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熟了嗎
許心瞳後知後覺的, 覺得氣氛有點沉悶。
窗外還開始下雨,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年的雨水特別多,和往年幹燥的氣候截然不同。
這給她一種要變天的不妙感。
她慢慢地也意識過來, 這兩個男人待在一個空間裏是有些不妥的。
她便想把其中一人攆走,破開這種微妙的磁場。
“周凜, 你沒事兒嗎?”她問他。
“沒事兒啊, 今天我很閑。”他像是沒讀懂她的暗示,從果盤裏順了隻橘子,低頭慢條斯理地剝起來。
修長大手,玩轉一隻橘子自然不在話下, 連上麵的每一絲白色經絡都給它一綹綹揪下來了。
許心瞳莫名覺得惡寒, 怕極了他這樣皮笑肉不笑的樣兒。
他肯定看出她的意思了, 可他不上道。
周凜的脾氣,有時連周振遠都奈何他不得, 何況是旁人。
真正的冷麵無情, 我行我素。
他心裏憋著氣兒的時候, 就不會給人台階下。
這麽僵持也很無奈, 好在這會兒許心瞳接到了梁思思的電話,邀她一道去給她的新店剪彩。
她簡直是她的及時雨,許心瞳就差感激涕零了:“一定,我馬上就過去。”
“那一起吧,我也好久沒見梁小姐了。”周凜今天似乎是跟她杠上了, 施施然起了身。
許心瞳沒話說了。
三人一道過去,必然有一人是當司機。
許心瞳對周凜說:“我們坐你的車,你來開吧。”
周凜不想說她在這種事情上都要厚此薄彼, 扯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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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思的新店開在四環某大廈附近,規模不大, 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開業第一天,她穿得花紅柳綠,許心瞳大老遠就看到她花枝招展地在門口攬客了,活像一老鴇。
許心瞳一言難盡地走過去:“穿這樣,你也不嫌埋汰?”
“怎麽了?我穿的有什麽問題嗎?開業第一天,當然要喜慶一點了。”
許心瞳不想評價:“你開心就好。”
梁思思的目光往她身後瞄,看到傅聞舟後友好地跟他打了個招呼,看到周凜,她臉當即就拉了,拉著許心瞳咬耳朵:“他怎麽來了?”
許心瞳也小聲跟她說:“自己非要來的,我趕不走,沒辦法。”
梁思思:“你說,他人長得這麽好看,氣質也不差,怎麽瞧著就這麽討人厭呢。”
許心瞳攤手,表示她不知道。
話雖如此,看在他現在是許心瞳哥哥的份上,梁思思沒直接拿掃帚把他掃地出門,黑著臉讓人上了茶。
周凜道了謝,卻沒喝,隨手擱到了一旁茶幾上。
“怕我下毒啊,周處?”梁思思黑著臉。
周凜笑了笑說他不渴。
梁思思真是怎麽看他怎麽礙眼,都想直接在茶裏下巴豆了。
許心瞳雖然現在沒那麽討厭他,但有時候也跟梁思思一樣的想法。
主要是這人的脾氣吧,就不是討喜那一類。
許心瞳本身也不是個能屈就的人,他倆能坐在一起好好聊天就是件稀奇事兒了。
不談過去那些齟齬糾葛,那也是八字犯衝的。
梁思思給他們介紹了一下自己這新店,然後問他們感官怎麽樣。
許心瞳表示自己不懂,將詢問的目光遞給傅聞舟。
傅聞舟笑了笑,溫和地說:“簡約大方,很有格調,隻是缺少一點生機,可以適當地增添一些盆栽。”
梁思思眉開眼笑:“你說的有道理。”
周凜淡淡的聲音在此刻響起:“能有什麽格調?不大的地方卻用了這麽多隔斷,不但將有限空間規劃得更狹窄,視野受阻,一股子小家子氣,這又紅又綠的……”
他鼻腔裏哼出一聲輕笑,那何止是輕蔑,簡直就是**裸的侮辱。
梁思思血液上湧,臉都漲紅了,要不是許心瞳在旁邊拉著,就要跟他打起來了。
“你哄哄她不行?”回去的路上,許心瞳無語。
周凜在前麵開車,頭也不回,但聽得出他的聲音挺愉悅:“我隻是實話實說。你這個朋友的品味……”
“她已經夠討厭你了!你這樣,我以後逢年過節都不會喊你吃飯!免得血濺五步。”
“你這朋友比你哥哥重要?”
