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熟了嗎

許心瞳再次見到陸卓已經是開春後的事情了。

到了三月份, 北京的氣溫已經攀升到十度以上,好像一瞬間從白雪皚皚的冬天過渡到了春夏。

許心瞳早上起來時,站在窗外看了很久, 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花壇裏的花好像一夜之間都盛開了。

她換了件春裝,跑到書房去敲傅聞舟的門。

象征性地敲兩下就擰開了, 頭往裏探。

傅聞舟已經將筆記本合上, 起身提起了自己的大衣。

“傅先生,你忙完了?”她俏生生地說,“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你都進來了還問這話,是不是有點假?”他抬抬眉毛。

許心瞳笑起來, 小跑著過去投入他懷裏, 雙腿曲起, 像隻小考拉似的掛在他身上晃來晃去,別提多愜意了。

“差不多可以了, 這我新衣服, 被你弄皺了!”他沒好氣。

隻是, 語氣裏滿滿無可奈何的寵溺。

於是她知道, 他就喜歡她這樣。

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

不過她也見好就收,不鬧了,往下一蹦就踩實了,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我們去逛街好不好?”

“好。”

“你今天沒事兒吧?”

“沒,處理完了。”

“那走吧。”她拉著他就往外奔。

“衣領歪了。”他手裏微微施了點力, 把她拉回來,替她將外翻的衣領整好。

傅聞舟沒有帶司機,許心瞳自告奮勇要給他開車。

傅聞舟回憶了一下她曾經上車一個禮拜就撞車的“光輝事跡”:“我自己開吧。”

“哼, 信不過我。”她瞪他一眼。

傅聞舟把她往懷裏帶了帶,親了親她的臉頰。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 像夏日裏融化的果凍輕輕貼觸著她的臉頰,在她的心湖裏投下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之後她就安分多了,一直讓他牽著自己。

到了商場,他們乘扶梯上去。

許心瞳好奇地在扶梯上轉來轉去,傅聞舟在後麵看著,短短一層她也能上上下下轉很久。

傅聞舟不自禁笑了笑,目光卻忽然頓住。

對麵的扶梯上下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還是熟人。

有段時間沒見,陸卓看上去清減了。

他手裏拎著一個禮品袋,應當是過來買東西的。

陸卓是極俊朗的長相,很受時下裏年輕女孩的喜歡。不過,傅聞舟看到這兩人時,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他身後那人身上。

那青年高大修長,一張偏清瘦的麵孔有棱有角,眼眸是扇形的,眼皮薄而窄長,笑起來時唇邊不經意就有一抹迷人的弧度,側過頭跟陸卓說話時,露出嶙峋清俊的側臉,眼角有一顆淚痣,仿佛點綴著一顆星辰。

不用看正臉,也知道是怎樣一個賞心悅目的男人。

傅聞舟收回目光時發現許心瞳也在望著那個方向,臉色蒼白,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他當時以為她看的是陸卓,沒有多想,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添堵。

之後逛商場時,她也是心不在焉的。

傅聞舟期間看了她幾次,終於忍不住開口:“你衣服穿反了。”

許心瞳如夢初醒,看一下身上的衣服,這才發現試穿穿反了,忙跑回去換了下來。

她出來時已經將衣服裝起來了:“不試了,就這件吧。”

-

許心瞳求職進度不太順利,好的公司不要她,差的她也不想去,後來她把目光瞄準睿科。

本以為會被秒拒,誰知過一個禮拜對方回複了她,讓她禮拜天去複試。

她當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梁思思。

禮拜天,把她約了出來。

“今天我請客,隨便吃。”她大手一揮。

梁思思當即裝模作樣地拉過菜單,點了好幾道菜,每一道都是200起步。

許心瞳的表情有點繃不住了。

梁思思哈哈笑,收了手:“請不起就別裝逼啊,瞳瞳,瞧瞧你這點出息。”

許心瞳咬牙:“請,新工作要有著落了,到時候飛黃騰達還請不起一頓飯?”

“你要跳槽?去哪兒啊?”梁思思好奇。

“睿科。”

“哇哦,他家技術壟斷很牛逼啊。不過,那是針對專業技術人員的,像你這樣的,待遇也好嗎?”

“好,我之前一直以為根本進不去呢,誰知居然通過初試了。”許心瞳也覺得不可思議。

“對了……”又閑聊了會兒,梁思思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周凜回北京了,你知道嗎?據說,王曦瑤也跟他一道回來了。”

許心瞳握筷子的手停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就不在意地搖頭:“關我什麽事兒?別提他倆,掃興。”

梁思思觀察了她會兒,見她真沒有不舒服的意思,才說:“就是,不提他倆!狗男女!”

