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晚自習以前,宋輕予用電話卡和家裏打了個電話。
她父母終於從南方回來了,說是這次好好的見識了一下那邊的繁華,還認識了幾個同樣也是做生意的朋友,聊過以後才知道自己以前真是坐井觀天,不知道外頭竟然有這麽多的機會和賺錢的門路。
“那邊街上可熱鬧多了,而且全國各地的人都有,衣服款式也好看,我這次跟你爸進了不少時髦貨,還給你買了兩件,你指定喜歡。”郭妍在電話裏興奮的說。
因為店還沒有正式開,這次夫妻倆進的貨不多,但還是一口氣跑了好多家貨源商,跟其中幾家留了電話,之後再想走大件貨可以直接打電話訂,不過想要看新款,肯定還是要親自跑一趟。
宋輕予也說起自己這次期中考試得了第10名,把郭妍開心得不行,直誇自己女兒真是出息了。
又過了幾天,數學競賽的結果出來了,出乎意料,這次薑霍不是省一,而是直接進了省隊大名單,年底還要去京城參加全國決賽。
自從消息公布,老張那是滿臉紅光走路帶風,還時不時去高二高三年級的重點班班主任跟前繞一圈,完全就是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
也難怪他得意,每年全省能選進省隊的也就二三十個人,而且多半都是高二高三生,高一就能進省隊向來不多,但也是這種特別容易出好苗子,經常冷不丁冒出一個金牌來。
說不定這一回,一個保送生名額都能提前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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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玉山中學一共也就4名學生進了數奧省隊,兩個高三生,一個高二生,還有一個就是高一的薑霍了。
這一次,報喜的紅紙貼得比宋輕予印象裏還要大,幾乎占據了學校海報欄四分之一的位置,而且頭一個就是粗黑字體加粗的薑霍的名字,因為他這次不但被選進了省隊,排名比其他幾個高年級的還要高不少,排在了省裏公布的省隊錄取名單第二名的位置,有經驗的老師看一眼就大概能猜出來,薑霍這次十有八九拿到了一個很高的分數。
宋輕予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難不成自己成績進步,對發小竟然還有加成作用?
薑霍就笑笑:“可能因為住在外麵,自己的時間多了,複習的時間也更多了吧。”
宋輕予才不相信他的鬼話,上課的時候老師幾乎不管他,怎麽就不能算屬於自己的時間了?
這邊學校裏還在因為高一出了個學神而轟動,另一邊,教語文的周老師私底下問宋輕予,願不願意去參加一個作文比賽。
這個比賽今年是第1屆,但是主辦方陣容十分強大,不但有知名度很高的文學刊物主持,還有若幹所全國頂尖大學參與,評委也是一眾文壇知名作家學者,總而言之,逼格那是相當的高。
而對高中生來說,最有吸引力的還是若幹個保送名額,要是能在複賽裏拿個一等獎,簡直就是直通名牌大學的青雲路,再不用繼續在高考上卷了。
宋輕予想了想,答應了。
上一次她也知道這個比賽,但是沒參加——那時候她作文水平是不錯,但到底沒有現在這麽老練,作為班上的小透明,當時的語文老師也壓根沒和她聊過這個事兒。
沒想到這個比賽後來真就火了,不但成為了那幾年的現象級爆品和社會性話題,好幾個得獎的學生也出了名,放在若幹年後來看,這些人大概就屬於第一批文學界的鮮肉流量,賺足了眼球,還名利雙收。
能不能得獎宋輕予沒信心,她之所以參加這個比賽,心態大概就類似於去京城打卡故宮長城,或者去竹省看熊貓,不管有多少收獲,熱鬧總是要湊的。
而且故宮長城和熊貓一直在那裏,這種比賽,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參加。
最關鍵的是,這個比賽還不用交報名費,就寫一篇文章的事兒,也花不了她多少功夫。
第1屆開創杯作文大賽分為初賽和複賽,初賽采用投稿的形式,沒有命題,不限製題材,字數5000字以下,把作品附帶報名表,直接寄給主辦方的雜誌社就行。
決定報名簡單,寫什麽文章,倒是廢了宋輕予好一會兒腦子。
越是沒有命題限製的作文,其實越難寫。
周老師覺得她的作文叫人拍案叫絕,可宋輕予自己知道,她其實是取了巧的,畢竟她模仿研究的對象,可是幾千年來大浪淘沙出來的那些千古名篇,天然就容易戳中閱卷老師的癖好。
更重要的是,為了應對考試,她甚至專門根據高考作文可能涉及的題材,準備了二三十篇不斷經過調整完善的模板文章,考試的時候隻要再根據具體題目稍微調整一下,輕輕鬆鬆就是一篇高分作文到手。
這法子應對高考效率極高,可要參加作文比賽,未免就顯得過於匠氣了。
宋輕予搖著筆杆子,對著斜上方的日光燈看了半天,那裏有幾隻淺灰色的撲棱蛾子正繞著燈管瘋狂轉圈,簡直就像一場末日狂歡。
她忽然就靈光一閃,寫下了作文標題《向死而生》。
反正也是重在參與,宋輕予徹底放飛自我,不過兩堂晚自習的時間,就洋洋灑灑寫完了三四千字,從頭到尾瀏覽一遍,感覺好像……還挺滿意?
