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傍大款了啊

然而許添誼隻是過去很快,麵上並沒有如童年般坦率地展露出高興。

盡管裝修時已來過兩次,賀之昭仍舊提議在商場轉幾圈看看。大部分店麵要明日才正式營業,顧客數量並不算太多。唯獨甜品店門前已然大排長龍,隊伍折疊成幾層,還是延伸到了扶手電梯的地方。空氣中充斥著蓬鬆的甜品香氣,工作人員正舉著牌子,盡心盡力與隊伍中的顧客溝通排隊時間,安撫協調好情緒。

因為走了一段路,許添誼一直沒說話,經過觀察和思考,賀之昭甄別出他似乎有些鼓起來的苗頭,也不會拐彎抹角,就問:“小誼,你生氣了嗎?”

許添誼又不會說,是的。他隻沉默不語走在前麵。

他生氣兩件事,一是因為很多人說楊青宜和賀之昭站在一起很養眼登對;二是因為他不會撒嬌。如果能撒嬌,第一個問題大概也就迎刃而解了。

這兩件事本質和賀之昭沒什麽關係,至少不是賀之昭主觀導致的,但可能因為今天看到了很令許添誼眼熱的情侶範本,他仍舊希望自己的戀人能夠對此做出些理想的回應。

賀之昭自我感覺良好,以為是誰令許添誼感到不悅,推理得出:“是同事們工作不配合嗎?”

一樓的一家首飾店恰好是楊青宜做代言人。她的半身海報被印刷成落地的大小布置在燈箱裏,海報上的人看著鏡頭微笑,手腕抬起貼近臉頰,展示腕上的鑽石手鏈。

許添誼走在前,經過時冷淡問:“楊青宜好看麽?”

賀之昭:“楊青宜?”誰是楊青宜。

“今天剛和人家一起走過花路,現在就忘了嗎。”酸溜溜的。

賀之昭努力推理答案:“投促辦的主任?”他怎麽記得主任姓張。

許添誼沉默了。他走到沒人的地方,想到岑筱做的十分自然親密的動作,扭頭給了賀之昭一拳。

但他第一次使用這樣的撒嬌技能,沒有把握好力度,也沒有找準地方,打在了賀之昭的胸肌上,發出“咚”一聲幹脆的悶響。

許添誼認為情況不能更糟。他佯裝鎮定地把手收回來,這下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了,早知道不該東施效顰的。

因為無法破局,他一個人往前很快走出側門,這才微微偏頭,艱難開口道:“我不是……”真不是有意置你於死地。

一商場有AB樓之分,兩棟樓底樓的中間設計了露天的中庭。從側門走出去有一段台階,直連著中庭的迷你花園。

許添誼光顧著要解釋,沒注意前麵的台階,一腳踩空下去。

賀之昭拽住他:“小心。”

許添誼因為剛剛踩空的感覺心悸兩秒。胳膊被賀之昭握在手裏,小心站穩。

賀之昭看了看周圍,思考說:“地燈不夠亮,該有個提醒顧客的標識。”

“嗯,我去聯係。”許添誼輕聲道。不知為何,忽然不生氣了。

他們繞過花園,對麵B樓底層是一家瑞士的鍾表品牌店。

因為最便宜的一塊表也要五六萬,雖然開著門,光臨的顧客也不多,隻有幾個人在裏麵走動觀賞。

落地玻璃如水麵,映出店中的景象。

許添誼原本隻是隨意瞥了眼,看到什麽,驟然停下腳步,無限望進去。

楊曉棟站在櫃台前。

身旁他的那位寶貝正一手托著腮,一手戴著表在轉來轉去地欣賞。

許添誼沒有動輒殺生之念,隻是心裏閃過感歎,這麽巧。

又想,這麽貴的表也願意買啊。

賀之昭很快關注到許添誼正盯著表店看。

為了讓自己的戀情更加順利地進行下去,他這段時間也積極向情場達人Alan討教學習。

事情的起因是同居幾日後,賀之昭拿出自己的銀行卡給許添誼,被斷然拒絕了。

“你怎麽能這樣做呢!”Alan恨鐵不成鋼,“這太直接了。”

“可是買東西就要花錢。”賀之昭無辜道,“這樣小誼可以隨便買自己喜歡的東西。”簡單的邏輯關係。

雖然薪資水平很高,作為精英的賀之昭在物質上依舊保持了一種鈍感。住江景行政套房和住許添誼的破房子,住後者更加高興。

“你得買東西。”入鄉隨俗,Alan最近如癡如醉徘徊於小紅薯中,還專門下了個翻譯軟件,就為了準備弄明白每篇推送中自己看不懂的中文詞,“直接給錢,段位啊、段位太低了!”

