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聽訓
◎皇後娘娘有請◎
三更之時, 林嫻卿依約來到早先說好廢棄的宮室。
這裏已近掖庭,鮮少有人踏足,管得也要寬鬆許多, 聽說不知是哪朝哪代一個被厭棄的妃子的居所, 不受寵了便被打發到這裏住。
林嫻卿到了之後等了一陣, 不久後傳來了腳步聲,她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來人並非瘸腿。
看來來的人是蔣端玉。
很快蔣端玉到了林嫻卿的麵前, 林嫻卿才跪下來,便聽他道:“你要見我所為何事?”
三日前林嫻卿照例見了那個瘸了腿的小太監, 但她卻要求見一見蔣端玉,說是有要事稟報。
林嫻卿不敢肯定蔣端玉會不會真的來見自己, 但她卻是耽誤不得,每三日風雨無阻, 必須要來回話。
林嫻卿早就想好了要怎麽說, 立刻便道:“大人要我盯著皇後, 我這幾天發現了一件事,唯恐是要緊事, 並不敢與旁人去說,隻能與大人說。”
蔣端玉覷了她一眼, 示意她說下去。
“前幾日,奴婢前去鳳儀宮回話的時候,暗中聽到皇後娘娘說要請裴衍舟去鳳儀宮。”林嫻卿說著便把聽見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接著她又道:“奴婢便悄悄在鳳儀宮逗留了一會兒, 果然見到了裴衍舟。”
這時蔣端玉打斷她, 問:“當時宋綾可還在場?”
林嫻卿一愣, 沒料到竟有人比她還在意衛瓊枝, 連忙道:“她早早便離開了。”
蔣端玉轉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
見蔣端玉沒有再說話, 林嫻卿便繼續往下說道:“不過就像皇後對德寧郡主說的那樣,她並沒有見裴衍舟,而是讓人傳了幾句話給他,然後又賜了一些東西下去。”
“說了什麽話聽見了嗎?”
林嫻卿身子不由一抖,搖搖頭道:“沒有,裴衍舟耳力很好,奴婢不敢靠得太近,隻看到說的話不多,才一兩句。”
說完她便閉緊了嘴,等著蔣端玉。
既然蔣端玉讓她監視皇後,那就必定是有什麽事,越是要緊的事,她越是要見蔣端玉,這樣才能顯出她的用處。
她不知道蔣端玉到底想做什麽,她隻是為了自己。
許久之後,林嫻卿聽到蔣端玉對她說道:“起來罷,你做得很好。”
林嫻卿閉了閉眼,悄悄舒了一口氣,看來她做對了。
***
夜色從天邊沉下來,仿佛一汪清澈的池水中被人洗了墨一般,慢慢暈開。
麗妃宮中的喧囂也才剛剛開始。
麗妃是蔣端玉讓人悉心**過的人,然後才送進宮來,一舉一動都迎合著皇帝的喜歡,媚眼如絲,嬌柔入骨。
她一杯接著一杯地給皇帝灌著酒,很快皇帝便癱軟在了她的身上,如一灘爛泥一般。
“陛下,你還要些什麽……”麗妃附在皇帝耳邊,聲音似有若無,煙霧似的纏著。
皇帝往玉兔上捏了一把,直把麗妃癢得羞紅了臉,笑得花枝亂顫。
“自然是要你。”
兩個人又胡鬧了一通,年少的皇帝已經氣喘籲籲,麗妃調勻了氣息,道:“怪無聊的。”
“愛妃還想怎麽玩?”皇帝問她。
麗妃道:“這幾日不曾見裴大人了。”
皇帝刮了一下麗妃的鼻子:“朕見他就夠了,你想著見他做什麽?不怕朕吃醋?”
