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熟了嗎
雨在日落時就停了, 因為天色昏暗,倒分不清具體的時間。
許心瞳洗完澡,裹了條浴巾就出來了。
傅聞舟在沙發裏辦公, 手邊擱一杯咖啡。
她去中島台的地方替他泡了一壺金駿眉,走過去置他手邊:“嚐嚐。”
他抬頭笑看她一眼:“茶有什麽好嚐的?再說你這也不是工藝多複雜的茶, 不過是三分鍾粗製濫造。”
許心瞳負氣地撲到他肩上, 撈過他的臉,非要他看著她:“你再說一遍試試?!今晚我讓你睡沙發!哼——”
傅聞舟眼底的笑意不可遏製。
兩人又挨在一起親熱了會兒,許心瞳蹭了蹭他的臉頰,聞著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木質香, 覺得很溫暖。那是一種成熟男人的味道, 幹燥、安穩, 像是在她心裏點了一把徐徐燃燒的火焰。
“我看會兒資料,你先去睡覺吧。”傅聞舟攬著她的腰, 吻了吻她的臉頰。
“我陪你一起看。”她回親他。
原以為他會拒絕, 因為印象裏他不太喜歡工作時有人在旁邊礙事, 誰知他說“好”。
許心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和忐忑了:“會不會打擾到你?”
“不會。你老公的腦子, 完全可以一心二用。”
許心瞳那點兒愧疚頓時煙消雲散:“吹吧你。”
傅聞舟也笑了。
許心瞳這段時間在和盛曆練,對一個公司的市場運營已經非常熟悉,隻看了會兒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隻是,覺得他此舉非常冒險。
大麵積的產品價格戰,如果無法穩住銷量, 後期極有可能崩盤。
“壟斷的產品,再高的價格都有人買單。科達、MJD這幾家公司產品技術滯後,很早以前我就有關停的想法。”他用筆在紙上圈劃, “我打算在這兒興建一座新的產業園,用新的團隊模式取代舊有的研發運營模式, 以改變現在這幾家子公司的運營問題……”
“資金呢?”以前她也覺得他很有錢很有錢,現在也幹這一行久了,明白一個集團公司的資金分配額其實都是定量而有限的,有時候並沒有那麽多錢來投入新的開發和運營。
“這不是在想辦法嗎?”他不虞地瞟她一眼。
許心瞳嘻嘻笑,心情倍兒好。
又看到這樣幽默風趣又朝氣蓬勃的他。
她摟著他的脖子“吧唧”一下親一大口。
“別糊我一脖子的口水。”他嫌棄地說。
許心瞳低頭,額頭跟他相抵著,猶豫會兒才開口:“需要我幫忙嗎?”
“你舍得放棄你自由的工作,回來幫我?”
擱這兒擠兌她呢。
許心瞳嗔怪地看他一眼:“什麽意思嘛?”
那會兒不是跟他鬧別扭嗎?那時總覺得他高高在上的,她是不想在他底下做一個小職員,不代表不願意幫助他。
傅聞舟說:“你要是來的話,我勉為其難讓你管新公司。”
許心瞳一怔,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當真?”
“不敢幹?”
“沒我不敢的事兒,就怕你不敢。”
他伸出小拇指,朝她翹一翹。
“什麽年代了還拉鉤?傅聞舟你好幼稚。”她嘴裏這麽說,還是嬉笑著跟他勾了一下。
其實譽恒現在的困境莫過於名聲問題,因為被傅家牽累,連帶著傅聞舟的風評都差了很多。不過,他到底沒有參與傅翰文的那些事兒。
當務之急就是要扭轉風評。
不過,營銷洗白之類的是個大工程,傅聞舟顯然不是個喜歡高投入獲得低收益的人。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給公司換個殼。
兩人商量了一下細節,都覺得可行。雖然風險高,但隻要計劃周祥,各方麵都不是問題。隻是,不確定的因素也有很多。
許心瞳翌日就辭去了工作,專注替他計劃這件事兒,資料洋洋灑灑列一大把。
傅聞舟有時拿起來看,一看就是好久。
“什麽眼神?有問題嗎?有問題可以直說。”
“士別三日,真的刮目相待。”他回頭時,眼底滌**著嘉許的笑意。
她心裏好似被撞了一下,無來由有幾分不好意思。
“別這麽誇我,要驕傲的。”
他也笑了笑。