“閉嘴吧你!你這德行,我不信你以後討得到老婆!”
許心瞳僅有的涵養,在周凜麵前**然無存。
不過,周凜好像很喜歡逗她。
兩人鬥嘴倒是很有趣,像聽一場相聲。
隻是,聽久了便覺得耳邊好似有嗡嗡的回聲,兩人笑著對視的場景,如放慢的皮影戲,在他麵前上演。
他倒像是一個局外人。
傅聞舟回頭望向窗外,街道上川流不息,鳴笛聲嘈雜。
但這一刻,他覺得那些聲音都距離他很遠,整個世界都安靜得可怕。
車在住處停下,許心瞳從一側跳下去,跑到他這邊敲車門。
茶色的玻璃窗外,女孩笑靨如花,還衝她搖手。
傅聞舟對她笑了笑,卻隻是搖下半截車窗,說:“我還有事兒,回去了。”又對周凜說,“麻煩周處送我一程。”
車輛在她視野裏遠去,許心瞳愣了那麽會兒,不清楚自己哪兒招惹到他了。
其實她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生氣了,回到家裏後,試探著拿出手機發消息給他,連著發了好多表情包。
傅聞舟:[真有事兒。]
許心瞳:[那你去忙吧。]
之後幾天,因為忙著去拉投資,她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聯係他,兩人有段時間沒見。
再見已經是11月下旬,那天周家有家宴,邀了不少人過來。
傅聞舟到的時候給她發了消息,許心瞳當時在二樓換新衣服,看到就下去接他了。
已經深秋了,他穿了一件略厚的呢子大衣,許是來得匆忙,肩上沾著一片樹葉。
她伸手幫他揭去,撚起來,在他麵前晃了晃:“這麽不注意?”
傅聞舟笑著說:“謝謝”。
前廳很熱鬧,年輕人歡聚一堂,中庭的地方則是一些上了年紀的大人在下棋。許心瞳拉著他穿過長廊,去到宴會廳。
路過八角廳時,一夥人跟她打招呼:“周小姐。”
瞧著都挺年輕的,氣質不俗,約莫是周振遠請來的客人,或者客人的晚輩。
看談吐,應該都是場麵上的人。
許心瞳大方地跟他們打著招呼,又給他們介紹傅聞舟。
“傅先生。”
“傅老板。”
當麵他們都微笑點頭,態度友善。可當許心瞳拉著傅聞舟走遠,因為走錯路又折返回來時,就聽到他們在那邊閑聊了。
竊竊碎語聲混雜在桌椅碰撞和麻將聲中隱約傳來:
“早就聽說周振遠有個很漂亮的女兒,剛剛從外麵找回來,長得確實不錯啊。”
“怎麽跟傅家扯上關係了?就傅家現在那情況,你說他們能在一起多久?這遲早得離吧?”
“離?為什麽要離?我要是姓傅的,賴也要賴死在周家,靠著老丈人和老婆也能繼續在這個圈子裏混下去啊……”
許心瞳氣得就差上前罵人了,被傅聞舟拉住了。
他手裏的力道不算大,但很有力量。
許心瞳遲疑地回頭去看他:“……你不要聽這幫人胡說八道,嘴碎的人在哪兒都多得是。”
“我知道,謝謝你。”
許心瞳欲言又止。
那天她一直陪在他身邊,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什麽,但能敏感地察覺到,那些話對他還是有影響的。
或許,並不是那些話對他的影響,而是一顆早就埋下的炸彈,在那時引燃了。
那天他走之前送她回了老家,去二樓和周振遠聊了將近半個多小時。
出來時,他麵色沉穩瞧不清什麽,隻是平靜地踩著路燈下的樹影朝前麵走去。
許心瞳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心裏泛著一種微涼的苦澀。
前麵就是禮堂,他停車的地方。
這條路即將走到盡頭,傅聞舟停下來對她說:“瞳瞳,我打算去開拓海外市場。”
許心瞳心裏跟被什麽咬了一下似的:“……我爸跟你說什麽了?”
