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身居高位
蔣俞白九點出門的, 他這次來主要就是談事兒,一夜沒睡,隻在剛才躺在貴妃椅上抱著陶竹眯了一小會兒。
陶竹在他走後爬上床, 睡了個昏天黑地。
再醒過來是下午一點,陶竹揉了揉癟癟的肚子,找到昨天門童留下的房卡, 去了一樓的二十四小時開放自助餐廳。
原先隻知道這家酒店高檔,但沒想到連自助餐廳都是頂級的奢華, 劇院式的風格像是一座藝術宮殿,八個開放式烹飪台廚師二十四小時就位。
而從餐廳的位置往外看,巨大的遊泳池清澈透明,波光粼粼,宛如一麵碧藍的明鏡,倒映著周圍的青翠植被和蔚藍天空, 和遠處的南海連成一片。
池邊綠樹成蔭, 擺放著舒適的躺椅和沙灘傘, 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
繁春是山地,北京是平原,這是陶竹第一次見到海景,美到失語。
她吃著海南特色米粉,心裏萌生了一個想法,並且說幹就幹。
她快速吃完飯, 拿了幾串不同的水果, 但還沒出餐廳的門就被攔下來了。
黑衣服服務員很客氣:“不好意思女士,這裏是自助餐廳, 不允許外帶食物。”
陶竹下意識想算賬,雖然是自助餐廳但我也沒吃幾口啊, 而且我又沒有帶很多,完全可以當是在這裏吃的。
但想到餐廳有餐廳的規矩,她忍住了自己沒素質的發言,老實地把水果交出去。
她剛想問附近有沒有超市之類的,前台領班已經過來了,他揮了揮手裏的對講機,把先前說話的黑衣服服務員趕走,把她剛才拿的水果全都撞進袋子裏,還多給她裝了不少:“不好意思陶女士,打擾到您用餐了,請您隨意,需要再給您送一些到樓上嗎?”
陶竹愣了下,反應過來領班這樣做的原因,她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拿著水果離開。
她找了九個不同的景色,配上不同顏色的水果,拍了一段現在短視頻平台上最火的卡點視頻。
芒果配金色的沙灘,鮮橙配蔚藍的海水撞色,綠提配棕櫚樹,西瓜片配太陽,草莓配泳池,蜜瓜配奶茶廳,香蕉配酒店水上樂園,葡萄配咖啡店,綠椰子配椰林。
因為要找不同的景色和角度,陶竹酒店裏裏外外爬上爬下忙了一整個下午不得閑,直到下午蔣俞白忙完接她去吃飯,她才剛把視頻剪輯好發出去,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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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地方和蔣俞白的日常比算不上多奢侈,但海鮮種類多且新鮮,是有人盡地主之宜,想帶他們當地特色。
大概是今天的合作談的順利,蔣俞白心情不錯,給了這個麵子。
昨天晚上太困了,陶竹誰都沒看清,今天晚上才看見,這個昨天坐在副駕駛上去機場接他們,今天盡地主之誼的人,就是曾經在飯局上給蔣俞白遞過名片,說他們家在三亞開了個酒店的男生。
蔣俞白管他爸爸叫小楊叔,管他叫小楊。
吃完晚飯,小楊又提議開自家遊艇帶大家出海。
其他人沒意見,就等著蔣俞白發話。
蔣俞白慢條斯理地擦手,沒急著給回應,看著陶竹:“想去玩麽?”
陶竹沒坐過遊艇,其實是挺想體驗一下的,但是吃完飯她忽然覺得胳膊疼,碰一下像是被小火苗燒了一下的那種刺痛,她以為自己是吃海鮮過敏了,想回酒店休息一下。
她把胳膊輕抱在身前,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
蔣俞白的視線落在陶竹的胳膊上,眉心輕輕地皺了一下,盯著她的胳膊不知道是在問誰:“有曬傷膏麽?”