新的產業園建立得非常成功,新公司的地址選在國貿那邊的一幢寫字樓上,麵積廣、幹淨整潔,裝飾非常華麗,設備都是許心瞳選的。
她掛在嘴邊的話就是裝修就是公司的門麵,可不能馬虎。
又說,她在基層幹過,所以非常清楚,工作環境對員工的心理健康非常重要。
嘴巴一旦叭叭講起來就沒完。
傅聞舟有時作出堵耳朵的動作,她氣得抄起資料打他。
換殼的過程還算順利,但總有一些人心裏不滿,無非是資源分配問題、利益瓜分問題,以及對未來的迷茫。
傅聞舟帶走的是核心團隊,還有一部分人,自然成了棄子。
其中扯皮又扯了很久,有一次,許心瞳帶著員工趕往產業園的路上還被堵了,差點被潑硫酸。
好在她機靈,躲得快,隻是頭發上沾到了一些,但也足夠後怕了。
那天她都嚇蒙了,牙齒咯咯打戰,腿肚子抖得跟篩糠似的。說句不好聽的,要不是她那天沒喝水,她都差點尿褲子了。
傅聞舟接到電話就來醫院看她了。
他衝進來時,許心瞳還發呆似的躺在**。
傅聞舟給她全麵檢查了一下,發現她沒缺胳膊少腿才鬆了口氣,對那護士說:“謝謝,麻煩你照顧她了。”
這人端的是一副好皮相,說話溫和有禮,矜貴而有氣場,看著就讓人覺得很舒服。
護士小姐姐紅著臉說這是應該的,這是她的工作,然後端著托盤出去了,把私人時間留給他們。
“瞳瞳。”傅聞舟坐到床邊,握著她的手。
許心瞳才回神,看到他,情緒頓時上來了,眼淚一下子蓄滿眼眶。
“混蛋,我都說做事不要那麽狠了,你差點害我毀容。”她捶他肩膀。
傅聞舟懺悔,說都是他的不是。
許心瞳發泄完,又替他挽尊:“其實也不關你的事。”
他所有的決策都在軌跡中,沒有什麽問題。商場如戰場,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當然不可能對敵人仁慈。
要換了她,應該也會像他一樣選擇。
隻是沒想到遇到一個神經病。
“我一定會整得他傾家**產,給你出一口惡氣。”他眉眼如罩著寒霜,一字一句,淬了毒似的。
許心瞳沒見過這樣陰沉的他,心裏莫名有些害怕。
可過了會兒,又適應了,覺得這樣的他更加迷人,有一種在踩鋼絲的刺激感。
她偷偷抓了下他的手。
他微怔,回過神來,就見她笑著貼過來,柔軟溫馨的唇瓣吻上了他的。
剛才陰寒徹骨的眼神,瞬間融化了。
傅聞舟把她揉在懷裏,過一會兒說:“等這些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去國外轉一轉吧?”
“轉什麽?”
“隨便轉。”
她眼眸亮晶晶的,忽然笑道:“你是指度蜜月嗎,傅先生?”
傅聞舟輕笑:“也可以這麽說。”
“好啊。那婚禮呢?”
“辦,你想怎麽辦都行。”
“別說的好像我很渴望一樣。”
“是是是,是我渴望。”這倒不是瞎說,就傅家現在這種情況,客觀上來說,是他高攀了。
周振遠的態度的也是一個問題。
傅聞舟眼底諱莫難測。
“怎麽不說話啊?”許心瞳又搖搖他。
“沒什麽,在想投資的事情。”傅聞舟對她展顏一笑。
“等我傷好了,親自出馬替你去拉投資,保證馬到成功。”
傅聞舟皺著眉,嫌棄:“傷?你傷哪兒了啊?”
許心瞳怪叫一聲,又撲進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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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心瞳隻是擦傷,翌日做完檢查就出院了。
傅聞舟拉完投資親自過來接她,她明明沒受什麽傷,偏偏要作出一副一瘸一拐的損樣,由他攙扶著,整個人的重量基本全掛在他身上。
“你差不多可以了,被人看到影響多不好?”傅聞舟麵無表情道。
“你就這麽對待你親愛的妻子、為你肝腦塗地的公司骨幹?”她誇張地扯開嗓子,“信不信我不管你了?出去單幹?”
傅聞舟但笑不語。
這車底盤高,上車時她就不裝了,慵懶地伸展開四肢,像一隻貓兒。
傅聞舟一把將她撈進懷裏,動作之猛烈,讓她猝不及防,眸子晶亮地閃了閃,帶著幾分稀奇地望著他,手柔柔撫上他的臉頰。
“瞳瞳,你後悔嗎?”他捉著她的手,忽然問。
“後悔什麽?”
