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孫家母女吃了麵,弄的灶台髒亂,碗碟筷子堆在水池裏,廚房地麵東一塊油汙,西一塊腳印,灶台上用手摸一把全是油膩膩的汙垢。
孫父雖然病倒了,但他平時身體康健,也沒什麽病災,這次刺激太大,氣血上湧才去衛生院的,在醫院打了兩天吊瓶,身體恢複到□□成就出院回家了。
實在是現在家裏沒人支撐他不放心。
孫父心裏清楚的很,孫母趾高氣昂一輩子,是能過好日子受人尊重,之前家裏有個遠房親戚住著,對外是親人,其實也就是幫著做活的,林紅娜一進門遠房親戚就回家養老了,倆個閨女餘個兒子也是不頂用的,家裏全靠他撐門麵,他要是出個好歹,半邊天都塌了。
事實也如孫父所料,孫家良辦了出院手續,林紅娜提著行李包,夫妻倆一左一右攙扶著孫父往家走。
孫父愛麵子,前麵那件事幾乎摧毀了他多年攢下的顏麵,這一病真是蒼老了不少,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居然白了不少,兩天沒吃下飯走路不利索,一步一挪往前走,這件事總不是孫家的錯,孫父風燭殘年的樣子,讓衛生院的大夫護士看在眼裏唏噓不已。@無限好文,盡在
孫父把眾人的眼神看在眼裏,老眼中精光一閃,走路又踉蹌幾步。
孫家一家三口悄無聲息回了家,孫父一進家門,看見院子裏堆積的垃圾桶就皺緊了眉頭,原先齊整的客廳也雜亂無章,茶幾上還擺著吃剩的空碗筷。
孫母折騰累了,在屋裏睡的鬢發蓬亂,孫家大閨女和二閨女也在各自屋裏呼呼大睡,母女三人把好好一個家弄的像豬窩。
孫父憋著的火氣蹭蹭冒,當即發了頓脾氣,把母女仨罵了個狗血淋頭,當場落了孫母的管家權,把管家權給了林紅娜。
孫母當了一輩子家,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丈夫對她體貼入微,哪想到年過半百,孫父對她翻了臉,要把管家權給她看看不上的鄉下來的兒媳婦?
這不是明晃晃打自己的臉?
孫母氣的臉色發紅,對著孫父不依不饒的大罵,說他沒良心,嫌棄糟糠之妻之類的。
孫父也沒真想讓林紅娜當家,就是想給孫母一個教訓,看她這幅模樣,失望之餘倒是堅定了讓兒媳婦當家的決定。
孫母淚眼婆娑,孫家大閨女想為親媽出頭,孫父大喝一聲,“這是孫家家務事,你一個外嫁女有什麽資格插手娘家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家玉你要是再鬧,別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孫父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明顯,再鬧就不認她這個閨女了。
孫家玉瞬間臉色慘白,孫母氣了個仰倒,“反了天了,婆婆還健在呢,兒媳婦就想奪婆婆的權,老天爺喲,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沒天理啊……”
孫母話音還未落地,孫父兩眼通紅,強忍住喉嚨裏的疼痛,怒道,“別吵了,日子過成這樣也沒意思,你要是不想過了,明天咱倆就去街道把離婚證辦了!”
此話一出,孫母就跟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一樣,頓時啞口無言。
老頭子這是幹什麽,她就是鬧一鬧而已,怎麽就扯到離婚上了?
“爸,您別氣,媽不是這個意思,咱先坐下歇歇。”
林紅娜心裏笑開了花,麵上卻是扶著孫父為孫母開解。@無限好文,盡在
孫父老懷欣慰,孫家良也給勸解,“是啊,爸您先坐下,剛出院身體還沒緩過來。”
孫家良是想給他媽開脫,到底是親媽和親姐姐。
林紅娜也沒傻到這時候火上澆油,火上澆油不成變成引火燒身,以前幾次教訓,她也算學聰明了些。
孫家良扶了孫父,又去扶孫母。
孫母可不會在親兒子麵前拿喬,孫家玉卻是惡狠狠的瞪著林紅娜,別以為她是傻子,自從林紅娜嫁到孫家,孫家日子就鬥轉直下,林紅娜就是個災禍星!嫁到哪家就禍害哪家,天生的不祥賤蹄子!
說不定,她家男人找豆腐西施也是林紅娜給妨的!
