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佞臣
◎隻能乖乖回家嫁人◎
衛瓊枝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林家的姑娘, 她好像不認識這麽一個人,但是又有點耳熟。
片刻後她才想起來,還能有哪個姑娘, 不就是和裴衍舟定過親的林嫻卿嗎?
“她怎麽也入了宮?”衛瓊枝有些驚訝。
在她的印象中, 林家的家世還算是很不錯的, 怎麽肯把正值妙齡的女兒送到宮裏來伺候人。
魏紫眨眨眼,把打聽來的告訴她:“都說年紀大了,被退了親, 也說不到什麽好人家了,便幹脆把她送進宮了。”
衛瓊枝聽後也沒有深究, 她沒多大興趣,隻叮囑了跟她進宮的姚黃魏紫:“聽完了就罷了, 有些事別往外麵去說,和我們沒關係。”
姚黃魏紫都應了。
接連又過幾日, 衛瓊枝都關在裏麵養花, 三篇花裏有兩盆她按著宣國使臣的方法來養, 和其他花匠們大同小異,另有一盆她按著自己平日的習慣來養, 但令她失望的是,這三盆花雖然養的方式不同, 但都是日漸枯萎了下去。
再多不了幾日,到不了開花就會枯死。
衛瓊枝急得嘴唇上都發了個小水泡。
可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
衛瓊枝甚至一度想要把霧隱連根拔出來再重新種過,但這樣做風險更大, 很可能會加速死亡, 也未必有效, 便隻好作罷。
皇後每日召見她一次, 問的都是霧隱如何了, 衛瓊枝也隻是實話實說。
皇後倒不責怪,卻有些無奈:“當時隻當普通的花收下便好了,偏偏蔣大人……唉,這也怪不得他,誰能想到這花養不活呢?”
聽到皇後提及蔣端玉,衛瓊枝並不敢多話,雖然她見過蔣端玉幾麵,但她不想和這些朝堂上的事牽扯上關係。
她的任務僅僅隻是來養花而已。
養不好就隻能乖乖回家嫁人了。
她想了想,也隻得先寬慰皇後道:“臣女再去想想辦法,凡事都是說不準的,眼下臣女那邊的三株霧隱還沒死,隻要沒死就還有機會。”
“你也不用過於擔心,”皇後卻反而對衛瓊枝道,“本宮也隻是私下同你說說,咱們盡力就好,若是真的養不活也沒有關係,陛下不會怪罪的。一開始也是本宮思慮欠妥,隻看見陛下為了此事著惱,便想到你或許可以,這才將你扯了進來,是本宮太將此事當成兒戲了,反而連累了你。”
皇後說得滿是歉疚,她年紀尚小,明明還在很稚嫩天真的時候,卻偏偏要裝出一副端莊沉穩的樣子,衛瓊枝看著竟生出兩三分心疼。
衛瓊枝想了想,道:“娘娘,此事也是父親問過我,我同意了才來的,並不是娘娘強行把我綁進宮的,而且我也不是沒有我的私心,娘娘大可不必如此。”
皇後點點頭;“本宮知道,慶王妃入宮時同本宮提到過,慶王很喜歡榮襄侯世子,你不喜歡他?”
衛瓊枝沉默了。
“這些事本宮也不好做主,”皇後的身子往衛瓊枝這邊俯過來了一些,“雖然榮襄侯世子為人倒是不差,聽說你們仿佛又有些前緣,但你若不喜歡也是沒辦法的事,到時候本宮會幫你說上幾句。”
好在衛瓊枝和裴衍舟的事瞞得緊,連皇後也不大清楚,衛瓊枝不好和皇後說出自己的事,便也隻能笑著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謝,她已經見過那麽多的人和事,但凡是自己遇上事了,就算有的人沒有出手相幫,能幫著說上一兩句話便是很仗義了。
既提起了裴衍舟,皇後便又悄聲與她道:“不過他這幾日的日子不太好過。”
衛瓊枝一時不知該不該說話,直接拒絕皇後說她不想知道,反而顯得有些奇怪,便隻能聽著皇後說下去。
皇後在宮裏關得時間久了,身邊都是些宮人嬤嬤們,也沒個人說話,總不能和皇帝的其他妃嬪們說去,如今來了衛瓊枝,人瞧著也和和氣氣的,見了難免便想多說幾句話,便是每日找她來宮裏問問霧隱的情況,其實也是為了有個人一起說說話。
她道:“大永與宣國打了這幾年,如今宣國使臣來了,日後應該都是要交好了。這宣國使臣本宮不清楚,倒還罷了,就是那個蔣端玉才……”
皇後說了一半,便搖了搖頭,衛瓊枝和蔣端玉接觸過幾回,蔣端玉給她的印象不差,但這也隻是表麵上,她一早便知道看人不能隻看表麵,便也不敢對此人下定論,至少慶王提起蔣端玉,言辭間也沒什麽好話,而眼下皇後亦是如此,皇後與慶王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如此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都要不約而同地說一個人的壞話,便不得不讓人有了戒備之心。
衛瓊枝是不想聽關於裴衍舟的話,但她還要再在宮裏待一段時日,她又是慶王的女兒,不能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既然皇後願意講,多聽一些也沒有壞處。
“我就看不慣蔣端玉,”皇後連“本宮”二字都省去了,“這幾日我才去了紫宸殿幾回,幾乎回回都看見蔣端玉在陛下跟前,他還說大永和宣國之間的齟齬全是裴衍舟的錯,若不是這幾年裴衍舟對戰宣國的方法有誤,兩國不至於打了這麽多年,早就便握手言和了。”
關於行兵打仗,皇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將自己聽見的大致囫圇說給了衛瓊枝聽。
衛瓊枝也不懂這些事,她把皇後的話在心裏轉了一圈,也覺裴衍舟倒不是那樣的人。
皇後又道:“連大永的三歲小孩都知道,一直屢屢侵犯大永的是宣國,就算隻傷到大永的皮毛,多年來亦是苦不堪言,隻看那邊關一帶,從前都荒涼成什麽樣子了,都是被宣國給嚇的,裴衍舟一去倒讓他們知道怕了,饒是如此也糾纏了這麽些年,陛下不賞就罷了,還聽了蔣端玉的話,這蔣端玉豈不是佞臣之言?”