“我也問過他想要什麽。”賀之昭解釋,“小誼說沒有想要的。他隻收過我一次禮物,還是我送給壯壯的,現在壯壯回家了。”

“唉,教你吧。”Alan說,“注意觀察,特別是在商場這種環境。如果他看什麽店鋪時眼神的停駐時間特別長,進去買。”

運用這一招,他俘獲了無數男女的芳心。沒人會和錢過不去。

“明白了。那麽如果他繼續說不要呢?”賀之昭的眼神中閃過思考和智慧的光芒。

Alan:“問櫃姐他合適什麽,挑貴的買。”

買!

賀之昭很有自信地撫上許添誼的肩,說:“我們去買。”

許添誼迷茫地跟著走了兩步,反應過來這人說什麽,指的哪家店,簡直魂飛魄散:“不了。”

一隻表要他一年房租,更何況裏麵還有賀之昭不該見到的人。開什麽玩笑?

然而為時已晚,門口站著的高個保安已經將玻璃門打開了,禮貌地歡迎他們到來。

店裏麵正在進行一場爭吵。

楊曉棟想也不想:“不行。”

“又沒讓你全部付!就支援我一半嘛,我就要這個。”男孩佯裝生氣,撒嬌說。可是見戀人還是不為所動,也有點真上火了。他選的這表可是整個品牌最便宜的係列。

楊曉棟置若罔聞。他不想付,這可是兩萬多。

他可從來沒在哪一任對象上花過那麽多錢。

他在上一段戀情中乏味太久,遇到新人,嚐到不一樣的新鮮滋味,情不自禁深陷其中。但現在時間久了,也慢慢覺出點不好的來。

太花錢、折騰。

果然可愛、聽話、**會來事都是有代價的。

賀之昭中斷戰火,走到櫃台前,對著櫃姐道:“請給這位漂亮的男士挑一支表,謝謝。”

櫃姐什麽人都見過,隻被他的一板一眼弄得樂不可支。她介紹了比較流行的表款,又很有眼力見的說:“我們也有情侶表,這款是寶藏係列,方型表盤會比較秀氣,設計也有好的寓意,是不錯的選擇……這款有兩個時區可以顯示,平常差旅比較多也可以考慮。很實用。”

賀之昭溫和看向許添誼:“小誼,你想要哪個?”

因為神情和語言都太自若,就像麵包房買可頌一樣。

趁櫃姐走開的幾秒,許添誼抓緊了他的手臂往外拉,壓低聲音:“我不要,太貴了,走吧。”

“不貴,可以買好多。”

“我不戴手表。”

“買吧,我想和你戴情侶表。”竟然有點可憐。

楊曉棟聽見了店門打開的聲音。為錢的事情和自己的戀人吵完,他習慣性抬頭看了眼,看到難以理解和想象的畫麵。

他那不值錢的前任,居然跟著一個儀表堂堂的男人進了店。

剛分手那段時間,楊曉棟因為擔憂爆爆龍手上恐怕有他出軌的證據,又掌握他太多隱私信息,常常怕這脾氣不好的前任殺到自己單位,將自己給宰了,社會性死亡。

不過因為這擔憂的畫麵一直沒出現,現任又總要買東西,缺點越處越多,沒想象中甜蜜和順心。楊曉棟又開始有了些微的懷念,又或者,算是平反。

他可以平心而論了,許添誼嘴上說得恐怖,實際從沒真正做過傷害他的事情。

分居後發現,原來髒衣服不會正步走進洗衣機,家裏的灰塵不會羅曼蒂克地自我消亡,隨便放在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第二天開會掏出來時會……啊,會沒電啊。

也才明白,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一隻紅寶石的奶油蛋糕哄高興。

他這次忘記了個紀念日,竟然睡了一周硬沙發。他媽的。

年輕的小男孩剛大學畢業,不知下廚為何物,廚房窗明幾淨,油煙機鋥亮發光。楊曉棟又不自覺想到了那味道微妙的可樂雞翅,良心發現,認為也該吃個一兩個吧。

一個不吃就點外賣,在沙發上看電視等待,太傷人了。

許添誼一開始也會罵兩句,後來就一個人吃完,收拾碗筷,把剩下的菜放進冰箱。但每次還是做兩人份。

楊曉棟也有點奇怪,自己當時怎麽一點耐心都沒有。

許添誼僵硬地試戴上表,賀之昭看著說:“好看。”

櫃姐笑眯眯:“是的,這款表看著普通,戴到手腕上立刻就很襯人。”

“手表也不錯。”賀之昭道,“就買這對吧,謝謝。”

動作迅速,結賬也輕飄飄簡單。要走出店門,店員站在門口歡送。

擦肩而過的時候,楊曉棟陰陽怪氣道:“喲,真厲害。一段時間不見,傍大款了啊。”

扭捏半晌,隻敢說這個。

他也看到對方了,連看許添誼戴個表都看得無比認真,好像很重視的樣子。至於麽。

許添誼原本已經走過去,聽見這句話停下來。

他半是胡謅,半是認真說:“對啊,商場都是我們的,比和你在一起幸福千萬倍。”

經曆了紙醉金迷的消費,還是要回到腳踏實地的生活中。兩人最後的目的地是商場B1層的超市。重整開業第一周有折扣,這竟是人最多的地方。

把價值六位數的東西在購物車上掛好,晃晃****出發開進超市,許添誼舒口氣,活過來,像士兵回到自己的戰壕,宣布:“明天你想吃什麽菜?”