孫家玉那眼神恨不得把林紅娜吃了。
孫家二閨女孫家蓉在邊上看的心驚,悄悄拉扯她姐的衣擺。
家裏有孫父坐鎮,孫家玉也不能猖狂,孫母這回兒也回過神來,對孫父施以懷柔政策,道她年紀到了,給兒媳婦放權也是應該的,就是兒媳婦現在太年輕了,年輕人總是大手大腳,花錢大手大腳,不如家還是她來當,讓兒媳婦跟著她學學,過個半年一年的再給林紅娜當家。
孫母這個說辭放在哪裏也說的過去。
孫父也就點頭了。
林紅娜早把孫母的脾氣摸得偷偷的,這個老虔婆脾氣就得順著,不然家裏有的鬧。
孫父詢問林紅娜的意見,她在心裏罵罵咧咧,麵上笑盈盈答應了。
孫母立刻笑吃吃,通體舒坦誇了林紅娜幾句。
林紅娜如此識大體,孫家良晚上回房對她亦和顏悅色幾分。
三月末,鎮上夜深人靜,窗外月光白茫茫一片,糧站家屬院內漆黑黑一絲燈火皆無,夜深了,眾人都進入了夢鄉。
林紅娜過來詢問林紅武盯梢顧家的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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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紅武翹著二郎腿躺在炕上,先是發了通牢騷,“老顧家哪是容易接近的?顧時安偵察兵出身,外頭有一點風吹草動,他都能察覺出來,他家還養了隻死橘貓,凶的要命,我在籬笆外頭蹲著,死貓突然跳出來,差點沒把老子嚇死。”
林紅武小時候給橘貓撓了,林紅娜也知道,她實在是繃不住,一隻橘貓而已,一個大老爺們兒,八尺男子漢也能給隻貓嚇住膽子。
她是真瞧不上林紅武這窩囊樣子,林家男人怎麽回事兒?一個比一個丟人!
“你在鄉下待了好幾天,連顧家門都沒進去?”
林紅娜臉已經黑了,聲音裏帶著氣急敗壞。
林紅武無所謂道,“沒啊,不就是讓我盯梢嗎?盯不住我就回來了。”
顧家坳那個鳥不拉屎的山溝溝,大晚上冷的要命,還他媽下霧,凍死老子了!
林紅娜氣得跳腳,林瑤那個小賤人手裏攥的錢不去,沒人去盯梢,怎麽把錢摳出來!
反正林紅武說什麽也不去盯梢了。
林紅娜無法,隻能另尋他法。
*
轉眼到了張大舅家大孫子辦滿月酒的日子。
災荒年頭普通人家操心填飽肚子的事,家裏添個小子也不歡喜。
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
要是來個丫頭就更不受歡迎了,山溝溝裏多的是剛出生就給溺了的女嬰。
這好歹是張家第一個孫子,鄉下門戶宗族子嗣觀念重,長子長孫出生,怎麽也要操辦一番。
何況張家條件不差,張舅舅大兒子張順在鎮上上班,二兒子張平讀初中,張大舅在村裏當大隊長,家境比一般鎮民還強些。
再強也缺糧食啊。
張翠蘭給張大舅準備了五斤黑麵,兩斤玉米麵,林瑤提了一包紅糖來,四四方方一塊跟磚頭似的。
“媽,大舅家不缺肉,紅糖補氣血,鄉下不好搞糖票,咱家有門路,想吃了再去買就行,我那有塊紅糖,暫時用不著,給舅舅拿去吧。”
張翠蘭笑道,“這麽大一包,你舅舅家得用到猴年馬月去。”
林瑤幹脆耍賴皮,“哪有那麽誇張,一塊方磚紅糖而已,今天喝一碗,明天泡一鍋,幾個月就喝光啦。”
張翠蘭點點她腦門兒,“都快當媽媽的人了,說話還這麽口無遮攔。”
林瑤笑著鑽進張翠蘭懷裏,扭成一股糖,“誰讓翠蘭同誌疼我呐。”
張翠蘭抱著林瑤,娘倆兒又說了會兒私房話。
今個兒正好是休息日,顧時安回了家,借了輛老驢車回來載著一家人去東方紅生產隊。
三月末四月初,山中的陽光漸漸溫暖起來,河岸邊的青山也跟著泛了綠,吉普車開在路上,翠綠柳條倒映在清棱棱的溪水中,東方紅生產隊種了好幾十畝的油菜花,黃燦燦的油菜花開滿山坡,林瑤跟顧時東頭擠頭,趴在車沿子上嘰嘰喳喳盯著看,油菜花中偶爾飛過一隻翠鳥,倆人都要一驚一乍半天。
到了張大舅家,顧時東先跳下車,二舅舅家的栓子跑過來,兩個臭小子唧唧呱呱一頓說,呼啦啦一塊跑了。
二舅媽抱著小妞妞過來,幾個月不見,妞妞還是一張可愛的小臉蛋,笑起來像個小蘋果。
“二舅媽。”
“哎,瑤瑤肚子有點顯懷啦,來快進屋。”
屋裏張翠蘭喝了大嫂子遞過來的白開水,抹了把嘴角,把帶來的玉米麵、黑麵、紅糖一一拿出來,最後從草婁子裏掏出一塊捆的紮實的花布來。
“嫂子,這些東西你拿著。”
“妹子你這是幹啥,三月糧食貴,這些也算是好糧食了,家裏啥也不缺,你快拿回去。”
“行啦,嫂子別跟我推搡了,家裏什麽情況我不知道啊,看看順子媳婦袖子都短了一截了,這也不是什麽好料子,是供銷社淘汰下來的瑕疵品,別的沒什麽,就是花色沒染好,在外頭賣不動價錢,春梅拿回家來的。開春了,給順子媳婦做件罩衫,也給臭小子做一件肚兜兜,哪家的小媳婦生了娃,不穿件新肚兜兜的。”
張家大舅媽心底發暖,“行,我就記你個好,留下了!”