衛瓊枝連忙道:“娘娘,這話說不得。”
蔣端玉是佞臣,那皇帝又成了什麽?
皇後也自知失言,便連忙揭過這一茬,繼續說道:“要講和自然也好,邊關的百姓也免去了戰亂之苦,如今苦的隻是裴衍舟,時常被召入宮來聽陛下訓斥。”
衛瓊枝挑了挑眉,沒讓皇後看見。
蔣端玉是皇帝自幼的老師,是在他初登基時所仰賴的人,皇帝聽他的話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不知蔣端玉為何會如此針對裴衍舟,就如皇後所說,眼下都已經講和,還翻從前的舊賬做什麽。
皇後倒頗有些為裴衍舟抱不平,衛瓊枝見狀也隻能道:“陛下大抵也隻是一時之氣,過了這陣想必也就好了。”
“我入宮前,家裏便讓我要盡心照顧陛下,適時勸諫陛下,這才是一位好皇後,”皇後的眸色落寞下去,“陛下這麽聽他的話,我也怕……”
皇後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一時尚宮局的人來了,進來的是林嫻卿以及她手底下的一眾宮人。
衛瓊枝如今在皇後宮裏也時常看見林嫻卿過來回話,她做事細致又伶俐,皇後喜愛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便專點了她過來,有時也聽她說一些宮裏的趣事。
衛瓊枝不知道林嫻卿知不知道她原先的身份,想必也是已經知道的,但林嫻卿每回見了她都客客氣氣的,甚是規矩禮待,衛瓊枝也隻好裝傻充愣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林嫻卿一來,衛瓊枝到底心裏有些不大舒坦,別扭得很,便也立刻告退了。
出了鳳儀宮,夜色已如墨一般,今日的夜風暖暖的,果然已經是快到春深之時了。
衛瓊枝深吸了一口氣,稍稍鬆快了一些,心頭卻很快又被陰霾壓滿。
霧隱的事若是她找不到辦法,或許就真的完了。
她住的地方離著鳳儀宮非常之近,出了鳳儀宮便能望見,衛瓊枝不想那麽快就回去悶著,便放慢了腳步,想著散散心。
其實皇宮裏麵三步一守衛,宮道上還有來來往往的宮人們,哪裏能在這樣的環境下散心呢?
就在衛瓊枝一邊慢慢走著,一邊想著霧隱的時候,忽聽得斜裏有一道聲音叫她:“德寧郡主。”
衛瓊枝一聽這個聲音,便在心裏叫了一聲苦,但也隻得回過身去應付。
來人正是方才她和皇後說過的蔣端玉。
眼下時候已經不早,蔣端玉卻還在宮裏晃**,特別是這裏已經是後宮,還近皇後的鳳儀宮,能允許他如此的,便也隻有皇帝一人,足可見聖恩隆重。
旁邊的那些侍衛和宮人們已是見怪不怪,對著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衛瓊枝隻對著蔣端玉欠了欠身子:“蔣大人。”
她有點後悔沒有走快一點,非要散這個根本沒什麽用的心,而遇上蔣端玉了——誰又能想到他這麽晚了還在宮裏呢?
蔣端玉是很八麵玲瓏之人,他馬上便問衛瓊枝道:“郡主這麽晚還在外麵,可是有什麽心事?”
衛瓊枝臉上擠出來的笑意差點撐不住,她一個明麵上還沒出嫁的閨閣女子,蔣端玉的年紀又比她足足大了一截,路上見了打個招呼算是禮節也就罷了,直問她的心事便是不妥之極。
但衛瓊枝不能直接和蔣端玉甩臉子,隻是笑道;“我倒不知已經很晚了,多虧了蔣大人提醒,這就回去了,蔣大人還不回去嗎?宮門怕是已經下鑰了。”
“郡主誤會我的意思了,”蔣端玉溫潤一笑,“我並非是向郡主打探私事,而是想到交給郡主的那三株霧隱,怕郡主是在為霧隱勞心勞神。”
不知為何,看著他的笑容,衛瓊枝竟有一種自己錯冤了好人的感覺,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指腹,回過神已經是一身冷汗。
若換在幾年前,她還是那個懵懂的衛瓊枝,或許還真有可能以為蔣端玉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