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極致高溫56
◎新鄰居◎
讀人類的心很難, 但蔣苗苗的狀態已經和荊棘叢綁定，就像一個人形的變異植物。
當一個人養一盆花養得夠久了，是不是也能像養寵物一樣和它有感情？
尤其是在天災過後, 植物也變異的情況下，植物同樣會回應它的主人。
這些由蔣苗苗親手栽種, 陪伴她多年的荊棘苗, 在天災降臨的那天成為了她的守衛, 為她攔下了致命的白光。
後來也一次又一次, 聽從她的祈願拔地而起, 將整棟樓圍成密不透風的堡壘，保衛了生活在這裏的家人。
白悅溪本來以為自己會讀到苗苗的內心想法，沒想到看到的卻是直白的畫麵。
白悅溪在蔣苗苗的心裏，看到了一座綿延的城堡, 荊棘叢不再冰冷陰森, 而是會溫柔纏住她的指尖, 開滿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她躺在荊棘環繞的城堡中, 和家人一起快樂的曬太陽，一起在草地上打滾吃點心。
在天災降臨後因為覺醒能力而獨擋一麵之前，蔣苗苗也就是一個喜歡種點盆栽花的普通女孩而已。
[曬著太陽睡午覺，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瀟瀟不要怕，奧利奧會陪你去的。姐姐必須得留在這，守住奶奶和媽媽她們在的這個家。]
[小荊說的對, 荊棘紮到骨頭裏好疼啊, 但是那些動物已經快瘋了, 必須把這棟樓圍起來, 不然整棟樓都會淪為它們的糧倉]
[終於扛過去了, 好困, 想睡覺，但小荊不讓我睡。]
[如果能當一棵樹也挺好的，待在一個地方永遠不用挪窩，曬曬太陽喝點水就能吃飽。]
[我好像，看見了一顆特別大的樹。]
屬於顧瀟瀟的幻想世界裏，地平線的盡頭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拔地而起。
但耀眼過頭的光線，讓白悅溪有些看不清大地的盡頭到底出現了什麽，她隻感覺到了熟悉的炙熱高溫和難捱的白光灼燒感。
鬆開手的下一秒，她在現實世界中睜開了眼睛。
顧瀟瀟一臉焦急地在旁邊看著，嘴巴微張，欲言又止，但卻沒出聲打擾，甚至讓王叔他們攔下了其他意欲接近的人。
荊棘王座旁的白悅溪短暫地愣了兩秒，隨後從包裏掏出一個鵪鶉蛋大小的透明晶核，咕嚕一下塞進了蔣苗苗的嘴裏。
“不是白給你的，就當預付的工資，苗苗，以人類的姿態好好醒來吧。”
晶核一進入口腔就化作了清甜的甘泉水，侵入血液，再一點一點，以她為中心，傳遞給周圍的那些荊棘。
如同幹涸的管道重新被點滿了汽油，鋼鐵拚湊的城堡，齒輪終於再度運轉起來。
沉睡中的女孩，睫毛輕顫，像是即將睡蘇醒的公主，隨時準備為喚醒她的女王賣命。
精神世界的紅色慢慢消散，變為了屬於植物的綠色。
細微的聲響開始出現在整棟大樓裏。那些因為進化而氣息變得陰冷，保護攻擊性的荊棘，終於又變得靈活生動起來。
第一根回收的，是深深紮進了牆壁的荊棘，它裏裏外外地構建起了三樓以下的所有防禦。
第二根是牆外的荊棘，它一圈一圈地蔓延在大樓外側，擋住了那些白光。
接二連三，無數根荊棘正在從周圍回收到蔣苗苗的手裏，就像一棵肆意生長的樹，將座椅上的女孩高高拱衛起來。
周圍那些還想打秋風的鄰居們，見此紛紛往後退了一步，就連秦三金那個慫貨似乎也意識到了情況有些不對。
“蔣苗苗這是恢複了嗎？那她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麽了？”
從高處緩緩著地的蔣苗苗，一隻腳終於踏下了椅子，她揉了揉太陽穴，剛從夢中世界脫離，有些沒睡醒的失脫感，但看向白悅溪的時候，又恢複了那個甜甜的笑容。
“悅悅姐，你又幫了我一次。”
白悅溪不置可否：“以後你出門狩獵總會有收獲的，到那時候再還給我也不遲。”
兩人對視一秒，似乎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蔣苗苗忍不住抱住白悅溪，撒嬌一樣把腦袋埋在她懷裏蹭了兩下，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充斥著腦海。