張翠蘭笑著拾掇東西,“別記我的好,紅糖瑤瑤給的,布料春梅帶回來的,要記記幾個孩子好就行。”
二舅媽也進來插科打諢。
張翠蘭:“二嫂,等海燕嫁了人,生了孩子照樣有她那一份兒。”
二舅媽家大閨女海燕也二十了,到了說人家的年紀,海燕主意正,鄉下媒婆介紹的一概不見,自己在鎮上找了個對象。
對象也是在藥廠工作的,小夥子人挺好,模樣清俊,家裏有個姐出嫁了,爹媽也不是那拿腔拿調的,就是家裏住的地方太小。
好在小兩口都在藥廠上班,以後結了婚啊,廠裏給分房子,工資也會跟著漲。
海燕對象家一家子人都是工人,這條件,在鎮上可是不錯了。
說起這個來,二舅媽就笑成一朵花,兩手拍了一巴掌,”行,我等著。”
孫家這場滿月酒辦的,沒有酒沒有糖,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
飯菜尚算豐盛,一個炒白菜、一盆野兔子燉土豆,雜糧麵的窩窩頭,野菜粥,可是比平常人家好多了。
張舅媽幾個在廚房忙,張大舅二舅在院子裏鍘草料,村裏養的騾子、牛啊,吃的都是高粱秸稈、大豆杆子還有花生秧子之類的,用鍘刀鍘的碎碎的,再給一筐一筐倒進石頭槽裏。
張順兄弟倆也在家幫忙,顧時安一過來,兄弟仨就一塊鍘草料,一個搬高粱秸稈,一個鍘草料,一個往村裏牛棚裏送,搭配的很完美。
張大舅張二舅兄弟倆倒是沒活幹了。
張大舅抽了一袋子煙,給了張二舅一個眼神。
“老二,去後院下盤石頭棋咋樣?”
“怕你不成?”
“賭一包八分煙?”
“八分煙檔次太低,要來就來一包一毛二的!”
“行啊,老二闊氣啦,兜裏有油水了?”
“哪是,前頭海燕對象剛給我這個老頭子送了一條煙來。”
張二舅得意顯白。
張大舅嘶了聲,“還是生閨女好,我那屋裏一窩小子,真是,哎!兔崽子看啥呢,還不幹活去,瞅瞅一個個倒黴樣,去,一邊兒去!”
張順張平兄弟倆:“.......”
張順媳婦在屋裏奶孩子,娘倆兒一道犯困,直到大中午,張順媳婦才抱著睡眼惺忪的小胖子出來。
孫家的小胖子才三個來月,因著家裏想給他起個好名字,大名還沒起,小名因著他媽愛吃東北粘豆包,索性就叫豆包了。
張豆包小朋友生的白胖胖,咿咿呀呀揮著肉拳頭吃手手。
給林瑤這個準媽媽看的母愛泛濫,忍不住想抱抱胖小子。
張順媳婦笑著把小胖子遞給她,“左手托著頭,右手托著屁股。”
林瑤身上香香軟軟的,張豆包小朋友格外喜歡她,一到林瑤懷裏,就咿咿呀呀往她懷裏靠。
張順媳婦過來抱他,胖小子還揮著小手推他媽。
張順媳婦哭笑不得,拍了拍兒子的胖屁股,“你個臭小子,嫌棄你媽啦?”
張豆包小朋友咿呀應和了聲,滿院子的人聽了一頓哈哈大笑。
傍晚老顧家一家人歸家,張舅媽送了一籃子樹莓和地枇杷,樹莓在雲水縣叫三月泡,就長在後山裏頭,跟草莓差不多,這時候正好是成熟的季節,吃起來酸酸甜甜,村裏的孩子一有空閑就漫山遍野去摘,地枇杷叫地果子,匍匐在田間地頭,一找一個準兒。
林瑤就喜歡吃口酸酸甜甜的,一回家洗幹淨了,一吃吃了就是大半碗,漂亮的小臉上沾了汁水都不知道。
顧時安洗完澡回來,拿著毛巾擦頭發,過來給她擦了擦臉,“就這麽好吃?”
“嗯,好吃,你要不要來一個?”
林瑤把自己吃了一口的三月泡送到顧時安嘴邊,顧時安一口吃了大半。
氣的林瑤抓著他打。
顧時安可不怕她這點小力氣,摟著過來親了一口。
“寶貝有沒有鬧你?”
林瑤哼了聲,“寶貝可乖了,就你不老實!”
這會兒顧時安隻穿了一身寬大的睡衣,林瑤給他做了專門在家裏穿的,林瑤暗搓搓摸了一把腹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媽呀,這家夥都快當爹了,身材咋還這麽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