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二:皇太女

鬱幽是蘇綰綰和鬱行安唯一的孩子,她很敬仰自己的父母。

從她學會觀察四周,她就發現,蘇綰綰和鬱行安是這個世上最溫柔,也最有權力的人。

他們值得依賴,說一不二,她從未見過有人違背他們的命令,哪怕是蘇綰綰用溫和的語氣說出什麽意向,所有人也忙不疊地照做。

她以為事情本該一直如此,但意外仍然發生了。

那年她八歲,鬱行安冊她為皇太女。一個大臣以死進諫,撞死在金鑾殿的柱子上。

她站在皇位下方,在這個距離鬱行安最近、距離朝臣最遠的地方,睜著眼睛,聽眾人驚呼,看這個大臣苟延殘喘地死去。

這個世上總是充滿各種不盡如人意的事情,她本以為自己不會遇上這些事。從前不止一個人對她說過,她是天命所歸之女,她險些信以為真——她確實過得太順遂,也太多人捧著她了。

鬱行安沒有讓人遮住她的眼睛,也沒有讓她避開。退朝之後,她沉默跟在鬱行安身後,聽見他道:“權力所在之處,無時無刻不在流血。倘若你不願目睹,我可收回成命。”

她抬起臉,凝睇鬱行安的背影,許久後道:“兒願為皇太女。”

鬱行安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叮囑她好好讀書。之後他坐上步輦,側頭對宦者道:“去長昭宮。”

長昭宮是蘇綰綰所居的宮室,鬱幽知道,鬱行安總是去往那裏。

太陽曬在鬱幽身上,她該去上書房了。但她立了良久,坐上步輦,對宦者道:“我要去長昭宮。對少師說,我今日有事,課業明日補上。”

“是,貴主。”宦者道。

步輦平穩向前,鬱幽想到自己從前詢問過的一件事。

當時,朝野對於皇儲的人選眾說紛紜,她不明白為何蘇綰綰和鬱行安隻有她一個孩子。哪怕是遠在河西道的郡王,都有十幾個兒女環繞膝下。

她反覆詢問,才知道蘇綰綰這一胎生得艱難,鬱行安說不要再生。當年朝臣對此頗有微詞,蘇綰綰盯著書卷發怔,鬱行安摟住她,望著她道:“扶枝,你生下來,便是要讓世人更明白天地至理,怎能為了這樣的事冒死去的風險?這世間萬民,皆是你之子民。”

這個場景發生時,鬱幽年紀還很小,兩人並沒有避開她。後來她回憶起這件事,在漫長的時光裏,這個場景愈發清晰,讓她難以忘懷。

此時,她到了長昭宮,宮人進去通稟。

蘇綰綰麵色微紅,坐在鬱行安身邊的榻上。鬱行安臉上也有些微笑意,低頭在一張紙上畫什麽。

他在蘇綰綰身邊時,神色總是更柔和一些。

“幽娘來了,”蘇綰綰朝她張開雙臂,“你父親說,你今日見人流血,卻沒有害怕。怎不去上書房?過來,讓阿娘瞧瞧。”

她走到近前,對兩人行了禮,又依偎到蘇綰綰懷裏。她其實一直希望成為鬱行安那樣穩重的人,但蘇綰綰的懷抱太溫暖、太讓人留戀了。

蘇綰綰細細打量她:“果然不見畏懼。可遣人向少師說明?不可讓他空等。”

鬱幽道:“兒遣人去說了。兒明日便去上書房。”

她說不出今日不願去上書房的原因,但她讀書每日不輟,偶爾停一天,眾人皆會應允,何況蘇綰綰向來待她寬宥。

蘇綰綰點頭,撫摸她的額發。她在蘇綰綰懷中坐了一會兒,視線挪向桌案,發現鬱行安在作畫。

他在畫蘇綰綰,陽光從窗外灑落,畫中的蘇綰綰坐在案前,雙眸明亮,堪稱美好。

鬱行安蘸墨,看了一眼被蘇綰綰抱住的鬱幽,慢慢將她也畫入畫中。

鬱幽盯了一會兒畫卷,問道:“阿娘,權力為何物?”

蘇綰綰思索須臾,將視線投向鬱行安。“行安。”她尾音溫軟,“你告訴她。”

鬱幽知道蘇綰綰總是呼鬱行安的名,不叫他“聖人”或“大家”。她本來習以為常,後來目睹了別的夫妻,才覺得奇怪。但她在宮裏見過許多奇怪之事,她覺得自己父母的這一點點奇特,完全不出格。

鬱行安勾勒畫中的人影,平和道:“權力是掌控命運的能力。”

他畫完一筆,抬起雙眸,視線在蘇綰綰身上停留片刻,隨後下移,落在鬱幽臉上。

他道:“擁有權力,可一定程度上掌控自己命運。擁有足夠大的權力,便可掌控他人命運。支配他人行為、決策物事分配、影響事件結局。”

鬱幽問:“那……兒日後可掌控天下人之命運嗎?”

