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有私心
咖啡店內, 倪南看著老板衝速溶咖啡再端到她麵前,但凡他避著倪南在簾子後麵操作,她也不會覺得這個錢花的如此冤枉。
老板放完咖啡, 到唱片架抽了一張黑膠唱片出來, 店門敞開, 風吹進來的時候正對倪南,發絲稍亂,耳邊緩緩磁聲,她偏頭看一眼。
是事後煙的歌。
太多碎片細節重合, 讓人沒辦法不去想,離開的前一晚,倪南挑出事後煙的黑膠唱片,沒有多了解,隻是聽過一次就喜歡了。
周青山不常聽, 卻收藏了許多, 有段時間她在西山都會放事後煙的歌,周青山站在唱片機旁問她最喜歡那一首,她搖搖頭說選不出來。
那時周青山讓她挑最喜歡的帶走, 倪南離開前一晚選出最喜歡的放了, 沒帶走。
最喜歡的帶不走。
老板是煙嗓, 在一邊拿了吉他跟著彈唱起來,倪南不怎麽來這家店,隻是會經常碰見遊客問這家店的位置,網上在說老板是個帥哥。
店成個打卡點,都是為了一睹帥哥顏。
倪南刷手機正巧刷到白哈巴攻略, 有人推薦了這家店, 有人問店內吃的怎麽樣, 倪南剛抿完一口咖啡,順手一回。
【一般,咖啡速溶的。】
之後退出去沒再看,老板是帥有才華,可是這東西實在太貴。
聽到事後煙的歌結束,倪南才離開。
姥爺說有一通京城的電話打過來,打在座機上,是個陌生號碼,倪南回撥過去,那邊沒接。
距上次周青山的電話過去已經有一周,他沒來,也再沒有電話,座機的陌生號碼讓倪南出神,會是他嗎?
他看到那封信了嗎?記起來他們初次見麵的地點了嗎?倪南心裏猜想。
姥爺端著水過來問是不是京城那小子。
“不知道啊,我也沒見過這個號碼。”
姥爺意味深長看她一眼,沒有講話,喝了一口水。
電話再次有動靜響起來是兩天後,不過是周霽,他說了一個昵稱問是不是她,倪南疑惑嗯了一聲。
那頭大笑,世界如此小,那咖啡店老板是周霽的朋友。
倪南覺得好笑:“他不會因為我說了這麽一句事實就要來追殺我吧?”
“那倒不至於,”周霽也還在笑:“不對,這事我也說不好,你就自求多福吧,你們隔那麽近。”
倪南無所謂聳聳肩,她姥爺還在這呢,能那麽容易就被追殺嘛,扣著指甲縫邊的倒刺,“你們兩個真的好神奇,一個在胡同裏開花店,一個在邊疆開咖啡店。”
周霽生意忙,抽空打個電話,沒一會兒又被喊,探頭招了一下手,然後對電話說:“不然怎麽能是朋友嘞。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好。”
電話一掛,倪南走到了咖啡店門前,老板站在門口點煙,四目相視有點尷尬,倪南說上次掉了東西,男人點點頭轉身。
星月菩提取下來玩時一不小心忘記帶走,就放在了桌上,等想起來店已經關門,後來逢她來,店就關著。
隨意而開的店她都撞不上好運氣了。
男人提醒她下次小心點,不是人人都跟他這麽好心的,倪南一圈一圈繞在手上,聞聲抬眼,“不是什麽珍貴得東西,遇到不好心的人,掉了就掉了,再買就是。”
漫不經心的話語,說出口幾分怔愣,沒從周青山那學到什麽好的,這些敗家話都學來了。
男人笑了笑,“喝杯咖啡?”