就是莫名感覺頭頂好像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爬過去了。
柔軟的荊棘嫩芽，蹭了蹭白悅溪的指尖。
“悅悅姐，謝謝你。”
蔣苗苗之後的打算，白悅溪心裏其實已經有數了。
她幹脆站到了老鄧夫婦一旁，在他們的眼神示意裏，用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們看接下來的表演。
秦三金早就沒了之前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他進化出了能控製金屬的能力是不假，但蔣苗苗在樓裏的支配地位是無法撼動的。
“苗苗你醒了呀，這個、這個，我們就是想叫你放我們出去，天天關在樓裏，咱們也得出去弄一些物資回來不是。”
蔣苗苗一開始並不說話，而是認真地將他和那些站在他身後的業主的麵孔，仔細地看了一遍，像是要記住所有人的樣子。
不少之前還對她品頭論足，這些想要將她身上生長的荊棘苗瓜分掉的業主，現在都別過臉去，有些難以麵對她的注視。
但幾分鍾過後，蔣苗苗依舊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傻白甜模樣。
“沒關係的，你們出去吧，反正變異動物的突襲已經結束，外麵已經沒有那麽危險了。”
她拍了拍身上皺成一團的衣服，拉住已經快要哭出來的顧瀟瀟：“愣著幹嘛？我們先回家。”
“苗苗姐嗚嗚，你終於醒了。”
一見姐姐終於沒事了，顧瀟瀟那種佯裝鎮定一心對外的狀態，終於卸了下來。
舅媽和外婆的身體都不好，這次的對峙她就壓根沒讓兩個老人家下來，本來想著樓裏鄰居大家認識這麽多年，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對蔣苗苗，這個樓內的最大功臣做什麽。
但今天如果不是白悅溪來了，這些人或許真的會把蔣苗苗身上生出的那些荊棘苗拔回去，美滋滋的當做自己的盆栽養起來，然後再在蔣苗苗變異的時候將她一刀哢嚓。
既能占領道德高地，又能收獲自己想要的利益，殘忍且愚蠢。
白悅溪跟著她們上樓，見蔣苗苗一臉輕鬆的表情，明白了她的打算。
“你想好了？”
“想好了，不想讓家裏人繼續為我擔心，顧好自己家就夠了。”
顧瀟瀟不知道她們在打什麽啞謎，隻知道姐姐終於恢複原狀，也沒有變成紅皮怪物的風險了，高興地不行，連上樓梯都是一跳一跳，像個兔子似的。
蔣苗苗一行人離開之後，還站在三樓大廳的秦三金他們彼此對視一眼。
“秦小哥，那咱們現在是直接出去嗎？”
蔣苗苗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收整個樓層外麵密不透風的荊棘樹叢，沒有那些看似保護實則囚禁的樹林之後，他們就能自由出入整棟大樓了。
秦三金和弟弟對視一眼，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但想到提前和別人約定的事之後，還是打了個手勢。
“咱們今天先出去，搞一批物資回來了再說。”
至於怎麽搞那就有很多不同選擇了，他們既可以跑到之前的商業街去超市零元購，也可以就近和小區其他的幸存居民做交易。
交易物品就是老鄧給的黃泥。
此時的蔣苗苗家。
“我的能力已經不值錢了。”
老鄧這話一出來，白悅溪的一句“怎麽可能”就脫口而出。
要不是有老鄧的泥巴打底，她絕對不可能有這麽大的信心，開著車帶家裏的動物出門好幾天。
那些泥塊對致命白光的防護作用，是除了食物以外所有人最需要的東西。
白悅溪思來想去：“是能力出什麽問題了嗎？”
老鄧一臉苦笑：“沒出問題，至少不是現在出了問題，而是很快就要派不上用場了。”
一行人跟著顧瀟瀟去了蔣苗苗他們家，張玉鳳一看是白悅溪來了，而自己女兒也已經恢複原狀，高興的老淚縱橫。