“或許如此。”鬱行安道,“你要居安思危,能力不足之人,權力會從其手中流走。坐在帝位上的不止是聖人,也是鹿。”

“兒明白了。”鬱幽道。

鬱行安沒有再說話,殿中隻有風吹過窗外竹葉的聲響,以及落筆的聲音。婆娑竹影在桌案和鬱行安握筆的手上晃動,鬱幽不明白為何自己的父母坐在一起時,總有如此靜謐的氛圍,但她喜歡這種氛圍,她在靜謐中逐漸放鬆下來,忘記了方才大臣死不瞑目的眼睛,也忘記了大臣“不可立長女為儲君”的疾呼。

她握有權力,而持續掌控權力的途徑,便是提升能力、豐滿羽翼。這是方才鬱行安告訴她的道理。

鬱幽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她並沒有繼承鬱行安的過目不忘,也沒有繼承蘇綰綰在算學上的靈敏,但她對於人性幽微有自己的見解。

她聲譽越來越高,逐漸遇見許多像那個大臣一樣的人。他們沒有以死進諫的勇氣,卻總是表達出對她的質疑和反對。

若有似無,仿佛紮在棉花裏的刺。

鬱幽不喜歡這樣,她希望自己如同蘇綰綰和鬱行安那樣令行禁止。

十四歲,她開始佐政。十六歲,她查出一個通議大夫貪汙受賄。這個通議大夫曾多次反對立她為儲君,她毫不猶豫地判他全家流放。

“判得重了些。”鬱行安的修長手指按著展開的紙卷,這是她寫的文書,“何故如此判?”

鬱幽想說,因為這個大夫貪汙的銀子,讓閬都以北多出五百流民。但她對上鬱行安的眼睛,這是她見過最幽邃的眼睛,仿佛可以洞悉一切。

她低下頭:“他反對兒執掌權力。”

鬱行安似乎在望著她,她感覺自己的發頂在發燙,她內心逐漸不安。

年幼時,鬱行安其實很寵愛她。據說在她記事之前,鬱行安常常抱她;她想要何物,鬱行安就柔聲哄,讓人給她。

宦者說,這皆是因為她有一張和皇後娘娘相似的臉。她不相信這一點,但後來她發現,每每他們三人說話時,鬱行安總是先凝望蘇綰綰,再低頭看她。

她不是沒有為此思慮過,但蘇綰綰的懷抱確實非常溫暖,雙眸明亮,嗓音和婉,還總是說出一些讓人驚訝、卻聽上去非常有道理的話。

誰會不留戀。

“依律法行事。”此時她聽見鬱行安道,“律法乃是君臣和萬民的尺度,沒了尺度,人人便沒了行事的準則。”

鬱幽問:“兒可否進諫,修改律法?”

鬱行安沉吟許久,對她道:“可。”

她修改了律法,嚴懲了通議大夫。她聽見許多人在拍手稱快,說貪官汙吏本就該得到更嚴苛的處罰。

她也確實逐漸變得嚴苛,這似乎是前朝高宗的作風。聽聞高宗為了清剿反對她的人,曾經大興詔獄。

有一天,她隨蘇綰綰和鬱行安去圍獵,遇見一個千方百計想要求見蘇瑩娘的人。

蘇瑩娘是蘇綰綰的大姊,她的姨母。她的宦者正好聽見這件事,回來道:“那人自稱吳仁道,原是蘇大娘的夫君。數年前和離後,他便一直想再見到蘇大娘,蘇大娘不願見他。”

“為何和離?”鬱幽問。

宦者道:“聽聞是吳仁道當年養了一個別宅婦。”

鬱幽輕笑一聲,沒有發表見解。

她很理解蘇瑩娘的心態,但她也明白,這世上有許多一見鍾情的淪陷,卻沒有多少從一而終的忠貞。

並非所有人都如同蘇綰綰和鬱行安。

一旁的宮女玩笑道:“倘若是貴主,定然早已命人將其打出去。”

“是啊。”鬱幽輕描淡寫道,“傷我之人,如何能不嚴厲懲戒。”

一語成讖,她很快迎來了第一次傷害。

十八歲,她遭遇刺殺。鬱行安命人嚴查,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父母臉上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事後查出來,是當年那個通議大夫的學生下的手。大夫對學生有再造之恩,大夫在流放路上死了,學生認為她是始作俑者,向她複仇。

學生被判斬立決,她去觀刑,血花飛濺時,她很冷靜,甚至沒有眨眼。

回宮之後,鬱行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蘇綰綰則將她攬入懷中,問道:“怕不怕?怎非要去觀刑?”