她又稍微調整了一下措辭和格式,第2天就直接交給了周老師。
周老師看到這篇文章的第一感覺,是有點怪。
期中考時候,宋輕予那篇接近滿分的作文,格式工整,立意堂皇大氣,文筆也華美漂亮,是一篇非常傳統的好文章,任何老師看了都不可能給低分。
可這次交上來的這篇參賽作文卻有些劍走偏鋒,文筆也更犀利尖刻,尖刻之餘,又隱隱帶著點漫不經心的隨意。
也不好說是好還是不好,不過周老師覺得,這種形式還挺新鮮,內容……也不至於完全消極,放在特別注重創新的開創杯,說不得,還真能博得一定的關注度。
這種文章個人風格太強烈,她也不好出手修改,直接給了宋輕予一張報名表和一個信封,讓她自己去投稿。
利用午間休息的時間,宋輕予飛快填好了報名表,然後和稿子一起塞進大信封裏,丟進了學校門口的郵筒。
這屬於打卡完畢,再之後,她就不再記掛這個比賽的事情了。
倒是昨天晚上,為了準備比賽浪費的兩節晚自習她需要盡快補起來,要不然,上課可能又要聽不懂了。
時間就這麽忙忙碌碌又平穩的過去,一晃眼就進入了深秋初冬,學生的校服外套裏開始塞毛線衫和薄棉襖,一個個青春期的青少年成功從空空****的麻袋,進化成了鼓鼓囊囊的麻袋。
郭蘊並沒有像上次那樣,隻堅持了一個月不到就離開了重點班。
經過頭半個月的艱難調整,以及宋輕予和陸佳倫的幫忙,她終於勉強趕上了之前的進度,也漸漸適應了上課的節奏。
雖然一樣經常嚎上課太難聽不懂,變態題目做不出來,但全班都這麽嚎,也不差她這一個。
最讓人驚喜的是,作為搶菜小達人,她在爭奪紅燒雞排的賽場上屢創佳績,從此以後,宋輕予和陸佳倫再也沒有錯過每周一的招牌食譜,情緒也更加穩定。
最值得稱道的是,郭蘊還能反向給宋輕予輸出課堂筆記了!
畢竟是一路走上來的學霸,郭蘊的筆記做得特別幹淨漂亮,該記的一個重點都不會遺漏,同時也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比起陸佳倫那種隨心所欲的鬼畫符,完全就不是一個檔次。
和宋輕予比那當然就更強了,上課記筆記一直是宋輕予的一個痛點,可能是從小沒養成好習慣,她在這一塊一直都挺吃力,經常還要課後再找同桌抄一下遺漏的點。
現在好了,有了郭蘊這個筆記小達人,她再不用受陸佳倫那鬼畫符的折磨,可以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補充上課的時候沒有記到位的知識點了。
對宋輕予的嫌棄,陸佳倫還十分不憤:“你這簡直就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再說了,我再怎麽著也比薑霍那家夥強吧,他連筆記都沒有!”
