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拿著啊。”陸京堯見應碎猶猶豫豫的樣子,沒好氣催促她。

應碎終於還是伸出手,接過了塑料袋,“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用。”

“不行,我不喜歡欠別人錢。”應碎壓下剛剛心上冒出來的奇怪感覺,拒絕了他的饋贈。

“岑野不還請你吃飯嗎?我給你送點藥就不行了?”

“哦,他啊,他以前一直去我們家蹭奶奶做的飯吃,而且我也會請回來,所以不算。”

“那這樣,你去前麵超市給我買根棒棒糖。就當還我這個人情了。”陸京堯指著前麵那家小超市。門口的大爺正坐在矮凳上,穿著一件白色老頭衫,拿著蒲扇扇風。

“逗小孩呢。”應碎哼笑一聲。一根棒棒糖怎麽能和他買的那些藥對等。

“沒有,認真的。”

應碎無奈地看了陸京堯一眼,“行吧,等著。”

應碎加快步子,走進了店鋪,大爺悠閑地和她打了個招呼,慢慢撐著站了起來,走進了小而舊的收銀櫃。

應碎看著透明貨櫃上放著的幾桶不同種類的棒棒糖,挑了她最喜歡的一種牌子,把上麵有的口味都拿了一種。她的視線又落在透明櫃裏的擺放整齊的香煙,對著老板說,“老板,幫我拿包南京煊赫門。”

“好嘞。姑娘給家長買啊。”老板一邊拿著,一邊和應碎寒暄。

“嗯。”應碎不想多解釋,簡單應了聲。

她付完了錢,走出店門,朝著陸京堯走過去。她的左手把剛買的那包煙放進褲子口袋,套著兩根發繩的右手朝著陸京堯攤開,是五根不同口味的棒棒糖。

陸京堯看著眼前朝他攤開的手,兩根發繩垂在細白腕骨處,蔥白指尖攤開,掌心擺放著五根顏色不同的棒棒糖。他的眸色深了幾分,意味晦暗不明,薄唇不自覺地抿緊,似乎在回憶什麽。

見陸京堯沒有動作,應碎對著他說,“喂,拿啊,都給你的,不用挑。”

陸京堯接過棒棒糖,淡著聲音狀似無意地問,“這是你平時喜歡的牌子嗎?”

“你怎麽知道?”

陸京堯看著手裏麵的棒棒的糖,仔細看眼底藏著些不明的笑意,開口卻隻說了兩個字,“猜的。”

棒棒糖被他放進了口袋。

陸京堯又在應碎麵前攤開他骨節分明的手,“拿來。”

“什麽?棒棒糖都給你了,我又沒留。”

“口袋裏的煙。”

“你要抽煙?你確定?好學生可不應該抽煙啊。”應碎總有一種在帶壞陸京堯的錯覺,所以還是沒忍住勸了兩句。

“我不抽。”

“你不抽你要煙幹嘛?”

陸京堯偏過頭看她,“抽煙對身體不好。”

應碎聽到陸京堯的話,停住了自己的腳步,覺得陸京堯的話有些好笑,“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沒收我的煙,不讓我抽?”

陸京堯看著她,沒有說話,似乎默認了她的回答。

應碎朝著陸京堯走近了一步,抬起頭對上陸京堯的眼睛,微偏著頭,眼尾帶著盎然與挑釁的意味,“怎麽,你想管我?”

陸京堯神色沒有太大的變化,淡定解釋,“不是。你抽了煙有煙味,我不想吸二手煙。”

“我平時不怎麽抽,上學更不會。”說實話,應碎沒有煙癮,隻是偶爾興致好或者煩心的時候會抽一根,今天也隻是看到了順手買一包。

“我不信你的話。”

“我們好歹做了一周的同桌了,你哪天聞到過了?”

“第一天就撞見了。”

“……”好像也是。

“這樣,你不抽,就當是我借你抄作業的報酬。我這人吧,比較惜命。”陸京堯湊近了她一點,嘴裏撒謊不打草稿,主打的就是一個有商有量。

應碎有些懷疑地看著陸京堯,但想到前天她忘記交範一恒的作業,被他放學叫過去耳提麵命語重心長地嘮叨了半個小時,突然覺得自己這筆賬還算劃算。

“行吧。”

應碎不情不願地把口袋裏的煙拿了出來,交到了陸京堯的手上。

陸京堯也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根棒棒糖給她,“不能讓同桌吃虧。”

應碎拆開包裝紙,把棒棒糖塞進嘴裏,一邊還囫圇地說,“陸京堯,我懷疑你在pua我。”

陸京堯從嗓間發出一聲淡笑,片刻化在昏昧夜色中。

“那我可不敢。”

“嘁。”

陸京堯看向應碎,問她,“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我家就在西街,但不用了,我現在還不回去呢。”

“現在也不早了,你還要去哪裏?”

“去打拳。”

“現在還去練拳擊?”

“嗯。”

“高三了還學拳擊,你不累嗎?”

“不是,我去陪練,給錢的那種。”應碎解釋。

“你很缺錢嗎?”

