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王八看綠豆

臨近感恩節,財年結束,終於輪到近期最後一樁大事——開年會。

Kelly怒喊著:“Let’s 釋放最後的火焰!”承擔了大部分的布置策劃工作。

年會別出心裁安排在酒館內,大家呼朋喚友,雜亂隨意地挨挨擠擠圍著長桌坐。

Alan自告奮勇當主持人,但主持詞是別人提前替他寫好的,且標注了拚音。

完成熱場子,輪到幾位高管輪流發言,賀之昭最先。所有人都嚴陣以待看著他上場,因為之前慣例,領導發言時不能吃東西,上一任陳彬彬每次都可以說接近兩個小時,所有人都餓得在心裏罵娘。

賀之昭簡單很多,先為自己塑料的中文道歉,隨後簡單闡述了最近各個項目的建成情況,並感謝大家的付出,祝大家今天過得愉快——用時不到二十分鍾。高管們發完言,各個部門開始表演節目。

大家無不感慨,也有點劫後餘生的意味。大裁員已經結束了,所有人都相信接下來會越來越好。這個好最好能體現在年終獎上。

許添誼也暗暗慶幸,因為職位關係雖然掛靠在行政部,但Kelly念其工作較為忙碌,排練節目時沒有帶上他。

看完遊奇和他的部長兩人女裝跳完舞,所有節目都結束了,開飯。

許秘書坐在離賀之昭最遠的桌子,決定放棄關心對方吃得飽不飽,反正也不是三歲小孩。

因為今天是Kelly的last day.

他接了三杯啤酒,遊奇點吃的,Kelly捋了袖子準備大展身手。

幸而三人都酒量奇差,僅是淺酌兩杯。

今天把工作中所有的不愉快都短暫忘掉,也把職場界限一概忘掉。三個人作為朋友坐在一起,為其中一個餞別。

“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麽,但感覺最近雖然忙個不停,你的精神麵貌特別好!”Kelly拍著許添誼的肩,說,“哥啊,以後也要天天開心,祝你幸福。”

隨後又端水地看向遊奇:“弟啊,也祝你幸福。”

“開心最重要。”遊奇感恩戴德,“Kelly,雖然有點冒昧,但可以知道你的真名嗎?”盡管不少人以中文名在集團工作,但大部分人還是習慣用英文名做代號,心裏多份安全感。

Kelly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你猜。”但很快笑出來,“我姓施,叫施伶竹。”

遊奇很鄭重把名字記下來,說:“好,我會記得你的名字。如果遇到你喊你,記得回頭。不能當不認識我。”

誰都知道,出了這道門,日後生活再無交集,天南海北,聯係和見麵的可能性近乎為零了。

Kelly笑著揍他:“知道了!一定會的!”

年會結束,同事們臨走時都來祝Kelly發展順利,給予年會高度評價。高管也都從最遠那一桌竄過來,祝她未來一帆風順。

Kelly大哭一場,覺得那幾個老喊她搬桶裝水的男同事也沒那麽麵目可憎了。

年會做了麵簽到牆,貼合時節裝飾成感恩節的主題,允許大家寫完便簽隨意貼在上麵。

散完場,許添誼幫著Kelly一起收拾,將屬於公司的用品都收進紙箱帶回去。

收拾到一半,Kelly站在牆前觀看大家的便利貼。因為都是匿名,所以隻是單純地欣賞內容。

有的人感謝父母,有的人感謝公司,有的人感謝配偶。

“唉,其實我也想過未來會怎麽樣,也想過萬一讀完書留不在外麵怎麽辦,年紀也大了,那就真的好尷尬……”Kelly忽然開口,輕輕抬手取下了一張粉色的便利貼,上麵寫:感謝自己的勇敢。

許添誼站到她旁邊,問:“那你怎麽下定決心的呢?”