老鄧夫婦就在旁邊安慰她：“有什麽好哭的，苗苗這不是回來了嗎，這孩子以後也不會再為這棟樓裏傻做事了，其實早就應該這樣的。”
“你們家不也一樣。”
兩位中年婦女對視一眼，都苦澀地笑了。
白悅溪腦子裏還回**著老鄧剛才說的那些話，這會消化完，倒是從對方的語氣和神情裏，也聽出了他的決定。
“鄧叔你也準備搬走嗎？”
蔣苗苗上來的時候，已經回收了這棟樓裏大部分由她控製的荊棘，看那架勢，是已經不準備繼續當這棟樓的守護神了。
“這個說來話長，你這次來是準備找你方阿姨的吧？”
老鄧歎了口氣，剛擺出一副滄桑的模樣，被方小英沒好氣的拍了一把手背：“好端端的幹嘛老是歎氣，不就是做了個噩夢麽？”
老婆一發話，老鄧就點著頭立馬換了表情：“是是是，我就是感歎一下咱們在這個環境下要搬家的不容易。”
白悅溪聽出點意思來了，她轉頭看向方小英，語氣鄭重：“方阿姨，你是又做了什麽夢嗎？”
方小英端著身體雙手交握在身前，手指微微蜷縮，似乎有些緊張。
“悅悅啊，你這兩天是不是經曆過什麽？也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所以才想著來找我們。”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方小英點點頭：“我昨天晚上是做了個夢，夢見有兩個透明的玻璃缸撞在了一起，一個缸裏裝著熾熱到發白的火焰，一個缸裏裝著濃稠消散不開的海水，兩者正在慢慢融合。”
這個描述和白悅溪之前在貝貝山上看到的場景很相似。
但她知道，方阿姨看到的東西應該比自己多，就像天災降臨的那一天，她隻在把白光降臨的瞬間看到了蘋果，而方小英卻提前預知了白光到來的後果，帶著丈夫躲進了衛生間。
此時的方小英一臉苦笑：“最多一周的時間，我們這裏就會和隔壁的魚缸一樣，被大水淹沒。”
“兩個小魚缸，會合並成一個大魚缸。”
但高溫和白光並不會因為洪水的到來而消失，這並不是一前一後的接替，而是融合性的災難。
白悅溪緩緩吐出一口氣：“這也是我這次來找你們的理由，我準備開車去隔壁市區找船，順便看一下我們這個區域的白光邊界到底在哪裏。”
再怎麽堅固的大樓，也無法抵禦真正的洪水，他們需要真正能在暴風雨中行駛的船隻。
老鄧一拍腦袋：“哎呀，你是要去隔壁的林北海灣是吧？”
他早些年做工程的時候去那邊轉過幾圈，那邊有造船工廠，也有一些二手船隻的買賣市場，船的種類和數量都很多。
自打老婆做完預言夢之後，就有些魂不守舍的他，當即提議道：“或者我們可以和你一起去，這兩天看來外麵似乎沒以前那麽危險了。”
白悅溪微微搖頭。
“我們小區裏的變異生物雖然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但外麵不一定，您和方阿姨的能力更適合待在家裏。”
老鄧自己也知道這一點，隻得苦笑：“今後白光出現時間會越來越短，我的能力發揮餘地也會越來越少，其實這也算好事，隻是以後，我都大概隻能用泥團提供食物保鮮功能了。”
這也是方小英在夢裏看到的，這一周的時間，白光的持續時間將會慢慢縮短，最後固定到每天隻出現1~2個小時，其他的時間都會是黑夜，直到某個時刻，洪水倒灌，他們這裏也會變成真正的汪洋大海。
說到泥團問題，白悅溪也想起了樓下那一批今天死活要出門的人。
其實老鄧對他們所作所為心裏很清楚。
“他們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和小區內其他樓的幸存者聯係上了，對方願意出高價購買他們手中的黃泥配方。”
那些老鄧新改良的泥巴可以反複使用，雖然不像以前的泥團膠囊一樣是瞬發的帳篷，但至少保證了這東西是可以交易的。
而老鄧在給這些居民發放黃泥的時候，幾乎沒有收取任何的報酬，隨著後麵食物越來越難找，他收的更少了。
古有借花獻佛，現有薅羊毛二次販賣，白悅溪是真的服氣。
看老鄧這架勢也是準備離開了，妻子的預言能力越來越強，樓裏又是這麽一群鄰居，他也不傻。
這世上最可怕的並不是直接的惡意，而是打著幌子繞著圈來算計你東西的熟人。
