻是治標不治本,甚至治標都沒治好。

霧隱之前枯萎的情況並沒有改善過來,它甚至還在慢慢枯萎下去。

如此一來,衛瓊枝反而比先前沒有想到辦法時更急了。

同樣的她很快就想到了是不是大永的水和宣國不一樣,但氣候可以用冰來暫時改變,這水可怎麽辦呢?

她可以問皇後拿點冰,但總不能讓皇後派人去宣國把水取過來,就算是這樣做了,這一來一去等水取回來,霧隱早就已經枯死了。

衛瓊枝很少這樣犯愁過,她倒說不清到底是因為霧隱養死了她就要去嫁裴衍舟了,還是因為她真的想把霧隱養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