“選擇嘛,就是得到什麽也會失去什麽,權衡再三,還是覺得萬一是最壞的後果也可以承受。”她說,“反正我就是再也不想天天都換飲水機的水桶了。哈哈哈。”

得到什麽,失去什麽。

“嗯,我也要向你學習。”許添誼道。

他下了決心,跟著看簽到牆上的便利貼。

沒有寫,但是希望有個人可以寫。

彩筆、黑筆、熒光筆,怎麽都找不到想要的那張。

餘光掃到角落,一張淡藍色便利貼,如總裁辦公桌放的兩疊:

“感謝我完美的朋友、戀人降落到我的世界。”

是那本寫滿河豚的筆記本反複出現的字。

許添誼很小心摘下這張起翹的便利貼,仔細疊好,妥帖放進襯衫胸前的口袋。

一時百感交集,鼻酸,但忍住了。

完美,我怎麽配?

你才是最完美的朋友、戀人。

許添誼將一切忙完,拿出手機準備叫輛車,這發現賀之昭發消息給他,稱自己在車裏等他一起回去。

他急匆匆下樓,一眼掃到近乎已經空了的停車場裏果然有輛眼熟的轎車停著。

拉開車門,賀之昭正開著燈,抵著方向盤,很認真寫自己的筆記本。

看到他來,把東西高興收起來:“回家吧。”

許添誼因此心中煎熬、無比內疚。年會都已經結束一個多小時,這段漫長的時間中,賀之昭就一直處在不知何時終止的等待裏。

他責問:“你等我幹什麽,自己先回去好了。”

“太晚了,這裏不太好打車,你又喝了酒,我不放心。”

許添誼驚訝自己都沒怎麽關注賀之昭,對方倒一直觀察他的動靜,知道他喝酒了:“但浪費你時間了。”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你也肯定想我等你。”賀之昭說,“所以不算浪費。”

“我才沒有這麽想。”許添誼口是心非。

賀之昭認真說:“小誼,如果是你,肯定會等我的。”

許添誼想說,會等,因為我是秘書,你是總裁。轉念又全盤否認。

他過往的等待和付出,絕不僅僅因為自己是賀之昭的秘書。

最最關鍵賀之昭是他的戀人,他甘願如此。

可他總是妄自菲薄,將自己擺在秘書的位置,連在愛情中也是一樣。

“你對我怎麽樣,我也要對你一樣。”賀之昭道。

許添誼感到自己襯衫口袋那張便利貼正在源源不斷發熱,不然為何他心口也發熱。

是的,當下最明顯的情緒,是被刻意回避掉的高興。很高興賀之昭願意耐心等他接他。

對父母、胞弟、過往戀人都甘願忍讓付出,一直希望有人看見能回應,但從來都是遇到刻意無視的睜眼瞎。所以漸漸忘了他可以得到、有資格得到。

現在終於有人願意回應他。

他受之有愧,對方卻告訴他,這是禮尚往來。

為什麽這好事輪到他呢?

唉,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不就是這麽一回事嗎?

他可是完美的朋友、戀人。

許添誼頭一回如此坦率,矜貴道:“嗯,答對了。”

“太好了,可以加我的分數嗎?”

“可以。”

“分數可以兌獎品嗎?”

“兌什麽?”

……

第二天早晨,許添誼起來時,賀之昭已經意識清醒,餅幹也都烘烤完畢,正躺在托盤裏被小心取出來。

他的心情很好,迫不及待地使用了自己精挑細選的海洋生物係列餅幹模具。

第一次使用不熟練,餅幹壓得比之前的薄,火候卻一致,不慎烤裂了幾個錘頭鯊的腦袋。

賀之昭認為這有礙觀瞻,看了十分難受,於是很快自己吃掉了。

許添誼正好走進廚房,就看到賀之昭站在灶台邊,一個人靜靜地站著吃餅幹。

見他來,對方解釋:“我把醜的都先吃掉了。”

