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雪壓枝

鹹奶茶大多人是喝不來的, 老爺爺不另外,他愛喝甜奶茶,倪南開門看見兩位老人家一人抱一箱可樂。

頭頂三個問號。

倪南幫忙搬到裏麵, 她怕老人家閃到腰, 放好後問:“給我喝的嗎?我不愛——”

姥爺努努嘴, “這老頭要喝。”

倪南在原地尷尬死了,還好宋文女士的電話進來緩解了尷尬,她出去接電話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老爺爺,這老爺爺有一顆年輕的心。

又愛喝奶茶又愛喝可樂。

隻是家裏人不說嗎?年輕人喝多了這些都不好, 況且他們年事已高,不管這門“相親”最後如何,倪南現在已經給老爺爺孫子打上了不靠譜。

到了空曠地,宋文女士在電話裏說,戒指找到了。

倪南很疑惑, “在哪裏找到的?”

蹙起眉想了半天, 不得不回憶那一天的各種細節,漸漸臉紅了起來,難道真的有失憶某一段?自己是戴回家了?

她手指在雪地畫圈, 雪化水, 她貼在臉麵降溫。

“你落在宿舍了啊!大早上學校就給我打電話, 問我是不是倪南家長,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有什麽大事……”

倪南垂頭,頭發用鯊魚夾夾住,纖細脖頸露在寒風裏, “掉宿舍了啊……”

隻有她心底清楚, 不可能遺漏在宿舍, 被遺漏的隻有玉蘭枝。

為什麽突然出現在宿舍,她也清楚。

置頂早就取消,消息沉底,她要去翻找得往下拉好久,拉到一半突然閃退出去,倪南愣住在那裏,之後再沒有打開的念頭。

跟騎馬的小孩兒繞邊境騎了一圈,風刮人痛,小孩穿很嚴實,圍巾戴上,垂下來那截還有漏針,倪南指了指漏針的地方。

他炫耀般取下來:“我這是心愛的女孩給我織的,不是那麽完美,但是我最喜歡的!我不可能再有更喜歡的圍巾了!”

“沙達,你要珍惜她。”

“當然!姐姐你有給誰織過圍巾嗎?為什麽女生喜歡織東西送給男生呢?有什麽含義在嗎?我向她表達了我的喜歡,可是她拒絕我了,就在入冬的時候她又送我一條圍巾。我不懂她。”

倪南笑了一下,奔騰而去,遠遠丟下一句話。

“她也喜歡你。”

沙達追上她,一直確認問是真的嗎?倪南點頭說是的。不會有心血**無緣無故的一條手織圍巾,耗時耗力不厭其煩一針一針勾。

倪南停下剛想轉彎,迎麵奔來一匹失控的馬,她的馬兒受到驚嚇,倪南趕緊抓緊僵繩,身體往前傾,蹬緊了腳蹬。

有驚無險,好在沒有發生意外。

那人過來道歉,倪南著急回去,擺了擺手說沒事,跟沙達說了一句就騎馬走了。

這馬兒是姥爺最喜歡的一匹馬,倪南栓好繩,往屋裏去,從櫃子裏找出那條紅圍巾戴上。

去給沙達弟弟補習的時候,沙達弟弟握著鉛筆在草稿本上畫圈圈,心思不在題目上,盯著倪南的圍巾說:“姐姐,為什麽你的圍巾沒有那麽多空的地方啊?我哥哥那條有好多。”

倪南讓他自己算出那道題,在一邊拿手機正刷,聞聲抬眼,愣幾秒。

沒回答他,敲了一下他的頭,讓他趕緊寫題目,不要想動想西的,他悶聲哦一句,沒兩秒又開始指著窗外的雪山。

念著古老傳說。

生出更遠大的幻想,他在問京城是什麽樣子?交通便利嗎?下大雪的時候會不會也封了道路?高樓大廈還是像他們這樣的平房?

倪南揉了揉他的頭,要他好好學習自己出去看一看。

沙達弟弟又哦一聲,題仍然沒有算,手指摸著倪南的圍巾,好舒服的毛線,撐著下巴問:“姐姐,你這條圍巾也是有人送你的嗎?”

倪南低頭看了一會兒,點頭說是。

沙達弟弟也問含義。

是到一輪月的出現,倪南恍然明白自己反常行為,姥爺跟老爺爺倆人喝酒聊天,聊到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停不下來,有徹夜長談的打算。