“有有有,我車裏有,這邊天熱,我老忘塗防曬,就這個藥膏多。”小楊從椅子上站起來,接著蔣俞白的話說,“蔣哥我給你拿去,稍等下啊。”
曬傷不是大毛病,等小楊跑開,蔣俞白又逗她:“我們桃兒總業務夠繁忙啊,這麽熱的天兒都不忘出門考察。”
眾人哄堂一笑,卻沒人敢接茬兒。
人多的時候陶竹不太敢說話,明知道他是在開她玩笑也就輕“嘁”了一聲,心裏想著既然不是過敏的話,那問題就不太大,不如還是去坐遊艇好了。
自己能體驗一把,也別耽誤其他人玩。
小楊的車就停在店外麵,不到兩分鍾就取回來了,還是全新的。
在他把藥遞給蔣俞白的時候,陶竹提議說:“要不先收起來吧,我去遊艇上塗吧。”
沒人接她的話,小楊的眼睛看著蔣俞白,直到蔣俞白說“好”,大家才起身趕往碼頭。
濃稠夜色下,一艘遊艇悄然駛出港口,劃破與天際連成一片的黑暗的海麵,留下一道銀白的漣漪。
遠處的城市燈火逐漸漸遠,取而代之的是身邊人的歡鬧聲。
陶竹出去找暈船藥吃,吃完便沒再回去,一個人站在甲板上發呆。
夜空中的星星繁密清澈,她聞著鹹澀的海風,又一次感受到真正有錢人的生活。
她知道他們是不一樣的,但今天才感受到這種不同來自於哪裏。
衣服的昂貴或者包的品牌,那是太淺顯的東西,網上太多人靠穿假貨買假包裝有錢人,他們早就不屑於玩那套。
這個圈子的人對生活的享受和探索,才是沒有積累的人裝不出來的。
她想到她和她的舍友,期末考完試,她們能想到的娛樂活動最多也就是附近KTV唱歌,或者找家商場看場電影。
稍微有錢一點的富二代或許會泡夜店,又或者找個地方按摩洗腳。
但蔣俞白身邊這圈人不同,他們的人生廣袤無垠,上天下海,從不居於任何一隅,過的都是她想不到的生活。
“喲,這不我們桃兒總麽。”寂靜無人的海麵上傳來蔣俞白的京腔,他像是還沒從剛才“考察”那場戲裏走出來,他走到她旁邊,背靠欄杆,長臂一伸,“您看,這片海是不是還行,給您打包帶走?”
現在身邊沒別人,隻跟他在一起,陶竹不怕說錯話,膽子大了很多:“好啊,這片海上誰敢過來造次,都給你桃總我斃了!”
“謔。”蔣俞白瞥她一眼,跟她鬧,“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我桃兒總這麽雷厲風行呢。”
陶竹咧嘴笑,十分謙虛:“還行,還行。”
小樣兒吧,兩句話就飄。
蔣俞白笑了下,手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胳膊,看她疼到齜牙咧嘴的樣子,提醒道:“那咱先把咱這胳膊弄好了再斃吧,別回頭一抬胳膊,稀裏嘩啦掉皮,再把造次的給笑死。”
蔣俞白說話有他自帶的幽默感,尤其是他語氣平淡,搞笑程度加倍,陶竹分明是被他揶揄的那個,但是一點都氣不起來,很沒出息地笑出聲。
蔣俞白搖了搖手裏的燙傷藥膏,拉著她坐在甲板上,拆開曬傷藥的外盒塞給陶竹,自己擠了一點透明的啫喱狀藥膏在指腹,輕塗了一點在她的胳膊上。
“嘶——”突如其來的冰涼錯感像是又被燙了一下,陶竹往回猛收了一下胳膊,手上的力道也因此鬆了,曬傷膏的包裝盒被海風呼嘯席卷,她站起來沒追到,雙手抵在欄杆上,看著她親手製造出來的白色垃圾消失在茫茫深海。
一低頭,她看見蔣俞白肌肉結實的手臂橫欄在她的腰上。
他的手微微用著力,大概是怕她一衝動會跟著包裝盒一樣掉進大海裏,在她低下頭看的時候,緩慢挪開。
小楊給她買的是一條無袖連衣裙,整條手臂都被曬傷的很均勻。
每塗一次藥,就要上演一次同樣的場景,盡管有意克製,但本能反應躲不過。
蔣俞白倒是很有耐心,就算她“嘶啊哈啊”個沒完,他也能處事不驚,低頭做自己的事,一下一下,一點不落。
海浪輕拍著船舷,發出低沉的呢喃聲,陶竹看著蔣俞白眼底認真的情緒,忽然很希望,這個鹹澀清涼的海上夜,永遠都不要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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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艇在海上逛了一圈,不知道誰提議想蹦迪,於是遊艇中途折返,接了個DJ上船。
DJ帶著她的印象,整個遊艇熱鬧到燥,卻更顯得兩人的甲板寧靜。
陶竹忽然出聲:“俞白哥。”
蔣俞白沒抬頭:“嗯?”