坐在後麵的薑霍無辜眨眼,不知道自己又是為什麽被突然卷進這場莫名其妙的爭論之中。
端水小達人很快就把自己親愛的同桌重新哄好,隻有薑霍,成為了這場事件唯一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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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快進入了12月,高中一年級第一學期隻剩不到一個月,高一1班也馬上就要迎來第2輪淘汰賽,但是這一次,大家的心態都穩定不少,就連宋輕予都不像之前那麽緊張了。
這倒也不是因為她得過一次年級前十,覺得自己水平足夠高了——對於自己的真實水平,宋輕予一直都有很清楚的認知,估摸著差不多是在班上後20~40%這個區間,不能算吊車尾,但肯定也沒排到前頭去。
之所以情緒穩定,最重要的是經過半年的瘋狂學習和刷題,她感覺自己的手漸漸穩了,不但數學和物理學起來越來越輕鬆,就連一直頭疼的化學,好像也終於開了點竅,不像之前動不動就擔心會不及格了。
果然,人就是最強大的習慣動物,隻要適應了這種變態難度,再回頭做平行班的題,竟然覺得全是小學生水平,提筆就能做,草稿都不用打。
第1次期中考的時候,宋輕予還巴巴的用一周時間複習,這一次,她隻快速掃了下高一上的數學和物理試卷,就覺得還要在這兩門花費複習時間有點浪費,於是隻把相關知識點過了一遍,然後把重點繼續放在了化學上。
可能是質變引起量變,化學分子式配平這一塊的題目,她雖然依然做得磕磕絆絆,但至少失分少了很多,甚至有些題目看一眼就能直接出答案——因為刷得太多,答案都被她給背下來了。
於是,在其他班逐漸進入期末複習階段的時候,重點班還在繼續轟隆隆的往前趕新課,老師也說沒必要額外複習,等考試前稍微刷兩套卷子,提一提手感就行。
重點班還有一點和平行班不一樣的地方,就是雖然政史地經常被占課,但隻有體育課,老師們是從來不占的,哪怕到了考試前夕,該上也一樣要繼續上。
照老張的話說,身體才是學習的本錢,要是身體不好,考試分數再高都沒什麽用。
所以,哪怕頂著凜冽的寒風,高一1班的學生也不得不把自己裹成一個毛團,在操場上跑操。
而且今天陰雲密布,宋輕予的特權也沒了,隻能跟著大部隊,跑一步吃一口風,然後凍一個哆嗦,於是更加懷念溫暖的教室。
不過跑著跑著,宋輕予突然感覺前麵那個人慢了下來,吹到自己身上的風,好像也沒有那麽大了。
她抬頭一看,發現是薑霍有意無意的擋在了前麵,幫她攔下了至少一半的風。
“謝了,”宋輕予低聲說,“你是不是過幾天就要去京城參加比賽了?行李都準備好了沒?”
“都準備好了,”薑霍也低聲回答道,“這次省隊有兩個領隊跟著一起去,絕大多數事情都已經幫我們安排好了,不用太管。”
“聽起來可真爽啊,”宋輕予羨慕的說,“這段時間你都不用上體育課了。”
她羨慕的點每次都有些偏,薑霍早適應了,笑一笑說:“那何老師想讓你參加物理競賽,你自己又不願意。”
大概真是學得慢慢開竅了,甚至就連教物理的光頭老何,都覺得宋輕予這孩子是可造之材,想讓她試一試報名參加明年的物理競賽。
這在重點班也不算特別稀奇的事,班上59個學生——之前走了一個,但是沒有增補——至少有一半在高二都會報名參加各種競賽,畢竟拿到省一就有20分的加分,放在高考裏,這點優勢說不定能甩好幾千人呢。
“我知道自己不是這塊料,而且準備比賽肯定要花時間,別到時候反而影響了其他幾門的成績。”宋輕予非常現實的說。
她不是不想要這20分的加分,而是清楚的知道,省一在全省一共也隻有不到100個名額,可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
她物理隻是稍微開了點竅,又不是一下變成了天才,別說省一了,就連省三她都沒什麽信心。
雖然省三最不值錢還沒什麽用,好歹也是個獎呢!
