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雨之後，天氣預報顯示近一周最高溫度都在三十度上下徘徊，早晨尤為清爽。
這樣的天氣，該是很合適運動，陳嘉卓卻不在狀態。
昨晚睡覺前，薑好給他發消息，邀他今天出去玩。
以往的兩圈路線沒跑完，陳嘉卓步子慢下來，到最後直接停了。
“回去了。”他拉一下手裏的狗繩，牽製住要繼續往前跑的卡卡。
卡卡沒野夠，不情不願的在原地轉悠了一會兒，然後被陳嘉卓圈著肚子抱起來折回頭走，“回家吧，帶你找姐姐玩。”
卡卡：？
從外麵回來時，薑好已經在客廳，斜坐在沙發上纏著外婆給她編頭發。
她偶爾會睡懶覺，但有約的時候都起得很準時。
沙發上，外婆拿著薑好的手機，戴上好久沒用的眼鏡，在看她找的那個教程視頻。
薑好嘰嘰咕咕在旁邊解說。
看完一遍，外婆麵上了然，“哦哦，我知道怎麽來的了。”
薑好半信半疑，問要不要再看一遍，外婆擺手，“不用，都記心裏了。”
聽到外婆這樣說，她也放心了，攥著手裏的小皮筋坐得端端正正，朝陳嘉卓揚揚手，“你先洗澡吧，我一會兒就好了。”
陳嘉卓點頭，給卡卡接完水便去樓上了。
過了大概二十分鍾，洗了澡，換了件幹淨T恤，頭發吹到半幹，陳嘉卓拿上手機重新下去。
還沒踏到最後一個台階，便聽到客廳裏，薑好鬱悶又弱弱不太敢發問的聲音。
“外婆，你不是記住了嘛？”
走過去，外婆半眯著眼在看自己的成果，語氣也沒了先前那股胸有成竹，“你等外婆再琢磨一會兒。”
薑好搖搖頭，善解人意道：“不用了外婆，馬上出門要遲了，下次再編吧。”
可能是覺得沒讓外孫女滿意，外婆有點過意不去，堅持要再試試。
瞥見在一旁站著的陳嘉卓，外婆找他幫忙，“嘉卓，幫外婆舉一會兒手機，我邊看邊給小好編。”
陳嘉卓從薑好手上接過手機，點開視頻，跟著一起看。
看完一遍，他先發現問題出在哪兒。
“外婆，這個要在編的過程往裏添頭發。”
外婆一愣，“不是四股辮嗎？”
薑好聽出陳嘉卓看懂了，忙說：“陳嘉卓你給外婆示範一下。”
示範？
怎麽示範。
外婆說：“對對，嘉卓你來給外婆打個樣，那視頻太快了，一點看不清。”
薑好發質細軟，剛才編了又拆，拆了又編，弄得稍顯淩亂。
陳嘉卓頓一下，按照剛剛記下的動作輕輕勾起她的一綹長發。
和女孩子這樣的接觸還是第一次，這個角度，他垂眼便能看到她的細白脖頸，鼻梁小巧秀挺，他心思不受控的發亂。
方法是對的，但技術不到位，加上他不敢用力，擔心手重會弄疼她，隻編了鬆鬆的幾道，手上的頭發就快散完了。
但好在外婆已經看明白。
薑好正襟危坐，僵住脖子不敢亂動腦袋，眼睛瞟過去，笑吟吟誇陳嘉卓好厲害。
外婆也跟著誇，“還是年輕小孩腦子靈光哦，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又問：“你們倆一起出門？去哪裏玩？”
陳嘉卓說：“疏榆巷。”
薑好立馬邀功：“我想的地方，怎麽樣？”
外婆點點頭，溫和笑著道：“挺好的，那塊商業化不嚴重，小吃也多，你們倆出門要注意安全。”
編好頭發，薑好拿著小圓鏡照一照，轉轉腦袋問外婆好看嗎。
“好看，我們小好啊，一直漂亮。”外婆滿意地望著她，眼裏的寵愛藏不住。
薑好頭骨飽滿，平時隨便紮個簡單馬尾就很耐看，外婆手巧，把頭發編得齊整，更顯得精致靈巧。
打扮好，她輕快起身，“陳嘉卓，我們出門吧。”
-
出發得還算早，到疏榆巷時這邊的遊客並不多，但熱鬧不減。
這邊是西城保留的比較完整的街巷，裏麵有不少名人故居，位處市中心，與外麵的繁榮大廈隻有幾步之遙，踏進來，入眼之處皆是舊磚舊瓦，有種時空錯位的割裂感。
開發過後，這裏多了些咖啡館、酒吧之類的商鋪，不過現代化痕跡不重，沒有太影響原有的古樸韻味。
薑好幾年前和喻桃一起來過這裏，但隻是隨便逛了逛。
前兩天在喻桃麵前大言不慚以導遊自稱時就被拆過台，叫她小心別被當成江湖騙子。
她當時嘴硬，說自己又不收錢，怎麽就是騙子了。
理是這麽個理，但薑好還是提前給陳嘉卓打預防針，麵上微赧著說：“其實我也不是很熟悉路線。”
陳嘉卓戴頂白色鴨舌帽，低頭在看路牌上的簡化地圖，聞言彎彎唇，“那正好，今天你不會覺得沒意思了。”