蘇綰綰的懷抱非常溫暖,雖然她已經長大了,但仍然不願意離開。在鬱行安的注視中,她無法說謊:“想看他是如何死的。”

這是婉轉的說法,其實,見傷害她的人被處死,她有一種輕鬆的感覺。

蘇綰綰撫摸她的手指頓了一下,溫和道:“今日禦廚做了玉錦糕,可要吃?”

“好。”

她其實口味像鬱行安,不太喜歡吃甜的,但蘇綰綰總在吃玉錦糕,鬱行安陪著蘇綰綰吃,她也陪著蘇綰綰吃。

三個人一起吃玉錦糕的時候,她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或許鬱行安也是如此作想。

但無論如何,刺殺之後,她還是發生了一些改變。她疑心更重,對待不聽話之人,也更為嚴酷。

一日,鬱行安看她處理政事,搖頭道:“旱災之事應加急處置,饒禦史之事可暫且延後。”

西南道發了旱災,饒禦史在私下對鬱幽不滿,說了一些不敬之言。

鬱幽道:“饒禦史今日不敬,明日便可鼓動人生事。”

鬱行安平和道:“旱災之事,晚一日撥款,便多無數人死去。”

她露出迷茫神色。

鬱行安望了她一會兒,她低頭先處置旱災,過了幾日,她聽見蘇綰綰道:“你父親欲遣你去西南道賑災,你願意去嗎?”

鬱幽沒有異議。

她去往西南道,帶了無數精銳的守衛。接待她的刺史名叫鄭無饑,因為他的名字少見,她多看了他幾眼。

鄭無饑眼睛小,翻天鼻,皮膚又黑又皺,這樣的相貌本不應為官,但鬱幽聽說,他有一身本事,還和蘇綰綰、鬱行安共事過,開國後得到提拔。

鄭無饑對她彎腰行禮,淚流滿麵,訴說西南道如何民生凋敝。她早已親眼目睹,開倉放糧,還斬了一個汙吏。

她在西南道逗留多日,親眼看著西南道的情形逐漸好轉。有時她看見百姓呼她為“貴主”,在她麵前感激地俯首,她的心中產生了奇怪的心緒。

像是滿足,如同和蘇綰綰、鬱行安坐在一起吃玉錦糕。

她也漸漸聽說了鄭無饑的事,知道了他被提拔的過程。

鄭無饑本是前朝蘺州刺史的文書官,但他很清廉,在蘺州從上到下的貪汙裏,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偶爾的,他也不得不隨大流貪汙一把,否則太“不懂事”,那些人難免覺得他會猛然參一本子,不讓人放心。

他貪汙來的錢,都被他散給了貧苦百姓。他的阿娘又瘦又小,臉頰枯瘦,每日紡布,眼睛已經瞎了,那年蘺州發了水患,連他和阿娘的住所都被淹了,他連夜背起阿娘,將阿娘背到了一個不容易被水淹沒的地方,給他阿娘留了米麵,又去賑災。

那年的賑災糧被一車一車地賣掉,他無力勸阻,於是當蘺州一些知內情的難民湧去閬都告狀的時候,他裝模作樣攔了一把,卻故意放跑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

欽差終於來了,當年的德宗派來了鬱行安、百裏嫊,百裏嫊還攜上了蘇綰綰。他認真地觀察欽差一行人,衡量他們的愛民之心,但蘺州刺史介紹他時,隻是笑道:“我有一個下屬,醜了些,你們莫被嚇到。”

鬱幽平靜地聽人說鄭無饑的故事,聽完,繼續去賑災。她希望盡快回到閬都,看見饒禦史被處置。

信步走到一條長巷時,她聽見隔著一堵牆,有人在說話。她停了片刻,才意識到這是鄭家的院子,鄭家竟然住在一個這樣簡陋的院子裏。

“阿耶,你為何叫無饑?兒今日讀書,認識了‘饑’字。這是不好的字,阿耶怎會用這樣的字作名?”一個稚嫩的童聲問。

隔著牆,鄭無饑道:“阿耶的名字是你阿婆取的。她年輕時遭了饑荒和貪官,生下我,便叫我無饑,你阿婆說,願天下無饑餒、無蠹役。”

童聲道:“阿婆總是在紡紗,手上全是厚繭,原來也認得‘饑’字。”

“她不認得‘饑’字。”鄭無饑道,“她隻認得‘為民請命’四個字,是她讓我教她的。”

童聲問什麽是為民請命,鄭無饑解釋了。童聲道:“阿婆為何看重這四個字?阿耶,你額上的傷口,不就是為民請命來的嗎?”

