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前來探病

顧嶠一下子就想起來了昨夜溫泉的事情, 暗自懊悔。

商琅那身子……怕不是在那個時候受了風寒。

他原先還想著溫泉中算不上冷,應當沒有什麽事情,畢竟商琅雖然說是一直帶著病, 但真的出什麽事的時候還是少,卻沒想到隻是這麽一折騰, 就把人給折騰病了。

或許是在出水穿衣裳的時候?

不過眼下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推斷了。

顧嶠迅速將自己給收拾完, 起身到側殿去,推門而入。

一股濃鬱的沉香味道撲麵而來,大概是因為人還沒有起身, 這才使得這間屋子沒有被藥香給侵占。

顧嶠輕手輕腳地走到人的床前,卻發現原來人已經是醒了的。

隻不過就那麽靜靜地躺著, 一雙桃花眼在昏暗的室內也極明亮,這才讓顧嶠第一時間發覺人正醒著。

他的腳步很輕,一開始商琅似乎是沒有察覺,在他走到近前的時候才動了一動,忽然坐起了身子, 扭頭看向他。

“陛下。”商琅輕聲開口,應當是還想要繼續說點什麽,卻忽然臉色一變, 轉過頭去, 喉嚨裏悶出來一串咳。

果不其然。

顧嶠緊張得不行, 直接扒住人的衣袖:“朕去喊太醫。”

得到的回應是商琅反拽住他的手。

人用了一會兒功夫才緩過去那股咳,緩聲同他道:“陛下不必擔憂,隻是些小風寒, 用些藥便能好。”

眼尾已經因為咳嗽變得微微泛紅, 閃著水色, 顧嶠此刻卻半點旖旎心思也沒有, 心疼得不行:“既然是要用藥,那也是該尋太醫的。”

“臣平日的藥裏也有醫治風寒的東西,陛下不必去勞動太醫院,”商琅還是在安撫他,“何況,臣此刻病了也好,世家還在等著臣,陛下不去聲張此事,隻留臣在宮中,或許更容易將他們給一網打盡。”

平心而論,商琅這樣將計就計的選擇絕對是比兩個人先前所想的那個結果會好。

但是——

帝王被氣得一陣發悶,都恨不得在人麵前嘔出一口血來:“先生都如此了,還去想那些事情做什麽,就不能……就不能好生看顧著自己的身體點。”

顧嶠說到最後都不自覺地委屈起來,瞧著比商琅這個生了病的還要可憐,還越說越氣,到最後顧嶠深吸一口氣,別過頭去:“總之,先生好好養病便是,餘下的事情,等到先生病好了再談。”

帝王的語氣十分強硬,商琅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最後也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臣謝過陛下。”

“先生不必同朕如此生疏。”顧嶠回他一句,也沒了後話。

丞相大人被他這樣強硬的安排一堵,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下來。或許是顧著君臣禮節,加上顧嶠所言也並沒有什麽錯處,商琅無可反駁,也就隻能應下他的話來,無論如何也得等到他這陣風寒過去之後,才能好好地同皇帝說話。

對於久病難治的商琅來說,這當真隻是一場小風寒。但是顧嶠卻緊張至極,丞相大人不願意去看太醫,他就幹脆直接跑去太醫院,跟人要了尋常風寒治病的方子,確保其中的東西不會與商琅平日裏喝的藥相衝之後,就開始每日盯著丞相大人喝藥。

商琅無奈,但也順從,顧嶠說什麽他便做什麽。

好在這場風寒沒有花上太多時間,幾日的功夫商琅就已經好了個差不多,但顧嶠怕他身子還沒完全恢複好,一直沒讓人上朝。

這一日他本是想像前幾日那樣,下了朝就早早地去尋商琅,卻沒想到早上一來,竟然在百官席中瞧見了傅翎。

傅小侯爺自顧自地躲去皇城寺之後顧嶠就沒怎麽能見著他人,更別說子桑瑤前來。原先兩人還能勞累宮中養著的幾隻鴿子,時常書信往來,那夜過後傅翎沒了音信,顧嶠在這邊掛念著生了病的商琅,也沒空同人通信,那送信的鴿子閑了好幾日,到處啄顧嶠養在宮中的花,還胖了一圈,都有些飛不動。

所以在朝上見到傅翎的時候,顧嶠實在是驚訝。

這樣的驚訝才注意到傅翎略顯萎靡的神色之後更甚。

為此,顧嶠早早地結束了朝會,吩咐一聲宮人先去盯著點商琅喝藥,就去尋傅翎。

不過傅翎也是來尋他的,因而兩人見麵沒花上多少時間,傅翎更是直入話題:“子桑瑤說,想要見一見你家丞相。”

“她見商琅做什麽?”顧嶠一蹙眉,忍不住地回憶曾經的事,怎麽也想不起來商琅與這位南疆的公主到底有什麽交集。

子桑瑤也就來京了那麽一小會兒的時間,兩人能有交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但……

顧嶠想不明白,傅翎也搖了搖頭說不知:“她也是在今日才同我說的,隻拜托告知你此事,餘下的什麽也沒說。”

“或許也說了……”傅翎稍一猶豫,又開口,“隻是我當時沒能聽清楚。”

無論如何,子桑瑤與傅翎有著這一層的關係,倒也算不上是什麽外人,顧嶠滿腹疑惑也隻能等到人入宮來解,便應了聲,讓宮侍將因為無召令而被留在宮門外的公主殿下給請進來,又看向傅翎:“……你跟子桑瑤,當真無事?”