“陛下說到哪裏去了,臣妾心裏隻有陛下,臣妾的心和身子也都是陛下的,”麗妃嬌笑著撲到了皇帝的懷裏,“隻是上次見陛下訓斥他,實在威嚴無比,臣妾記著陛下那時的樣子,每每總是心神**漾,想著要再見一回,又看裴大人這樣如鬆如柏的人,在陛下麵前都被壓彎了腰,從雲端跌落下來,實在也有趣得緊。”
皇帝被她的巧言令色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好,這就讓裴衍舟入宮來,聽朕的訓。”
“也要聽臣妾的訓。”
LJ“好好好,也聽愛妃的。”
一旁的內侍隻得吩咐下去開了宮門,快馬加鞭前去請了裴衍舟來入宮。
裴衍舟正在慶王府看孩子,衛瓊枝不在,他出入便方便一些,慶王並沒有阻攔他過來,隻是他越來,慶王便對宜陽郡主越發不滿。
連榮襄侯和趙氏都已經悄悄來過一回,宜陽郡主愣是什麽動靜都沒有。
裴衍舟雖知道老夫人是個大問題,但他卻並不很在意,早在兩年前他就已經和老夫人決裂了,老夫人要做什麽和他沒關係,同樣他要做什麽老夫人也管不著。
虎兒隻見過裴衍舟幾麵,小孩子記性淺,這次過來已經又不記得裴衍舟了,在乳母懷裏盯著他看了半日,又撇過頭去,倒是也不怕他,隻是對他滿不在乎。
很像衛瓊枝。
裴衍舟捏了捏他的小臉,聽著虎兒咿呀了幾聲,心裏便又盈滿了不舍。
宮裏的人在侯府找不到他,便打發他留下的隨從來找,裴衍舟清楚這會兒入宮沒什麽好事,但也無法抗旨。
這時慶王過來道:“既是宮裏叫人,你趕緊去便是。”
裴衍舟一向話少,隻道了一聲“是”。
“陛下說什麽你就聽著,他還是孩子脾性,過了這陣也就好了。”慶王亦知道這些日子皇帝的荒唐舉動,但忌憚於此事是蔣端玉從旁挑唆,一時也不能再多說什麽,隻看蔣端玉下一步如何。
裴衍舟便往宮裏去,沉重的宮門在他進入後又重重關上,似乎隔絕了外麵的所有光亮,寬闊綿長的甬道上隔幾步便站著一個侍衛,井然有序,宮燈一直從近處蔓延到看不見的地方,仿佛前麵是一張張大的巨嘴,慢慢地吞噬著這裏的一切。
有內侍來為他引路,裴衍舟什麽話都不問,內侍便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請,是去麗妃娘娘宮裏。”
裴衍舟的心直直往下沉。
若是在紫宸殿也就罷了,上回他被叫到麗妃那裏的時候,皇帝和麗妃才起身,甚至連衣冠都不整,一看就知道在他來之前在幹什麽事。
皇帝不介意麗妃被人看去是皇帝的事,對於朝臣來說,被叫到寵妃宮裏斥罵,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件事被傳了出去,裴衍舟已經成了朝中上下的笑柄。
那一次倒是白日,這一次直接已經入夜了。
麗妃宮裏充斥著一股撲鼻的濃香,夾雜著酒味和說不清是什麽的味道,**靡淩亂。
饒是已經提醒過自己,裴衍舟還是一入內便蹙緊了眉心。
麗妃見了便立刻道:“這是怎麽了,難道裴大人不樂意進宮,還是嫌棄本宮這裏?”