鬱幽記得鄭無饑額上的傷口,細長一條,在黝黑的肌膚上不是很顯眼。那似乎是當年被蘺州刺史用硯台砸的,原因是他放跑了幾個郎君,讓他們去往閬都告狀。

院中響起一個年老的女聲,似乎是鄭無饑的母親,正不悅地喝止那個孩童。鄭無饑半晌問孩童,是從哪裏聽聞此話。

孩童道,是從賣糧的商人們口中聽來的。商人們本打算囤積居奇,奈何這回賑災太快,他們私下回憶了前朝時如何用賑災糧大賺一筆。

鬱幽抬起腳步,守衛們做了一個可要敲門的手勢,她擺了擺手,繼續往前。

她隻是探訪民生,信步來此,不存在鄭無饑特意讓她聽見這番話的可能。但她也不想一直聽人牆角。

她走了兩步,卻聽見鄭無饑說:“那些人膽大包天,說了些酸話,你勿信以為真。你讀了書,便要記住,為民請命會有好結果的。”

孩童問:“被砸破額頭的好結果嗎?”

鬱幽想笑,卻聽見鄭無饑道:“不。這世上人人手上都有一根眼睛看不見的蠟燭,一些人點亮了它,一些人熄滅了它。當年在蘺州,有人點亮蠟燭,放跑告狀的郎君、斬殺貪官蠹役、認真修繕河渠;有人熄滅蠟燭,賣掉賑災糧食、不顧萬民塗炭。點亮蠟燭之人,讓人看見希望;熄滅蠟燭之人,讓人陷入黑暗。孩子,你是想點亮蠟燭,還是熄滅蠟燭?”

孩童道:“兒怕黑,若有蠟燭,自然是點亮它。”

鄭無饑道:“點亮蠟燭之後,總有人想方設法,要來吹熄你的蠟燭。所以阿耶被硯台砸了,那些去告狀的郎君也被一路追殺,隻活了一個。”

“那怎麽辦呢?”孩童問。

鄭無饑道:“可是隻要這世間點亮蠟燭的人足夠多,你就總會被照亮,你的蠟燭也永遠不會被熄滅。當年,你阿娘才十五歲,卻幫一個郎君隱瞞行蹤,讓他順利抵達閬都,還追了一路,去向如今的聖人和皇後娘娘送口信。孩子,你點亮蠟燭,照亮的不僅是自己,還有其他人。你站得越高,照亮的人就越多,點亮蠟燭的人也會越多。”

孩童的嗓音變得憧憬:“那——阿耶一定握著很亮的蠟燭,皇太女殿下的蠟燭也很亮吧?兒聽聞許多人在誇讚你們。阿耶定然握著世上最亮的蠟燭。”

鄭無饑:“不,阿耶見過更亮的蠟燭。”

孩童:“在何處?”

鄭無饑:“在大夏,在閬都。當年他們還未成親,未曾入主皇城。阿耶看見他們不辭辛勞,體恤民生。那是阿耶有生以來見過的最亮的蠟燭。”

鬱幽停住腳步,心神震動。

她想立即回到閬都的欲望不翼而飛,在這個刹那,她隻覺得眼前晃動起很多人的臉,饑民枯瘦的臉,大臣觸柱死去的臉,鬱行安沉默凝望她的臉,蘇綰綰停頓片刻、輕撫她的臉。

她明白了鬱行安將她派來西南道的原因,她的心神從長久的政鬥中離開。她開始仔仔細細觀察饑民,無法再產生急切回去的心情。待到西南道的災情全然平息,才回了閬都。

支援她的朝臣又是一番頌揚,她麵目平靜,入了長昭宮。

蘇綰綰在分自己的書卷,鬱行安在喝茶看她。宮女通稟鬱幽入內,兩人的視線都望過來。

鬱幽上前行禮,蘇綰綰放下書卷:“此行可還順利?”

“順利。”鬱幽道,“兒明白了一個道理。”

蘇綰綰示意她說,鬱行安也將目光從蘇綰綰身上挪到她臉上。

鬱幽沉默,半晌道:“權力很重,他人命運也很重。”

她說得很簡短,但她想,蘇綰綰和鬱行安應該都聽懂了。

“很好的領悟。”蘇綰綰笑眯眯的,“過來和阿娘一起整理書卷。”

鬱幽上前幫她整理,鬱行安放下茶碗,也幫著一起整理。

時光靜謐,鬱幽低著頭,看見蘇綰綰和鬱行安的手指無意間碰到同一張紙卷,又分開,鬱行安的指尖在方才兩人碰過的紙卷上停頓片刻。

鬱幽抬起眼睛,看見鬱行安的視線落在蘇綰綰身上。

“兒還領悟到一事。”鬱幽道。

蘇綰綰:“何事?”

“兒希望和母親、父親一起吃玉錦糕。”

蘇綰綰微笑:“那今日便吃玉錦糕。”

鬱幽也露出笑意,在心中補充道,是永遠一起吃。

永遠一起吃玉錦糕,一家三人,天長地久,不願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