“跟你爸沒有關係。”
“他說他會幫助你,支持你,我才回來的。”她此刻就像一個要不到糖的執拗小孩,徒勞地喃喃自語,感覺被背叛了。
不止是被他背叛,也被周振遠背叛。
他們全都要背向她。
心裏是清楚的,他有他的尊嚴和堅持,可她呢?
她咬著牙:“你走吧,走了我就改嫁!想讓我等你十年八年的,你做夢!”
傅聞舟卻很輕地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他沒說什麽,許心瞳卻看出了他的決心。
“你去死!你去死吧!”她眼底蓄滿了淚水。
可說再多似乎都是無力。
一個人的自尊心,不會因為他喜歡一個人而改變。
在過去,他一直都高歌猛進所向披靡,一朝失意,竟被人如此奚落,換誰也受不了。
車到了,傅聞舟拜別她,跨上車裏。
隔著幾米距離,許心瞳哀怨的眸子望著他,眼中有恨意,也有迷茫。
他不忍再看,猛地關上車門,吩咐司機走。
車遠去了,她才像是回神一樣往前疾追幾步,結果跌到地上,兩隻手都磕破了,火辣辣地疼。
“值得?”有人從後麵過來,扶住她把她拽起來。
她不用回頭都知道是周凜。
“你們出爾反爾!”她恨死了!
“咱爸從來說到做到。”
“那為什麽……”
“你說為什麽?”周凜的目光如一柄涼刃,刺得她啞了火,“一個男人,如果要靠著女人的蔭蔽過日子,他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你如果真的愛他,就不應阻止。爸隻能拉他一把,又不是救世主。他比你聰明,知道什麽樣的他才配得上你。”
許心瞳扯唇笑:“……反正,你們說什麽都是對的。”
為什麽不能帶她一起走?
也許,是不想被她看到他最落魄最狼狽的時候。
也許……
可有再多的理由,她也恨他。
許心瞳笑了笑,覺得荒誕,有一滴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滾下。
周凜猶豫著想要伸手替她擦去,可到底,沒有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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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聞舟是三天後啟程離開的。
那天早上,他給她發了消息,遲遲沒有等到她的回信。頭頂是玻璃穹頂,湛藍的晴空上,偶爾掠過一道白色弧線,是疾行而過的飛機。航班快到點了,助理猶豫道:“傅總,時間到了。許小姐……應該不會來了。”
傅聞舟沒有回答,半晌,他說:“走吧。”
就在他回頭的那一刻,一道纖長的倩影從拐角處緩緩走來。
日光下,她的麵孔如玉般皎潔,隻是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那種冷冰冰的目光,傅聞舟也不是沒在她臉上見過,但沒有一刻像此刻這樣清晰。
“瞳瞳,我每周都會定時給你消息的。”他溫和地對她笑了笑。
許心瞳說:“你加油,別輸給我。最多兩年,兩年後我看不到你的成績,我就會改嫁。”
望著他修長而溫雅的背影離開,她的心才像是被剜了一下。
日光澄澈,機場大廳空曠而寂寥,有種清透明淨的美。
這一刻,她站在這裏望著他遠去,此後,她不再主動回頭。
就在傅聞舟赴美的那一年,許心瞳將新開發的子公司搬遷到港,與當地政府簽署多項戰略合作。
次年,譽恒更名為博宇,營收超過7000億。
第二年,博宇收購國際某知名企業,大肆擴展版圖,已成為全球頂級商業集團。
第三年,許心瞳就任博宇亞洲區總代表和執行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