裴衍舟道:“臣不敢。”
“食色性也,難道就你裴衍舟是聖人不成?”皇帝見到他便拉下臉。
裴衍舟跪了下來。
“陛下你看,裴大人如今倒是知情識趣了,陛下不說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麗妃又“咯咯”地笑了起來,“即使如此,便賞他一杯酒喝。”
說罷便讓宮人為裴衍舟倒了一杯酒,裴衍舟隻得喝下,這酒味道並不好,有些發酸發澀,很難入口。
麗妃滿意地點點頭,等裴衍舟喝完,便又親自為皇帝倒了一杯酒。
皇帝順著她的手喝下一杯酒,道:“早該如此,若不是他這幾年在與宣國交戰時過於激進,也不至於會一而再再而三失去談和的機會,以至於勞民傷財,此番宣國使臣不來向朕陳情,怕是朕還要被瞞在鼓裏,任由他胡作非為。”
裴衍舟木然地跪在那裏,心下無悲無喜,同樣的話他已經聽了許多次了,講和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那裏的百姓可以免於戰亂,但皇帝聽了蔣端玉的讒言認為先前宣國一直遲遲沒有和談是因為被他激怒而反擊,實在太過荒謬。
朝堂上一開始也不是沒有人直言,為裴衍舟說上一兩句,但都是於事無補,甚至還連累了自身。
隻要蔣端玉不對大永有害,裴衍舟倒也沒什麽,黨同伐異本來就是常事,裴衍舟隻是首當其衝,剛好被蔣端玉借題發揮。
但裴衍舟卻覺得,宣國前來講和一事卻並沒有那麽簡單。
以他與宣國多年交戰下來對宣國的了解,宣國民風彪悍,不肯輕易服輸,即使打到隻剩一個人也要繼續打下去,否則也不可能在勝負對比明顯的情況下硬是又拖了這麽久,怎麽忽然就願意來大永求和了?
裴衍舟不覺得是自己把他們打服了,但眼下這種情況,他自己尚且自身難保,也隻能先靜觀其變。
有麗妃伴駕,皇帝連訓斥裴衍舟都是三心二意的,時不時又與麗妃親昵一番,裴衍舟低著頭隻作聽不見看不見,一雙手卻攥得緊緊的。
麗妃忽然貼到皇帝耳邊,與他耳語了幾句什麽話,連近旁的宮人都聽不見,皇帝卻一下子臉色大變。
裴衍舟眼風掃到,隱隱隻覺有些不安。
麗妃又說了些什麽,皇帝竟沉默半晌,便讓人把裴衍舟帶了下去。
清涼的夜風吹到身上,散去了方才在麗妃宮裏沾染到的脂粉香氣,裴衍舟吐出一口氣。
習習暖風中,他往前走了沒多久便見幾個宮人從前麵匆匆過來,對他道:“裴大人,皇後娘娘有請。”
先前也是從麗妃這裏出來,皇後也傳過他一次,隻是並未見麵,隻是聽人說了幾句話,拿了賞賜便讓他回去了。
皇後的用意他很明了,隻可惜皇帝這個情形,裏外被蔣端玉和麗妃把持,饒是皇後再有心想改變也是於事無補。
眼下已經是夜裏,裴衍舟更覺不妥,便道:“娘娘可有什麽話讓人帶給我,直接在這裏說了便可。”
來人隻道:“大人還是跟我們去鳳儀宮吧。”
作者有話說:
誒嘿嘿,寫了一個香噴噴的古言新預收,美豔少婦重金求子
《四時歡》
陸淵離家多年,回去的第一晚,嫡母就往他房裏塞了一個嬌嬌柔柔的婢女。
婢女夜深方至,一把楊柳細腰,纖手輕衣,
昏黃燭光下映出小半張側臉,如明珠皎皎,芙蓉含露,
天未明即走,春風一般無邊無痕。
如此半月之後,陸淵終於在離開前一晚對她道:“等我回去之後便派人把你接來。”
婢女在他懷裏小聲應下,聲如蚊訥。
結果等陸淵回去,欲尋來婢女先將她安定下來,卻被告知她已經一場急病死了,空留無限遺憾。
不久病弱多年的兄長突然亡故,陸淵回去奔喪,嫡母早就哭暈過去,
隻剩嫂子元月儀一身素衣跪在靈前,
她已經身懷六甲,一手掩麵哭得梨花帶雨,一手撫著隆起的腹部,
羞怯得不敢抬頭看他。
陸淵無意間瞥到她那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隻覺似曾相識,
仿佛昔日在何處,也是這樣濕漉漉地瞧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