她坐在外麵靜靜看月。

很冷,但倪南不想進屋。

圍巾遮住了半張臉,她一雙眼忽閃忽閃。夏天的圍巾告訴她不必總時刻想起,有需要的時候再想起他,他歡迎來麻煩他。

也是證明她追逐月亮途中曾被照映過的存在。

翌日倪南收到信息轟炸,室友告訴她她火啦!都上熱搜了,全部都在討論。

倪南在被窩裏翻個身點開了熱搜詞條,朦朧眼,隨意翻了翻,又睡過去。等到清醒的時候,熱度降了一些,她看了看就沒再關注。

馬失控奔來的那一幕恰好被人錄下來,她冷靜快速處理避免了危險的發生,然後瀟灑騎馬奔騰離去,束高的馬尾迎風飄,白雪皚皚她也一身素白。

視頻播放量很高,全網在猜她是誰,高中大學認識與不認識的人評論參一嘴,說我認識,我跟她是同學。

清冷孤傲的玉蘭再冬綻放。

-

林途刷到視頻的時候立馬就給周青山看了,再他之前江津硯和陸曼魏潮生他們已經發過一次,看他什麽反應。

周青山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看完了整段視頻,然後放下手機。

老胡同開了一家藝術性十足的書店與花店,一樓花店,二樓書店,老板長得也藝術,美中不足是臉上一道小疤。

寫信業務依舊在。

不少慕名打卡的人過來,說他再賣點明信片可以跟三生有信爭一爭人氣與生意,周霽不屑笑說,不跟別人比,而且那店,信總丟。

高一的時候他進去寫過,寫著好玩,五年後收到短信說在派送,送了多少年了,他也沒收到,都已經忘了曾經寫過什麽。

客人要包一束花送朋友,拿不定主意,讓他幫忙選一選,問了需求與對方關係,他選花包了一束,門口又進客人,周霽看了一眼又忙手裏的活兒。

知曉新進來那位客人是周青山的時候,周霽在二樓選書裝盲盒裏去。

靠窗位置能看見倪南家,周青山就坐在那裏,一顆被雪壓彎枝的樹,樹下走動的女人,他想起在馬背上瀟灑自在,眉眼間透著一絲傲然的小姑娘。

兩個人的五官是有幾分相似的,倪南給他看過全家福,實際是更像爸爸,可能是身上那種不爭不搶的氣質。

桌上擺了一本書,從頭至尾都沒翻看一頁。

京城繁華霓虹燈亮整夜,曠野無盡,風蕭瑟,她的小姑娘好像天生屬於曠野。

曠野是她的歸宿。

在那裏,她的靈魂也滾燙發熱,周青山反複觀看視頻,直到身旁路人。

公司有事,林途在胡同口等待,他將書歸還原位,在夾縫中間看到一封邊緣灰燼的信,他以為是別人落下了的,書放進去準備離開。

“給你的。”

周霽抱著一個盒子出來,“好幾年前,有個小姑娘在我這裏寫了信,隻有收件人,沒有地址,找到你也是緣分。”

“希望現在還不晚。”

會議上麵,周青山一直蹙眉,底下的人惶恐不安,不知道這位爺今天怎麽了?散會時,周青山直接回西山。

路過長街,人擁堵,車輛進行慢。

糖畫攤子的小孩多,囔囔轉個大龍出來!林途搖上車窗隔絕外麵嘈雜聲,往後視鏡一看,怔住,那個神情從未有過鬆動的男人因為外麵小孩糖畫碎掉而出現鬆動。

那一刻他在想什麽呢?

倪倪糖畫碎掉的時候是否也是如此傷心?他的倪倪哄騙人有一套,將他騙住,從未細想過一切的緣來。

師傅跟他說,小姑娘寫的是“周青山”三個字,那一手字漂亮得喲,他還從沒見過第二個寫得如此好看的。

回憶撕開了小口子會慢慢變大,他腦海猛出現倪南潭柘寺那句話。

照片。

人潮褪去,車得道。

那封信掀開了一段塵事,周青山反複摩挲讀信,自嘲勾了勾唇角,他如此愚鈍,從沒察覺她話語中更濃更久的愛意。

【喜歡一個人從不有所圖,那是一場甘之如飴的沉淪。

我的暗戀從一開始就是結束的,是我自己加了劇本,東拚西湊出你的青春軌跡,複刻了一遍,成為第二個周青山。

周青山,這封信你不會收到,我的暗戀永埋地底,不見天光。我不有期許再見麵,你平安順遂就好。

周青山,你會幸福的對吧?】

信的內容隻有這麽多。

周青山心底久久平靜不下來,捏著薄紙往下坍塌,四肢麻痹,他轉身放手給她周全,卻不想是用世俗隔開二人,一場長久大雨中,他給她撐了傘,最後最將傘拿走。

潭柘寺再跪拜,主持相熟,問他今日怎麽突然來?周青山行至姻緣樹下,拿起一張照片問他,這位姑娘你有記憶嗎?

主持觀看幾秒,點頭說有的。

每年雷打不動會來,後來來的少時,他還問過,小姑娘臉上染緋紅,眉眼間滿滿幸福笑。

“長夢成真,我來還願。”

煙火繚繞,不息不滅,周青山斂下神情,人海茫茫百感交集,他抽身不脫,在俗世一遍一遍撚著灰燼薄頁,指腹蹭了灰。

相機有過缺失,最早的照片停留在他為倪南在玉蘭花下拍的,再往前是沒有了。

陳柯出院站在花店麵前,指花詢問。

人來人往裏,京城小雪,他於風雪中回頭,那抹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是他的倪倪。

緊繃的神經到家都沒有舒展,湧來一種無力感,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一個人能等一個人多久?又能在沒有回應的愛裏堅持多久?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就像他竟然不知道這麽一個看上去怯生生的小姑娘在無盡草原灑脫傲然的另一麵。

不知道她喜歡自己這麽久。

也自然不會知道她還能喜歡自己多久。

周青山長歎一口氣。

作者有話說:

老男人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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