“是這樣！”
他一向會說話，三言兩語就能替別人挽尊，不浮誇又很熨帖。
薑好想起學校裏的一些講話不過腦子的低情商男生，陳嘉卓和他們完全不同。
和他相處是鬆弛的，不用擔心對方下一句語出驚人，將人置於一種難堪的境地，卻毫無所知的自得其樂。
薑好看到對麵的茶鋪，好像生意不錯，她指給陳嘉卓看，“我請你喝飲料吧。”
兩個人一起走到店門口，門麵很小，隻有一個石磚壘起來的出餐口，左右兩邊掛著布簾。
位置太擠，薑好叫陳嘉卓在旁邊的空地等她就好。
陳嘉卓沒有勉強，點了頭，“我和你喝一樣的。”
薑好點了兩杯冰的茉莉烏龍茶，裝在透明杯裏，外麵套了紙質杯套，上麵寫了“疏榆巷”三個字，很經典的旅遊景點飲品裝飾。
員工做事麻利，出餐快，薑好很快拿到，轉身去找陳嘉卓。
他就站在原處沒動，身形頎長，隻是在接電話，薑好走近些，聽到他說的是粵語。
低鬱的嗓音，講粵語時意外好聽。
陳嘉卓表情有些嚴肅，沒有皺眉，但明顯興致不高。
看到她過來，他語速放快，又回了幾句話後便掛斷。
薑好把手中的涼茶遞給他，還是問出來：“是你家裏人找你嗎？”
陳嘉卓點頭。
準確來說也不算是，方才接的是他祖父秘書的電話，問他具體的返程時間，又小心提醒他，如果暫時不回去，記得主動打電話告知。
他先前對那個秘書說的是八月初，而現在已經是八月，他不回，秘書沒法和他祖父交差。
其實不怪對方三催四請，一開始來西城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會有變數。
……
薑好和陳嘉卓一直在疏榆巷玩到下午五點多。
他們擠在人堆裏看完了在臨時搭建的台子上唱完的戲曲，逛了文創書店，她挑挑揀揀，買了一個竹片書簽送給他，還花了二十塊錢一起拍了遊客照，雖然薑好拿到照片後一直說拍的不好看，但陳嘉卓覺得挺好的，一直捏在手裏。
霞光彌漫，點綴在古巷某個不經意的角落。
打算折返時，兩人有些找不準方向。
薑好朝四周看，視線卻被倏然站到她麵前的陳嘉卓擋住。
他低聲：“先別往旁邊看，好像有人在拍你。”
薑好立刻明白，“可能認出我了。”
薑瀠之現在在娛樂圈名氣依舊不減當年，加上薑好不怎麽出現在大眾麵前的原因，不管拍到她的什麽照片，曬到網上，標題打上薑瀠之女兒幾個字，都能有很高的關注度。
“其實也沒事，拍到就拍到了，我擔心你會入鏡。”
陳嘉卓說：“我沒關係。”
他又看一眼那邊的人，那個人估計也隻是個遊客，見到自己被發現後，沒有追著拍，訕訕收了手機去了另一個方向。
薑好不知道那個人已經離開，還有點緊繃，問他拎在手上的鴨舌帽還用不用。
陳嘉卓會意，調節了後麵的活扣，低頭給她戴上。
輕輕拍一下薑好戴了帽子的頭頂，他說：“好了，那個人走了。”
兩人找到方向，往回走，路上的時候她才和他傾訴：“其實我有些害怕被拍到，是因為我不喜歡自己的照片被放到網上，然後一大群不認識的人過來評頭論足。”
年紀小的時候，誇可愛的多，後來長大一些，次次被拍到後，評論區總是離不開關於樣貌的點評，有的分析她的五官，猜測她以後一定不會多好看，有的問薑瀠之為什麽不培養自己女兒，叫她也走歌手這條路，還有許多更離譜的說法，薑好都不想再看。
久而久之，她隻能選擇盡量減少自己被拍到的可能，祝樾媽媽不再分享照片，薑瀠之也很懂如何保護她，從不在網上談及孩子。
“所以我注定做不了明星。”
她說話時，陳嘉卓聽得很專注，等她說完，他說：“做自己就很好了。”
她的臉很小，被帽簷遮住一半，他隻能看到她翹起的唇角，聽她說：“我也覺得。”
走到巷口，李叔已經把車停在路邊等著他們。
坐上車，李叔和善地問他們玩得開心嗎。
薑好說開心，“就是差點記錯路了。”
“第一次嘛，你們下次去就記得嘍。”李叔說。
薑好心虛，覺得下次來估計還是憑感覺，又問陳嘉卓，“你記住了嗎？”
陳嘉卓的目光從手裏捏著的那張薄薄相片上離開，“記住了。”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他會記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