“從和盛辭職?”不但沒給她帶來什麽好處,還讓她處處為公司操勞,現在還惹上這種麻煩。
她都笑了:“為什麽會後悔?我現在可是大股東,不比做市場經理強?”
她伸手捏住他的臉頰,往兩邊扒拉:“而且,每天能看到過去高高在上的傅老板落魄吃癟的樣子,我的心情不要太好。”
“你這女人!”
周凜是次日才聽說這件事的,他當時在霖市出差,接到季曉璐的電話就馬上趕回來了。
“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這麽晚才告訴我?”他走路帶風,話語裏難掩的火氣。
季曉璐是周振遠以前的外文秘書,這些年辭去公幹後仍為他做事,雖是典型的江南長相,說話柔軟中不失力量,陳述事情言簡意賅:“人已經找到了,是一幫地痞,受了譽恒前股東趙恒的指使,現在還扣著呢。您要去看一看嗎?”
“看什麽?直接送進去!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很少見他這麽怒不可遏,毫不避諱地發脾氣,季曉璐尷尬地咳嗽一聲,說:“小小姐沒事,您不用太擔心。”
“她在哪兒?”周凜的聲音柔和下來。
“之前在醫院,沒什麽大礙後就接回去了。”
司機在樓下等他,他換了便服就上車,讓直奔西單那邊。
路上他給她打了兩個電話,打不通,便給她留言:[瞳瞳,在家嗎?]
沒人應。
幾乎是車到他就下去開門了。
於是,門開時就看到不該看到的一幕——
許心瞳穿著黑色蕾絲吊帶,坐在傅聞舟身上,手邊擱一盤草莓。
裙擺下晃**著一雙長腿,白膩膩的,手裏撚著一顆咬了一口的草莓,遞到某人嘴邊:“啊——”
一副糜爛的畫麵。
看見門口的他,她當即跳起來,抓了沙發上的外套裹身上,開口就是質問:“你怎麽隨便就闖人家家門啊?都不打一聲招呼?!”
周凜氣笑了,點著手機屏幕:“我給你發了不止三條短信。我看你是樂不思蜀,哪能瞧見?”
他竟然還眼巴巴趕過來。
目光一和傅聞舟對上,周凜臉上的表情就淡了:“事兒都解決了?這麽閑,有空來看我妹妹?”
“她是為我受的傷,我當然要來看看。不然不是顯得我太沒人性了?”傅聞舟不疾不徐地笑了笑,沒在意他的擠兌。
周凜從鼻腔裏哼出清淡的一聲。
他來都來了,許心瞳不好直接趕他走,給他泡了一杯茶。
周凜隻掃了一眼,沒喝。
她泡的不是他給她準備的祁門,而是另一款茶。
傅聞舟倒是品得挺香,很難不讓人懷疑,她是專門給他買的。
周凜斂了情緒,沒再去看他們。
“你來有什麽事情嗎?”許心瞳問他。
這話有趕人的嫌棄。
她本不應該在傅聞舟麵前這樣說的,有點下人臉。
不過,三人局實在尷尬,她哪兒哪兒都不自在。
周凜倒是神情自若,端起茶杯悠然喝了口:“聽說你被人潑硫酸,我過來看看。”
許心瞳:“……”她沒哪兒惹到他吧,怎麽一開口就人身攻擊啊?
周凜的目光在她臉上徐徐掃過,囅然:“不過,現在看是沒什麽問題,沒缺胳膊少腿也沒破相,過年訪親見友應該不成問題。”
許心瞳都不想搭理他了。
可又咽不下那口氣,這人說話太損了:“就你這張嘴這行事風格,你被人當街砍死我還好好的呢!您還是擔心擔心您自己吧!”
“我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被人砍了你就能好過?沒準人家知道你是我最寶貝的妹妹,連你一起砍。”
“我呸!誰是你最寶貝的妹妹?!”許心瞳都快氣炸了。
周凜:“你住我的吃我的穿我給你買的衣服,還在這裏沒大沒小地懟你哥。你說,這像話嗎?”
許心瞳的涵養在他麵前**然無存。
當然,她本身也沒什麽涵養,被逼急了直接開罵都是正常的事兒。
可惜她一開罵就問候人家祖宗,罵完覺得這不對啊,這不是罵自己嗎?臉更精彩了。
兩人拌嘴拌得起勁,傅聞舟不覺就被撂在了一邊,也插不進什麽話。
有一種默契說不清道不明,就算你表麵上很討厭對方,肢體語言和行為習慣會出賣本心。
傅聞舟無聲地又抿一口茶,嘴裏沒什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