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狼子野心

顧嶠聽這子桑瑤同他說完, 就直接應下來,揮手讓宮侍將人帶去他的寢宮尋商琅,見著傅翎要跟著子桑瑤一起過去, 也沒有說什麽話,隻站在原地看著, 見到傅翎轉過頭來朝他透過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也僅僅是彎了下唇角,然後就轉身朝著禦書房的方向去了。

傅翎似乎是還想要說什麽,顧嶠察覺到了小侯爺朝他靠近的腳步聲, 下一刻卻聽見子桑瑤腕上銀鈴一響,人還是被公主殿下給拉走了。

他一個人進到禦書房裏, 看見那一桌子的奏折便煩躁,朝著旁邊一推,支著頭懶在那裏,視線落在空處,忍不住便出了神, 想到的全都是商琅的事情。

怎麽,又騙他呢?

另一位當事人並不知道因為子桑瑤這無意識說出的幾句話他在帝王眼裏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了,剛剛更了衣坐在榻上, 等著皇帝陛下下朝歸來看著他喝藥。

卻沒想到先等到了子桑瑤和傅翎。

雖然子桑公主自己不拘小節, 但眼下是在大桓的京都, 她到底是個女子,不便直入男子寢室,商琅便自己整理好了衣裳出來見人。

兩個人片刻後坐在了帝王寢宮旁側的一座空置的宮殿當中——子桑瑤大概是不想讓他們兩個說的話讓小侯爺聽見, 在見到商琅的時候就沒再讓人跟著, 也沒管他究竟是跑出去閑逛了還是去尋了顧嶠。

南疆公主跟大桓的丞相同處一室, 這副場景著實是有些奇怪。但在座的兩人都沒有去想這些, 子桑瑤一邊看著商琅給她斟茶,一邊問道:“你前些日子傳信與我,要我到宮中來,究竟是做什麽?”

“自然是來尋公主敘舊。”

商琅聲音溫和,子桑瑤聞言卻是一蹙眉,明豔的一張臉上全都是不耐煩,扯了下唇角:“丞相大人在我麵前就不必裝出這副樣子來了,你自己究竟是什麽人,我們兩個都心知肚明。”

商琅聞言也隻是輕彎了一下唇,沒接她的話,直接道:“你既然到了京都來,何日帶著傅征羽回南疆?”

“喲,”子桑瑤原先還納悶著商琅跟她之間能有什麽話好說的,卻沒想到丞相大人一開口就是趕客,頓時來了興致,眉梢一挑,“怎麽,是嫌我們家阿翎礙著您的好事了?”

商琅抿了一口茶,不言語。

子桑瑤又是一“嘖”,實話實說:“我來了京都能如何,我又左右不了他的想法。而且估計他和小皇帝還有許多話想要聊呢,你做什麽指著我把他給直接帶回南疆去?”

丞相大人轉著手中茶盞,若有所思地,一時間沒了言語。

子桑瑤也不是會冷場的性子,看著人不說話,便直言問道:“你喜歡小皇帝?”

被轉動著的茶盞猛地一停,商琅抬眼看向子桑瑤,沉聲道:“如今是在宮中,殿下慎言。”

“慎言什麽,你是不敢承認?”子桑瑤半點也不怕他,換了個姿勢支頭看著他,“六年前萬國來朝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

“你明明整日都拒人千裏之外,怎麽會那樣半推半就地由著小皇帝貼近你?”子桑瑤毫不客氣地將丞相大人的心思給揭出來,擺到青天之下,“就算那個時候你不至於對一個未及冠的小孩子有那樣齷齪的心思,但顧嶠在你心裏應當與別人也是完全不同的。”

“至於現在——商月微,你眼裏全都是對小皇帝的欲.望,”子桑瑤將杯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也就像顧嶠和傅翎這樣被嬌養慣了從未經過什麽風月的傻子看不出來。”

當然,關於皇帝陛下,子桑瑤也沒有太肯定人不知道。

或許知道,隻是因為兩個人之間的君臣關係而一直都沒有捅出來,又或許是知道但不想做出什麽回應,既不喜歡人也不想打破兩個人之間的親昵,這才選擇了沉默。

畢竟臣子若是愛慕自己,也能讓他保證人的忠誠,比起直接捅出來,造成君臣隔閡要劃算得多。

“至少我覺著,你家那小皇帝比阿翎還要純粹不少——他對你的喜歡太純粹了,純粹到我都分辨不出來,對你究竟是不是那種所謂的‘男女之情’。”

子桑瑤把空了的茶盞推到桌子中央去,毫不客氣地指使大桓丞相給他倒茶,然後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忽然道:“不如我給你一對情蠱,你給小皇帝也種上去?”