周凜就是個王八蛋,當初沒有他檢舉許心瞳的父親,許同笙也不會出事,許家現在還是好好的,許心瞳的日子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那會兒他們都覺得他倆會是一對,周凜待她千好萬好,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給她,誰知他轉眼就跟王曦瑤在一起了,許心瞳也落了個“舔狗”的名聲,成了圈子裏的笑柄。

“你說他那會兒是不是為了檢舉你爸才故意接近你的?我就覺得吧,他這人心機怪深的。”梁思思說,“他不調南方去了?怎麽又調回來了啊?聽說還升了正職,你遇上他可得小心點兒。”

都說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她覺得男人也是。

就周凜那張臉,她看了都覺得滲人,怎麽有男的長那樣啊?

怪不得王曦瑤那種眼高於頂的女人也扛不住。

許心瞳聳聳肩:“我又不欠他,怕什麽?”

“就是,他看到你才應該夾著尾巴逃走才是!”

許心瞳回到家時,傅聞舟還沒回來,她用鯊魚夾把頭發夾起,去廚房給自己下麵。

幽藍色的火苗在眼前平靜跳躍,忽而窗外灌進一陣風,立時像鬼火似的躥高了一個度。

許心瞳心驚,不慎失落了手裏的碗。

“哐當”一聲,瓷片碎了一地。

“怎麽這麽不小心?”傅聞舟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她剛要蹲下去,手已經被他撈起。

他不由分說將她拉到一邊,讓她別動,回身去陽台上拿了掃帚和畚箕來清理。

許心瞳站在那邊看著他打掃,沒說什麽。

傅聞舟把垃圾丟到屋外,回頭摟住她,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沒什麽,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傅聞舟看了她會兒,見她不想說,也不再問,半摟著她去了沙發裏。

許心瞳趴在沙發裏刷消息,發現也有一家別的公司給她拋來了橄欖枝,說是看中她市場調研的能力,希望她能去麵試。

平心而論,許心瞳沒有什麽過硬的專業能力,優點就是臉皮厚,善交流。

這些公司都是嘴裏說的好聽,其實一家比一家吝嗇,真去了要不是無可替代的人才,待遇也就那樣。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一口回絕。

“瞳瞳。”傅聞舟在她身側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許心瞳往裏坐了坐,給他讓出了一點位置。

他就著挨著她坐了,從打開的鐵盤裏取出了碘伏和棉簽。

許心瞳驚訝地望著他。

“你受傷了,沒發現嗎?”他語氣有點無奈,還有點加重的苛責,手裏棉簽點在她膝蓋上。

許心瞳“嘶”了一聲,這才發現膝蓋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擦傷了。

見她秀眉蹙起、眼中含淚的樣子,傅聞舟又舍不得了,動作放輕,慢慢給她塗抹:“有心事可以跟我說。”

她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不太想說的樣子。

他也不強求:“家事?”

許心瞳詫異地看他。

“別這樣看著我,我猜的。”他笑了一笑,眸色淺淡,塗好了又起身去扔棉簽,回來時捉了她的手,放在手裏揉了揉。

“你當揉麵呢?!”她把手指抽回來,心裏卻有一種溫暖的熨帖感,像是懸浮的一顆心慢慢落了回去。

那種心悸的感覺,悄悄消退了些。

過去那些醃臢事,委實不太樂意想起。其實很多細節她都不記得了,比如周凜曾經對她的那些好,再比如她父親過世之後,周圍人的變臉速度……其實他也沒什麽對不起他的。

隻是她很意外,為什麽他和陸卓在一起,看著似乎是認識的樣子。

她搖搖頭,不去想了。要說沒有怨恨是假的,可要說有多麽怨恨……

他也不過秉行公事,她爸爸過世也是意外,隻能說,他在其中起到了一個推波助瀾的作用。

她沒辦法釋然,但也不想跟他再有什麽糾葛。

傅聞舟撐在一側望著她,傾身過來,吻她的嘴,很輕很輕地咬了她一下。

許心瞳“啊”了一聲:“你幹嘛咬我?”

“心不在焉的,又在想哪個‘哥哥’?你的陸哥哥?”

“誰的陸哥哥啊?”許心瞳無語,“這都過去式了,你都把他發配去別的公司了,還計較?”

總感覺他這人表麵雲淡風輕,實則小心眼得很。

她側過頭,臉又被他撈回來,正對他含笑的眸子:“聊聊?”

“聊什麽?”

“隨便聊,比如你家的事情,再比如,你跟陸卓的事兒,其實我挺好奇的。”他躺在沙發外側,半支身子望著她,手裏纏著她一綹發絲。

許心瞳其實不太想提,沒什麽意思,不過看他似乎不像是質問,好像是單純的好奇,想了想說:“沒什麽好說的,真的很無聊。我家的情況,介紹人當時沒跟你說嗎?”

“說了一些,但不是很全。比如,你是單親,你爸爸小時候就過世了。”

“嗯。”她點頭,“我爸沒過世前,我家裏條件挺好的,後來他被人檢舉,被查了,因為那段時間心髒不好,路上出了一點意外,然後……後麵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傅聞舟點點頭:“我小時候見過你,特別愛吃棉花糖,牙齒都爛兩顆了還在吃。”

“有嗎?我怎麽不記得了啊?我們小時候什麽時候見過啊?”她真不記得了。

傅聞舟幽幽地望過來:沒心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