許添誼已經很習慣賀之昭的完美主義。他一邊看著賀之昭認真挑選,把剩下長相周正的餅幹都放在盤子裏,一邊自己很輕地貼近過去,和戀人產生些許肢體接觸。

過了兩秒,又從後麵抱住了賀之昭的腰。

每次前一晚弄完,早上再見到賀之昭,許添誼心裏總有些微的別扭。像從一種模式驟然切換回另一種模式。

特別是今天。

夜晚一旦開始,就好像失去秩序。

賀之昭如期兌換自己的獎品。

許添誼掐著他的肩,漲紅臉握著,準備入座。

許添誼還記得自己上一次是如何忍耐,而後因為積少成多構築出的安全感,覺得這樣做也沒關係,對方可能會喜歡。所以最後一道防線也悄然撤走,忍不住開始發出聲音。

這一次,賀之昭在**的掌控欲盡數顯現。接著是新奇又或是喜歡這聲音,為了讓許添誼繼續能發出來,開始無所不用其極。

他應該說受不了了、慢一點,但都沒說,轉瞬間地位倒轉,腳踝被鎖住、拔高,更加用力往裏頂,耐心地鑽丨磨,頻率也不斷上升。

迎接的電流是陌生的、從未有過的程度。

迷茫中,賀之昭忽然輕輕掐住他的臉:“小誼,叫出來。”

許添誼無意識地流了點眼淚,自己覺得很丟臉、生氣,因為渾身上下都像在說承受不住。反正也不是傷心,就趁沒有開燈,偷偷把臉按在枕頭裏抹掉了。

然而一晚過去,早上,賀之昭又變成了那個乖乖戴著圍裙,謹慎耐心烤餅幹的人,很有純良的氛圍。

許添誼心情複雜,受騙上當不過如此,他很憤怒。

於是從後麵伸出手,把剩下錘頭鯊的腦袋也都掰斷了。

最漂亮的小餅幹被端到外麵的小餐桌上。

錘頭鯊們統統不翼而飛。許添誼隻吃到了海馬、海星形狀的餅幹。

吃完早飯,許添誼坐在小餐桌前,思考措辭。

就如同Kelly說的,這個年紀再要去外麵念書,必然是件得到什麽,也會失去什麽的事情。心裏最堅定的念頭當然是不想和賀之昭分開,無論什麽樣的身份,隻要能在一起,就都好。

當然也想念書,想彌補遺憾,想……

許添誼回想自己聽見賀之昭即將走馬上任時挫敗的心情。當年的差距不過是分數上的幾分,如今個人經曆、身份地位卻早已迥然不同。

他想有機會,以更好的身份和狀態陪伴在賀之昭身邊。

因為會有人感歎女明星和男總裁搭配,不會有人想到總裁的男秘書。

因為他能夠為賀之昭分擔的實在有限,想做到更多。做起夢,也想輕而易舉買像手表那麽昂貴的東西回贈過去,以強調自己的愛有多厚重。

也因為,現在他機緣巧合,嚐到了幸福的湯的味道,想沒有時限的,一直品嚐下去。

他願意為此付出一切。

然而來回琢磨,現在許添誼的腦海仍舊隻有簡單、不成型的念頭,也對這樣重大的轉折點可能的到來感到不安,所以隻先問:“賀之昭,你什麽時候回加拿大?”

這是他們頭一回正式觸及這個問題。

在賀之昭還沒回答前,他就分析補充起來:“你總不會一直待在這裏吧?按照慣例呆兩三年,至多五年,就可以回總部了。”

賀之昭點頭,將正在記錄“小誼討厭chui頭sha”的筆記本合起來:“是的,幾個項目結項,就可以考慮回去了,即便不去總部,我也可以去其他的地方。”

“那你後麵怎麽打算的。”許添誼問,“我……”那我呢?

“如果你不想去加拿大的話,我可以繼續留下來。”賀之昭說,“有幾種解決途徑。”他去拿了自己的電腦,竟然真的開始畫樹狀圖,以期提供多種可能性。

“可以留在這裏,我申請永久居留證。”他繼續道,“也可以去加拿大,我們結婚,然後……”等等。

結婚?

結婚!

許添誼發現賀之昭神色無比平靜自然說這件事,一時間瞳孔震**,心率過速。

他原本打算當沒聽到,不然顯得自己很著急在意。也怕會錯意,重複確認卻遭到否認,就會無比尷尬,會反複想這件事,沒完沒了。

可是最後還是沒忍住:“……結婚?”他不可能抵擋這樣的**。

賀之昭說:“是的,我們這樣的同性戀,加拿大可以結婚。”

重點是這個嗎!

“你、你想結婚啊。”許添誼佯裝平靜,頭一回緊張得講話卡殼,又錯開話題自顧自說,“我還沒去過加拿大呢,是、得去一次。”

“和我一起去吧。”賀之昭說,“下個月總部要開會,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