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應碎走到前台,王開澤此時正躺在一張黑色躺椅上,雙手舉著手機打遊戲,見到應碎,熟絡地招呼了一聲,“遂遂來了啊。”
“嗯。王叔,這個袋子我先在這放一下。”
“行,隨便放。今天打算打到幾點?”王開澤加快了手速,把這局打完,然後關了手機,站起來,彎著腰撐在台麵上,一隻腳點著地問應碎。
“不知道,看情況吧。”應碎把裝藥的袋子放好,姿態隨意地靠著前台,等顧周起換衣服。
“你現在同學對你怎麽樣?”
“都挺好的。”
“那就好,要是遇到了什麽困難一定和叔說啊,別怕麻煩。”
“知道了,”應碎看向王開澤,“我麻煩您的事情已經不少了,要是有,也不差多一件。”
王開澤咧著嘴,“嘿,你這姑娘,真實在。”
應碎笑了笑。
王開澤又問,“你現在高三了,跟顧周起那小子練拳練得那麽頻繁,不影響你學習啊?”
“不影響。”
“你缺錢可以跟叔借,再不濟先拿你奶奶的錢給那姑娘墊著,現在高三了,時間那麽緊張,得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啊……”
王開澤還在念叨,應碎看到顧周起從更衣室走出來,打斷了他,“王叔,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先過去了。”
說完以後,應碎就朝著他們常去的那個拳擊台走過去。留王開澤在身後歎氣,“這丫頭,真是個倔脾氣,和她爸當年簡直一模一樣。”
應碎踩在拳擊台邊上,長腿跨過拳擊台圍繩,彎了一下腰,靈活地跨進場地。她又走到另外一個角落,拿起地上的兩副拳擊手套,朝著顧周起扔了一副。
顧周起輕鬆地接過手套,戴在了手上。
他看向應碎,“今天不換衣服?就穿這個打?”
“嗯,晚上出去吃飯了,沒來得及回去拿衣服,穿這個也能打。”應碎套好手套,係緊綁帶,回答顧周起的問題。
“和你那個新同桌一起吃的飯?”
“嗯,對的。”
“你和你新同桌關係挺好啊。”顧周起一邊說,一邊朝著應碎揮拳。
應碎剛抬眼就看到顧周起揮過來的拳頭。
“我草。”應碎實在沒忍住,爆了一句粗口,頭迅速往後仰,堪堪躲開了他的拳,那拳頭幾乎是擦著她的鼻子過的。
“顧周起,你是不是又吃錯藥了?發什麽毛病。”應碎進入狀態,用手格擋他緊跟著的下一輪進攻。
“我發什麽毛病?跟我做了兩年同桌的人,一句屁話都沒有就轉了學,還和認識一周的新同桌關係那麽好,我不爽不行嗎?”顧周起下了狠手,又是一記勾拳。
應碎聽到他莫名其妙的話,脾氣也上來了,“顧周起,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我轉學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蘇茉造我黃謠的事情,和你也有關係!”她也不一味地防守了,躲開了他的攻擊,話說出來的同時,朝著他的腹部就是一拳。
應碎這拳的速度不快,憑顧周起的水平,很容易就能躲開。但是顧周起沒有躲。他幾乎是定在那裏,結結實實地挨了應碎一拳。
應碎的力道一直不小,這一拳也惹得他悶哼出聲。
他用戴著拳擊手套的左手捂住了腹部,眼底幾乎是憤懣,抬起眼看向應碎,“那你為什麽不相信我能處理好這件事?”
過於明亮的燈光打在應碎的身上,她站得筆直,冷靜認真地對著顧周起說,“蘇茉追你,你沒經過我同意就告訴她說我是你女朋友,這件事的開頭你就沒能處理好。”
“還有,我轉不轉學的事情,我有權自己決定。”
顧周起把兩隻手套摘下來,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對上應碎的視線,“是!你有權自己決定,也沒必要告訴我。應碎,我他媽真是活該喜歡你!”
他本來要瞞的,想等到高考結束了再告訴她。
反正他們是同桌,反正自從高二開始,放了學他們也一直在一起打拳,她每天的時間有一大半都和他在一起。可沒想到蘇茉會因為嫉妒應碎在學校造她的謠,更沒想到應碎就這麽轉學了,一點都沒告訴他。
最讓他想發瘋的是,她身邊有了新的同桌,一個模樣比他還好看的男生。
應碎聽到顧周起的話,清秀的眉頭驟然鎖起,“你說什麽?”