每每買食材,下班來得及就趕去小區旁邊的菜市場,來不及就網上訂菜。精挑細選,還要思考性價比。算得上全力以赴,即便如此也總是被東挑西揀,所以熱情也慢慢湮滅下去。

現在有人總會邊吃邊說好吃,每次都吃得精光,對他做飯這個行為很感謝。

許添誼常常想,是我該感謝才對。

賀之昭思考,回答:“想吃糖醋小排。”這個認識。

“好,素菜呢?”

“上次那個通心粉菜。”這個不認識。

蔬菜區擁擠人多,推車不方便進去。“知道了,空心菜。”許添誼麵容嚴肅,很有鬥誌地下指令,“我進去買,你看好車子上的東西。”

等他抱著兩捧包裝好的菜擠出來,卻發現賀之昭已失蹤,並不在原地。

超市裏人很多,推車像駛向不同航道的船,平穩劃開空氣的波紋,縱橫交錯。

而他耐心地尋尋覓覓,路過一排排貨架,撥開迷霧,終於找到心愛的人。

——賀之昭站在生活用品區,看貨架上擺的幾種餅幹模具。

他拿了兩件,很認真對比權衡,最後舍掉了花朵圖案,選擇了海洋生物主題的模具。

總之比挑選手表是更慎重一些。

臨睡前,趁賀之昭在洗澡,許添誼把手表拿出來,對著台燈的光悄悄看。

一邊看一邊感歎,為什麽這麽貴呢。也太貴了。

沒人不喜歡好東西。但此時的歡喜並不是片刻虛榮,得到昂貴玩意的喜歡。

重點是竟然有人願意這麽為許添誼花錢。

錢和愛不該等比例捆綁在一起。但經驗告訴他,花的錢比較多,肯定也比較愛吧。

許添誼想到賀之昭的筆記本和述情障礙,他想他是有點遲鈍,居然問他生氣什麽。

卻又很敏銳看著他走路,一會還那麽可憐巴巴說要戴情侶款。

但在超市對著兩個餅幹模具都得選半天,聲稱自己要吃通心粉菜。

居然,卻,但。

可是也都很好。

許添誼連同賀之昭的遲鈍、動作慢、不好的中文,一並都非常喜歡。

他很關注浴室的動靜,等到花灑的水聲停了,迅速將表放回去,裝睡起來。

賀之昭進屋關掉燈,上床時被子摩挲的聲音變得很明顯,床跟著輕輕下陷。

過了兩秒,他貼近了許添誼,從後抱住戀人的腰。

許添誼很快轉過身,麵對他。

既然人沒睡,賀之昭認為這個時機很好:“今天為什麽生氣呢?”

許添誼說:“不告訴你。”

“告訴我吧。”賀之昭說,“我們不是一直是好朋友嗎?”

談戀愛身上總要被剝去幾塊,讓自己不像自己,所以也跟著差點忘了,他們曾經是多好的、無話不談的朋友。

許添誼說:“誰跟你是好朋友。”

他奇怪自己小時候為什麽有那麽多話要說。放學一路,賀之昭十句回一句,他也可以毫不在意,一個人聒噪回去。

賀之昭遺憾:“好吧。”

但許添誼很快湊上去親了他。

一次又一次彼此交互的探索中,也逐漸培養出一點私密的默契。

知道對方喜歡什麽、需要什麽。

許添誼腦子已經像鍋滾水。但羞恥心作祟,還是下意識狠咬嘴唇,保持著絕對的寂靜。

他忍不住想,當年連性都不知為何物的自己,因為頻繁夢見賀之昭而驚恐疑惑不已,純情到親嘴唇都不敢肖想。曆經三番五次的夢丨遺後,才艱難甄別出自己不同於普通朋友的、特殊的喜歡。

……能想到今天這樣的事情嗎?

真的被摁在床裏,被為所欲為。

快速的衝撞中,賀之昭的手掌被許添誼的腿彎不知不覺莢緊了。肌膚包裹緊貼的觸感奇妙,無端的肥美,他讚歎人類的神奇,會有這麽舒服的事情。

然後他的耳朵忽然捕捉到許添誼發出了很輕的叫聲。

喜歡。賀之昭因此產生一種掌控的心願,想聽到更多、更響的。

節奏和力度都臻於極端。

沒人再顧慮腿會不會抽筋,抖動的幅度越來越明顯。

所以那聲音成為了一個開始,緊接著,連綿、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