“不了。”倪南不想再喝速溶。
“咖啡機修好了,賠你一杯。”
上次倪南點了一杯康寶藍,這會兒男人滅了煙,洗手,轉身背對倪南開始操作。
倪南去上次的靠窗位置坐下,天氣陰晴不定,出來的時候還是晴,現在有點烏雲,她沒有帶傘,環顧四周瞥見門口的籃筐裏插著一把黑傘。
白哈巴貓少見,養狗的多,所以突然視線裏竄進一隻大橘還是驚了幾秒,然後是喜,上手要去摸一摸,被躲開了,尾巴狠狠甩了一下倪南。
她點開相機笑,拍它舔毛的樣子,康寶藍上到桌上,男人去把貓抱走放到地上。
男人的咖啡是做的好喝的,倪南喝了一口放下,她現在完全被大橘吸引住了目光,蹲下去想要去摸一摸後背。
兩個人同時蹲著,看上去還挺和諧,讓人誤會。
同頻率笑,指尖逗留貓身上。
雨沒有及時下,是倪南走了一半才開始下,她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抬手捂住頭,狂跑,沒多遠,雨不再落在她身上。
倪南偏頭去看撐傘的主人,一身黑,鋒利冷硬的下頜線緊繃,唇薄鼻梁挺,一雙該無所欲求的眼有了紅血絲,一錯不錯盯著倪南。
恍如隔世。
倪南也僵住,她實在也沒有想到再見麵會這樣突然,無預兆到來,還是這個時刻。
讓他做了個大好人,為她撐傘。
倪南禮貌道謝,疏遠客氣,周青山聽著很不是滋味,他第一次明白,同一個人不同情境下喚出的全名是兩種感覺。
西北很大,離開那日他沒有過問具體位置,也不刻意去查,贈她自由,就理應完全自由離開他。
那通電話掛斷前,倪南就說西北那麽大,你找得到嗎?他說曾來過,那頭沒有出聲。
他真找到了。
倪南要走,周青山扣住她的手腕,“拿著傘再走。”
“你呢。”
“我在雨的這一端看著你走。”
話音落下的時候,倪南是有幾分遲鈍將話聽進去,一瞬間的迷茫再是怔愣,她扭過頭,鼻頭泛酸,眼尾有了紅的跡象。
倪南:“你看見了。”
沒有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見他點了點頭,倪南扯起嘴角往上揚,想要笑,眼淚又不自覺落下來,偏過頭自欺欺人掩飾,仰頭一會兒,張了張嘴,嗓子疼,渾身哪哪都疼。
那封淌在月光下,風吹不走的信,封鎖進盒子的信,隨著綠封皮的書進入到他的書架裏,有了一席位置。
安安靜靜躺在那本《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後麵,等待被發現或是永遠不被發現。
她知道周青山有隨意抽一本書出來看的習慣,整理書架的時候放在最順手拿的地方,仍藏有私心。
那一封完整的信,倪南曾經廢了無數張紙,打了一遍又一遍草稿,想說的話太多,又無從說起,提筆要寫,遲遲不落筆。
她在恐詞不達意。
——我在雨的這一端淋得澆濕,看著你離開,一次又一次。
那是倪南的寫照,數不清的看他背影,看他與別人談笑,別人問起她在看什麽?不舍收回視線搖頭,說好像看到一位故人。
故人是誰?
寶玉會說姑蘇林黛玉,她呢,怎麽說?京城周青山麽?引人發笑。
最後含糊不清蒙混過去。
倪南吐出一口渾濁氣,第一聲啞到不成調,清了清嗓子,還是有些啞,卻能完整說出話了。
“你知不知道那本《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裏麵也有一封信?”
周青山看著她。
刻意遺忘的回憶再拾起來,回到家裏整個人脫力躺在**,躺了很久,以影片形式把前半生過了一遍,在白哈巴那段摁了暫停。
久久不願意從影片裏出來,哪怕已經謝幕結束,他固執停在白哈巴那段,想要彌補什麽。穿得厚實的小姑娘,臉被凍通紅,在“西北第一村”旁站著。
周青山手裏的相機拍完童話般的村莊,轉身看見一個小姑娘閃爍無辜童稚的目光盯著他,就是那一瞬間突然想拍她。
他微微俯身,說:“小妹妹,笑一笑,對鏡頭比個耶,”他示範:“像我這樣。”
倪南沒有動,僵硬表情看著他。
周青山揮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聲嘀咕了一句,江津硯在不遠處叫他,周青山再看了幾眼小姑娘,還是那表情,他準備走。
衣袖忽然被扯住。
“我可以……”
“你可以什麽?”
倪南吞了吞口水,動作表情都不自然,眼神往兩邊看,很小的聲音:“拍照。”
那一張照片的構圖與光線與倪南頭像並沒什麽差,周青山點開她頭像看了很久,歎一句小姑娘長大了。
從潭柘寺開始她都在提醒,在這之前他們就見過,是他沒有多上心,忽視掉太多的細節,想起來時已晚,錯過又錯過。
從臥室到書房,周青山花了很久的時間,書房是倪南整理的,每一處布置都充斥她的氣息,裹挾全身,由鼻腔襲入,浸在五髒六腑。
周青山手指一寸一寸撫摸過去,小姑娘整理時的場景還曆曆在目,書按類型分類,不是他的喜好,哪一本比較喜歡的放到哪一格,都要扭頭告訴他一聲。
“我放這了哦。”
手指搭在了另外一格上,不經意的一眼被那本綠封麵的詩吸引住目光,是倪南曾給他讀的那一本。月色之下,風扯著葉子,站在落地窗前翻看,詩中掉落一張紙。
沒有信封,隻有一張紙。
話不多,似乎太多想說的都被隱下,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捏著一張薄紙反複看,葉子落了又落,月下日出。
周遭嬉鬧聲響起來,年輕小夥結伴而行,周青山從回憶裏脫身,嗓子仿若摻了沙子,“也是你的嗎?”
“不是。”倪南說:“怎麽會是我的,那本書是別的女生送給你的,裏麵怎麽會有我的信呢?”
“我還是算幸運。”倪南低聲笑。
有小心思放下那本書,也沒有灌滿,她把書放在了那本詩的後麵,周青山更順手的應該是那本詩,而不是她的這本。
所以說,她也是幸運的。
咖啡店老板拿了傘過來,看一眼她又看周青山,手中的傘遞給倪南方向又垂下,他看雨大了,見她又沒帶傘,這一路回去肯定感冒。
周青山視線往男人那轉過去,目光很快又回到倪南身上,盯著她的神情。
“這位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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