“當時蔣叔叔不給你做那個外賣項目的時候,你怎麽沒想到自己小成本創業呢?就是先做起來,等做到一定規模了,再慢慢籌錢,反正你當時對那個項目那麽看好。”
昨天在飛機上,蔣俞白說到蔣中朝不給他投錢的時候陶竹就隱約覺得哪裏有點奇怪,今天早上快睡著的時候她才想通,但這時候問起來,似乎有點突兀。
但她就隻是,很想跟他聊天。
蔣俞白麵不改色,問了一個更突兀的問題:“你知道蔣禾開的車嗎?”
陶竹不知道蔣禾的車跟創業有什麽關係,但還是順著他的問題回答:“是他的跑車嗎?”
“嗯。”蔣俞白問,“你知道他那些跑車加起來多少錢?”
根據他們這幫人買一件衣服都得好幾萬的消費來說,蔣禾的車肯定不會便宜,而且蔣俞白這麽問,估計還會是一個更震驚的價格,反正陶竹對於他們花錢的事都沒什麽概念,倆眼一瞪,隨口答:“一個億?”
蔣俞白懶得搭理她,給她上藥的手指輕輕用力往下按了一下,疼的陶竹立刻老實:“啊啊啊不知道嘛,我哪裏猜得到啊!”
“三台加起來兩千七百萬。”蔣俞白說。
確實是一筆不小的樹木,陶竹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過,其實對於她來說,兩千七百萬跟一個億的區別倒也真不是太大,反正都是她碰不到的天價,還沒一百塊跟八百塊的差距大呢。
隻不過胳膊在他手裏,陶竹不敢瞎說。
她問:“兩千七百萬,然後呢?”
跟創業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兩條胳膊都塗上藥了,蔣俞白擰好蓋子,淡淡說:“但我不給他零花錢的時候,他連三十塊錢的停車費都交不起。”
陶竹愣了下,剛想反駁蔣禾怎麽會這麽窮,但話到嘴邊,忽然停住了。
因為她忽然想起來,去年十一他倆在夜店喝醉酒之後,蔣禾剛關完禁閉出來,找她借了六百塊錢。
六百塊錢對她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畢竟當時蔣禾一開始借的是兩千,但是陶竹滿打滿算所有卡裏也就隻有六百,全借給他了。
但她那時候納悶,他那樣的人,怎麽會缺區區六百塊錢呢。
這個疑惑她沒好意思問蔣禾,但在今天,卻誤打誤撞被解開了。
蔣禾有錢,開幾百萬的跑車不假,但他花的所有錢都是家裏的,一旦蔣俞白停了他的零花錢,他又沒有攢錢的習慣,就一分錢都沒有。
蔣俞白兩手撐在欄杆上,麵向大海,低沉聲音順著寂寥的海風傳進陶竹的耳朵裏:“我也一樣。”
他們身居高位多年,高傲的頭顱仰久了,便低不下來,誰也不肯重頭再來。
他被家庭所庇護,便也被家庭所限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