白悅溪思索一番，幹脆提議道：“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住來後山別墅，這片區域目前隻有我一個活人，就是安全我不能保證。”
這時，旁邊伸出一隻青蔥白嫩的小手。
“安保問題可以交給我呀。”
蔣苗苗在旁邊聽了老半天，終於輪到自己發揮了。
“如果你們那裏房子夠的話，我準備帶家裏的兩位老人，還有瀟瀟一起搬過去。”
白悅溪：“想好了？真的搬出去。”
“想好了，作為這麽多年的老街坊老鄰居，我們已經仁至義盡。”
早在房子拆遷安家過來之前，這棟樓裏的很多人都曾經住過同一個棚戶區，都是一起挨過窮日子的，最後安置房也安置在了同一個小區的同一棟樓。
本來想著關係足夠近，互相幫襯一下也沒事，但有的時候，你的付出別人並不會在意，你的發達，別人倒是會看在眼裏。
還會在你跌倒的時候，飛快地撿起你口袋裏掉出來的東西。
如果蔣苗苗今天有任何一點怪物化的征兆，這些人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敲骨吸髓。
放下情麵不講，她們也應該尋找一個更適合度過天災的住所。
如果洪水降臨，後山的地理位置比他們這邊要好。
“我和小荊似乎又進化了一輪，我可以帶爸媽去挑一座空的房子，從零開始建一片新的根據地出來。”
顧瀟瀟和巨型阿拉斯蹲在一起，聞言齊刷刷點頭：“我可以和奧利奧一起出門，靠打變異動物養家。”
白悅溪被她這個傻樣給逗笑了。
“行，那你們和老鄧家一起去挑房子，我可以給你們推薦幾所稍微安全一點的位置。別墅區現在有不少流浪貓狗也會幫忙巡邏，你們不要誤傷就行。”
白悅溪並沒有主動提空間的事，隻是幫這兩戶人家大概搬了些東西到車子裏。
“沒想到天災後第一次開車竟然是搬家。”
這種天氣下其實能派得上用場的東西也不多，所以行李很快就搬完了。
老鄧和蔣苗苗他們剛好分了兩輛車準備一起走，蔣苗苗家四個人一條狗，實在是坐不下，就讓顧瀟瀟帶著奧利奧坐了過去。
白悅溪還看見蔣苗苗懷裏抱了個陶土盆裝著的荊棘樹。
“這就是我家小荊的本體了，等搬過去之後應該很快就能繼續生長。”
他們在這快樂搬家的時候，樓裏沒有出門的小部分鄰居也注意到了，大部分人都出去搬運物資或者是做交易去了，樓裏剩下的都是些年紀大的，或者說沒有覺醒任何能力的人。
“瀟瀟，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呀？”
“別墅區？那邊荒山野嶺的，都是些山裏的變異動物，哪有我們這的居民樓好啊。”
“哎喲，你們要是走了，我們這些老骨頭可怎麽辦喲？”
挽留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但就算道德綁架，也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蔣苗苗老鄧他們，之前願意留在這裏，隻是多年的習慣使然，和那一點對家的不舍。
但房子不是家，親人在的地方才是。
反正洪水早晚都要來，大樓遲早都會不安全，現在離開這裏心裏還能舒服一些。
白悅溪帶著他們回了別墅區，挑了離她家不遠不近，比較合適的房子，眾人安頓好後，也和小區裏的流浪貓狗見了麵，還算和諧地打了招呼。
奧利奧似乎還和流浪狗頭頭認識，熱切地互相聞狗狗屁股。
解決完新鄰居的事，白悅溪繞了一圈二度出發，這一次老鄧告訴了她，南區下去的那個大門到底要怎麽打開。
“那門是智能感應的，現在斷電了，你得在保安亭裏找到一個緊急製動的按鈕，按一下就能手動打開了。”
白悅溪照做，果然找到了一個消防栓式的鐵盒，按完按鈕拉下把手，這扇沉重的雕花鐵藝大門，才終於緩緩開啟。
沒想到耗費了夜晚的一半時間，小區都還沒出，倒是多了幾個新鄰居。
至少，也知道了天災融合的倒計時。
看來一周之內必須搞到船隻，最好也要弄清白光的邊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