應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畢竟,他們同桌兩年,顧周起的對象談了不下五個,甚至最開始和她做同桌的時候互看不順眼,幾乎是跟死對頭一樣。
“我說什麽還重要嗎?”顧周起低著頭苦笑了一聲,渾身上下難掩落寞。
他好像,還沒學會怎麽正確地喜歡一個人,就把他喜歡的人弄丟了。
“這幾天先不練了,過幾天我再找你。”顧周起轉身,離開了拳擊台。
應碎鎖著的眉仍為鬆開,她用牙咬開綁帶,脫了拳擊手套,嘴裏還罵著,“瘋了吧這家夥。”
陸京堯站在自家的陽台上,看著手裏麵從應碎那裏奪過來的南京煊赫門出神。
他把香煙放在自己的手裏轉著,思考著一個問題。
她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一個上課睡覺不聽講,會抽煙喝酒打架的,對什麽都抱以可有可無態度的人。
同樣也是一個擁有善心,講義氣,且努力活著的人。
好矛盾的一個人。
陸京堯的目光又看向陽台邊上靠著那把傘,那把陰差陽錯到他手裏的傘,那天他在車裏看到的畫麵再次浮在腦海中。
“碎。”陸京堯喃喃開口,他的瞳色漆黑,狹長銳利的眼微眯起,思索緣故。
何以冠之如此的名字。
客廳茶幾上的手機響起了電話聲。
陸京堯從陽台走進客廳,拿起手機接了電話,懶散地靠在沙發上,和電話那頭的母親祝采青通話。
“京堯,學校要開學了嗎?”
陸京堯勾著唇冷笑了一聲,語氣有些譏諷,“開學已經一周了。”
電話那頭的祝采青顯然尷尬了一下,她又換了個話題,“哦,這樣啊,挺好的。一個人在那裏住得習慣嗎?”
“挺習慣。”
“京堯,你確定不考慮一下出國嗎,媽媽記得你在的那個中學往年成績都不是拔尖,或者你轉到私立高中也行啊。”
“您不是答應我了嗎,隻要我在學校保持第一,您就不會來管我,至於我想讀哪個高中,以及我想讀哪個大學,那是我自己的事。”陸京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祝采青沉默了一會。
“行吧,都依著你。明天來一下媽媽這兒,我有東西給你。”
“行。”
“那沒事的話,我先掛了,我還在醫院。”
“嗯。”
說完以後,陸京堯就掛了電話。
手機被他扔在了一旁。他看著剛剛被他放在桌上的那包煙,直起腰,長臂一伸,拿起了煙,撕開包裝,從裏麵拿起一根,夾在指尖。另一隻手打開茶幾下麵的抽屜,翻出了一個打火機,點了火,再把打火機扔回抽屜。
熟練地吸了一口。
這天晚上,陸京堯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自己十二歲的時候,比他大六歲的哥哥陸京禮因為喉嚨卡住了一顆堅果,滿臉漲得通紅。陸京堯嚇得給剛剛走了兩分鍾的父母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們哥哥的情況,讓他們回來。
結果他們隻是讓陸京堯給陸京禮倒杯水,再給他拍拍後背。
他們的父母,一個急著回研究所處理緊急故障,一個醫院裏的病人出現了情況,急著回醫院。
總之都很緊急,隻有孩子的事情不緊急。
他們都沒有重視陸京禮的情況,都以為隻是尋常的噎著,喝口水拍拍背就能解決的事。
直到陸京堯看著自己的哥哥從掙紮到漸漸沒了動靜。
等到120救護車來的時候,已經窒息而死。
陸京堯在這場噩夢中出了冷汗,幾乎就要醒了。
就在這時,夢境一轉,鵝毛大雪鋪天而落,他坐在湖邊長椅發著呆。
一個戴著鴨舌帽同他年紀差不多的女生走到他麵前,問他,“傻了嗎?下這麽大的雪坐在這。”
女生的鴨舌帽壓得很低,陸京堯沒能看清她的臉。
“我沒有傘給你,但是我有一顆棒棒糖。”
說著,女生手腕戴著兩根發繩的手朝他攤開,掌心是一根棒棒糖。
“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