宋輕予把小算盤打得嘩啦直響:與其用半年一年的時間去拚那個鏡花水月的獎項,倒不如踏踏實實學好課內,說不定提升的分數還要多些。
痛苦的五圈終於跑完,體育老師終於良心大發,解散隊伍讓學生自由活動去了。
今天風太大,大家對其他體育活動沒什麽熱情,教室老張又不讓回,幹脆都縮在了操場邊的棚子裏,就跟一群寒冬裏屋簷下的麻雀似的,嘰嘰喳喳的聊起了天。
很多人都對薑霍馬上要參加的決賽表示出了強烈的好奇,問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問題,可惜薑霍以前也沒參加過,自然是一問三不知,幹脆一個勁的搖頭。
宋輕予縮在薑霍和牆壁的夾縫中繼續躲風,就跟一隻貓冬的小貓一樣,懶洋洋的揣著手,眯著眼,才懶得像其他人那樣多嘴多舌的瞎問呢。
反正等薑霍回來以後,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就在這時候,班上的生活委員去了一趟傳達室,又拿著一疊信走了過來。
不少人又立馬圍到她跟前,問有沒有自己的信。
這時候手機還是磚頭版的大哥大,bb機也沒有普及進高中,絕大多數學生的交流方式還是最傳統的信件,寫一封信寄給朋友,再殷切的期待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到達的回信,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還有人從雜誌上交了其他城市的筆友,熱情就更高了,甚至會買各種花裏胡哨的信紙和彩色貼紙,每次寫信都跟做法一樣。
重點班的學生雖然學業繁重,這些亂七八糟的時髦可一個都沒少趕,班上光是交了異地筆友的就有好幾個人,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等著生活委員把他們班上的信拿過來分發,有些還會捏著信封,大聲讀這信是從哪裏寄過來的,要是碰到來自特別有名的城市或者地區的地址,還會迎來一陣豔羨又好奇的目光。
宋輕予上輩子這輩子都沒趕過這種時髦,自然不為所動,這時候依然揣著手,細細碎碎的跟陸佳倫聊天,薑霍也沒動,繼續當著他的門神。
就在這時候,一個拔高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宋輕予,有你的信,京城寄過來的!還是個雜誌社!”
信封看起來不算厚,貼著最普通的一角二分郵票,除了那個地址看起來有些稀奇,其他並沒有特別的地方。
也有有點見識的學生馬上反應過來,問宋輕予:“你是不是跟這個雜誌社投稿了?這本雜誌可牛逼了,在報刊亭賣得很好的。”
“投稿?快拆開來看看,是不是真被錄用了。”
“稿費有多少啊?聽說2班有個人前幾天也領到了一筆稿費,足足有大幾十塊呢!不過那個是省裏的雜誌,你這個是全國的,肯定更加牛逼。”@無限好文,盡在
同學們瞬間圍攏過來,麵對新鮮事物再次爆發出了十足的熱情。
“投稿?我沒投過呀?”試卷都寫不完,她哪還有這個閑工夫。
宋輕予莫名其妙的接過信,仔細一看寄信地址,終於隱約想起來,這可能是那次作文比賽的回函。
距離寄信差不多兩個多月,這件事都快被她徹底忘光了。
她捏了捏手裏薄薄的信封,裏麵好像是一張硬挺的卡片紙,宋輕予也沒多想,直接拆開了信。@無限好文,盡在
裏麵果然是一張賀卡一樣的硬紙片,上麵印著幾個鎏金的大字:全國開創杯作文大賽複賽通知書。
宋輕予忍不住一愣,邊上圍觀的同學,也發出了一陣羨慕的驚呼聲。
這個比賽不少人都聽說過,畢竟是今年最受關注的作文大賽,主辦方裏也有不少牛逼的大學,而且作文這種東西雖然不是人人都能寫好,但個個都會看,所以這個比賽的影響力,其實比那一係列奧林匹克還要高點。
更何況,這個比賽也是有保送名額的!聽說高二高三有不少文科班的學生都投了稿,但是複賽通知書,玉山中學的學生這還是第1次見。
所以,繼薑霍要去京城參加數學比賽以外,他們班的宋輕予,也一樣要去京城參加作文比賽啦?!
這可是在全國都很有名氣的比賽,有了這麽一個招牌,看誰還敢說他們理科重點班語文水平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