“殿下慎言,”商琅還是那一句話,隻不過後麵又帶上了一句明晃晃的威脅,“謀害帝王,當誅九族。”

“誅我九族,豈不是要連帶著你也殺?小皇帝舍得?”子桑瑤半點也不怕他這樣的威脅,忍不住地感慨,“若非是我一直都沒有找到什麽能生子的東西,我與阿翎說不定早就三年抱倆了。倒不像丞相大人,在人麵前待了十多年,怕是連人身上什麽溫度都不知道。”

聽到前麵半句的時候,商琅還稍有些詫異,聽到後麵眸色直接沉了下來,忍著脾氣聽子桑公主說完,然後道:“殿下前些日子才剛剛及冠。”

“所以你是承認了你喜歡他?”子桑瑤看著商琅吃癟便想笑,怎麽也沒想到這位被她父王稱作“心思近妖”的王兄在這上麵能如此大亂陣腳。

“商琅,你怕什麽?我當年跟阿翎在一起的時候,也不過是十八。”子桑瑤從不知道藏在了何處的一個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罐隨手丟給商琅,自剛才起眉眼就是彎著的,隻不過多少帶著些桀驁,若是顧嶠在這裏,或許會想著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六年前曾見過的南疆公主。

眼下公主殿下跟勸個世外高僧還俗一樣,一字一句都帶著引誘:“丞相大人,都有如今的權勢了,還去拘著那些條條框框地做什麽?還是說讀了聖賢書就忘了你原先究竟是什麽人了?就這般繼續忍下去裝下去,你就不難受?還是說你當真想跟你家那位小皇帝做一輩子的明君賢臣?你就甘心?”

一連串的問題不知道有沒有把商琅給問住,總之人是已經垂下了眸子,一言不發的,隻有手上轉動茶盞的速度快了些。

“好了,”子桑瑤輕笑一聲,站起身來,隨著動作身上響起一串銀鈴聲,“忠告至此,阿翎他一個人待在外麵我還怕他又生我氣跑了,就先走一步。餘下的,丞相大人好自為之。”

女子轉頭朝著門外走去,推開門的一瞬間身形一頓,又轉過頭來,全然沒有了方才那樣的張揚肆意,瞧上去反倒是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掩飾情緒,這才開口:“對了,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有告訴小皇帝你的身份?我方才同他說的時候,看著他……似乎有些沒想到。”

嗯,瞧著甚至是還有一些生氣。

這後半句子桑瑤還在猶豫著說是不說,就發現丞相大人的臉色變得難看不少,原先就白得過分的臉血色變得更淺。

所以她還真是……闖禍了?

子桑瑤看著他這難得失態的模樣,也沒心思多去感慨今日這一會兒時間她竟然能在商琅那張喜歡冷著的一張臉上看到這麽多不一樣的表情,隻想著怎麽才能挽回一下。

但商琅壓根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蹙著眉起身,快步地走到門口來,到她跟前才稍微一頓,開口說的卻是:“公主可知曉陛下下朝之後去了何處?”

丞相大人大概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在壓著心思,讓自己語氣看起來沒那麽凶,子桑瑤倒是沒多在意這點小變化,知道人急,但她這個對於大桓皇宮半點也不熟悉的外人怎麽可能知道皇帝究竟去了什麽地方,隻能約莫地給商琅形容出來一個大致的方向,還沒等她多補一句“你問一下宮人不就知曉了”,商琅就一陣風似地離開了她的視線。

說一句健步如飛毫不誇張。

還真是從來都沒見到過人能急成這樣。

不過也可能是她與到了大桓之後的商琅接觸不多,不知道人這十多年來的一些變化。

子桑瑤心裏想著,在商琅走遠之後慢悠悠地走出宮殿,準備去尋傅翎,不再管丞相大人那毫無進展的單相思。

而另一邊,傅翎並沒有來尋顧嶠,少年帝王就那麽孤零零地待在禦書房裏,什麽都沒做,出了一會神之後甚至隱隱有了困意,迷迷糊糊地在桌案上趴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外麵的門“吱呀”一聲。

顧嶠一下子清醒了。

若是到夜裏,或許還會有宮人為了剪燭而悄聲進來,但這青天白日的,禦書房也不是個能隨隨便便進來的地方,能不經通傳地直接進來,除了他自己,那就隻有商琅一個人了。

他還好意思來!

少年帝王如今滿腦子都是商琅把他同世家那些人一樣忽悠欺騙,心裏還憋著一股子的火,見人到了跟前來,那張驚為天人卻又乖巧順從的臉也沒能讓他添多少好臉色,冷著聲音開口:“丞相來此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