“缺啊。窮人的生活你不懂,揭不開鍋了。”應碎說出這話的時候,完全就像是在開玩笑,語氣吊兒郎當的。

“你家人不給你錢嗎?”陸京堯又試探地問。

“我家人啊,”應碎頓了頓,語氣比剛剛的沉了不少,“都離開我了。”

她看向陸京堯,聲音提起幾度,“陸京堯,你今天問的問題有點多了啊,查戶口呢你。”

“抱歉。拳擊館在哪裏,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不一定順路。”應碎擺了擺手。

“你不說怎麽知道不順路。”

“……常寧路那邊。”

“那巧了,還真順路。一起走吧。”

“你家在那裏?”

“嗯,景楓園,一條路上的。”

“景楓園?”應碎低著頭踢著腳下的碎石子,嘴裏麵咕噥著,“離拳館挺近的,竟然和那家夥一個小區的。”

“和誰一個小區?”陸京堯沒有聽清楚她後麵說的內容。

“沒什麽,你不認識。”

去到景楓園的路要經過應碎做陪練的那家拳擊館,拳擊館的名字叫王者拳館。

王者拳館的店主叫王開澤,和她爸以前是關係最好的同事,兩個人都是消防員。應碎她爸叫蕭洲任,和她母親應晚當年分手的原因就是因為蕭洲任堅持要當消防員。

兩人分手以後,應晚才發現自己懷孕了,本來想墮了應碎,卻被醫生勸告,如果墮了這胎,以後恐怕再難生育。所以應碎出生了,她的名字也被母親冠以“碎”字。

夾碎的碎。

破碎的碎。

應晚不愛應碎,十二歲那年終究將她送了過來,自己嫁給一位外企的管理高層。

不過應晚也是送過來的時候才知道,蕭洲任在一次火場救援中,沒能走出來,已經去世了幾年了。

應碎來到奶奶家以後,一直被奶奶帶著長大。這位父親的朋友王開澤知道應碎的存在後,一直對她照顧有佳,也時常對應碎講她那個從未謀麵的父親的故事。

王開澤退休以後,就開了這家拳擊館,應碎的拳擊就是王開澤教的,轉學的事情也是王開澤幫忙處理的。

陸京堯和應碎走到了拳擊館門口,陸京堯問,“在這?”

“嗯,就是這。”

應碎本來想和陸京堯道別了,就在這時,從他們的身後傳來了一道冰冷冷的聲音,“應碎,他是誰?”

兩人轉身,陸京堯就見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男生在朝著他們走過來。

男生模樣俊俏,隻不過表情冷淡,看向陸京堯的目光中藏著清晰可見的敵意。

像是,在看情敵。

陸京堯自然也不怵,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對上那男生的視線。

顧周起走到了兩人的麵前,對著應碎說,“大晚上的,你和一個男的走在一起幹嘛?”

應碎聽到顧周起的話,眉頭皺了起來,語氣也不太好,“顧周起,你今天腦子又抽了,我跟誰在一起你管得著嗎?”

顧周起抿了抿唇。他的視線再次看向陸京堯,打量的意味明顯,“你好,我是應碎的朋友。”

陸京堯嘴角勾起一點弧度,很平常地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應碎現在的同桌,也是她的朋友。”

顧周起狹長的眸微眯起,眼底的敵意越發明顯。

陸京堯將他的表情全都收在眼底,心底默想,看來他這同桌還挺招人喜歡的。

顧周起開口,聲音裏麵透著些傲氣,“同桌啊,這麽說,也沒認識幾天了。”

陸京堯依舊非常淡定,“嗯,確實沒認識幾天。不過聽你這麽問,你認識應碎很久了?”

顧周起有一個輕抬下巴的微表情,似乎在宣示主權,“兩年了。”

陸京堯了然,點了點頭,似乎並沒有當一回事,“哦,兩年啊。”

一旁的應碎無語地看著兩個人的對話,忍不住打斷,“行了二位爺,交流完了沒啊。”

顧周起這才看向應碎,“走吧,我們進去。”

陸京堯聽出了顧周起特意強調的“我們”兩個字,眼皮半掀,提醒應碎,“練完了早點回去。”

應碎點了點頭,“知道了,你也回去吧。”

陸京堯又看了一眼顧周起,才轉身離開。顧周起和應碎往拳館裏麵走。

顧周起偏過頭問應碎,“他是你現在的同桌?”

“嗯,對啊。”

“嗬。”顧周起冷笑了一聲。

應碎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濁氣,“顧周起,你今天又哪根筋搭錯了,說話陰陽怪氣的。”

“沒啊。你的前同桌和現同桌見麵,這不是覺得有緣嗎。”顧周起走路快了幾步,“我去換衣服了。”

“吃錯藥了。”應碎看著顧周起的背影,暗罵。

要不是這廝給的陪練費夠高,她才懶得理睬這位陰晴不定的大爺呢。

300一小時的陪練費,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被顧周起當靶子打,但顧周起下手也是狠,心情不好的時候能把人往死裏打,一般人招架不住,所以這費用也是真該的。

應碎以前和岑野開玩笑,她這都是血汗錢。

顧周起是她在原來學校的同桌。也是九中的知名人物,和陸京堯在七中的名號差不多。

話說她轉學的事情,還和這位同桌有著不小的關係。畢竟在學校汙蔑造她謠的人,就是顧周起的一位瘋狂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