傅小侯爺這樣子,顧嶠在走到人跟前的時候才想到了一個似乎算得上貼切、但似乎又有一點奇怪的形容——就像是被什麽妖怪給吸幹了精氣一樣,萎靡不振。

難道是子桑瑤?

他們夫妻見麵就會變得如此嗎?

顧嶠對於那什麽宮廷秘戲的看得到不少,但終歸是個二十年都沒碰過什麽風月事,一心全都撲在商琅一人身上的人,實在不懂這種事情,隻能漫天瞎猜。

傅翎隻含糊其辭地同他說“無事”,聽見宮人回稟說人已經過來的時候,就連忙挪開了這個話題,看見人影的時候就從顧嶠的身邊迅速挪到了子桑瑤旁邊去,後者朝傅小侯爺瞥一眼,彎了彎唇,手垂下來,腕上銀鈴輕輕一晃。

顧嶠:“?”

皇帝陛下如何也沒想到當年罵他見色忘義的人竟然先他一步見色忘義,忍著沒在南疆公主麵前損了那身為君王的嚴正形象,隻不太明顯地瞪了傅翎一眼,可惜已經垂下頭來的傅小侯爺並沒有察覺到。

“公主前來為何?”顧嶠憋著氣將注意力轉到子桑瑤的身上,問,“丞相眼下身子抱恙,不宜見客。”

子桑公主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沒等顧嶠讀明白人的意思,她就立刻追問道:“何人都不能見?”

這話說得多少有些曖昧,顧嶠朝著傅翎那邊瞥了一眼,看著人沒太多反應,又想著兩人畢竟是夫妻,傅翎或許能知道些什麽,這才沒有意外,於是他問::“子桑公主此話何意?”

“字麵意思,”子桑瑤又抬手晃了晃腕上銀鈴,等到那銀環落在個合適的位置之後才垂下來,漫無目的地隨手把玩,邊道,“你們大桓的丞相,追根溯源,也是我同父異母的王兄,身為他妹妹,知曉他身子抱恙,特來探望——不知道這個理由陛下可滿意?”

同父異母的……王兄?

商琅不是同他說,他父母都到了江南去嗎?怎麽會是南疆的國主!

顧嶠眸子輕輕一眯,聲音也不自覺地沉下來:“公主此言,可有證據?”

指尖卻已經掐到了掌心裏,前些日子剛才養好的傷口再度被顧嶠劃出血來,他聽見子桑瑤神色古怪地反問:“陛下是覺得,我同他長得不像?”

一語驚醒夢中人。

子桑瑤和商琅都是容顏驚豔到世間罕有的程度,看慣了商琅的臉,往日顧嶠便沒有過多地注意,隻記得他的漂亮。更不曾從子桑瑤這樣一個身份簡直跟商琅隔了十萬八千裏的子桑公主身上看出什麽:一來他跟南疆公主本身的交集便不多,而來就是那容顏也是過於驚豔了,驚豔到腦海裏隻記得她是極美,卻下意識地去忽略掉了那些眉眼之間的相似性。

被子桑瑤這麽一說,顧嶠頓時反應過來。

作為男子,商琅的棱角比起子桑瑤來說要冷硬不少,但若是仔細去看丞相大人整體的眉眼,還是能從子桑瑤的身上尋到類似的影子。

子桑瑤對於商琅亦然。

雖說是相似度沒有高到太離譜的程度,但是這副長相,放在同父異母的一對兄妹身上,已經足夠證明。

況且,按照子桑瑤的為人,也不至於拿出這種事情騙他,毫無意義。

顧嶠幾乎因為人的這一句話而徹底信服,便道:“公主若僅是來探病,朕便回去同丞相說上一句,他若願意見你,朕自然會告知殿下。”

“不必如此勞煩陛下,”子桑瑤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在今日見到商琅,擺了擺手,腕間銀鈴作響,玎玲璫琅地,“丞相自己也知曉此事,陛下隻消告訴我丞相大人眼下在何處便好,至於其他的,我來同他談就是。”

子桑瑤難得絮絮叨叨同他列了不少利弊,顧嶠卻是神色微愣,想到的全都是子桑瑤方才無意所說的那一句——

“丞相自己也知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