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嬌欲語

長街繁華景, 故人重遊,唏噓一陣,留下張張影像, 沿著江邊慢走閑聊, 一家人難得和諧寧靜。

想起來, 這樣的夜晚好久沒有過了。

家庭瑣碎,一地雞毛,爭吵起來來回就那些事,聽到耳朵生繭, 手指一起,嘴一張,要說的話都可以倒背如流。

倪鍾生待了四天,收拾行李回西藏那天,倪南蹲在攤開的行李箱旁邊, 看宋文女士拿便利貼往瓶子上貼, 一罐又一罐,倪鍾生跟在後頭,一直點頭。

帶了好多東西, 行李箱都是倪南坐在上麵壓下去的。

宋文女士從來不送不接, 隻在院子裏那個改過後的葡萄架下聽一聽歌劇。

出了高鐵站, 烈日當頭,倪南沒帶遮陽傘也沒塗防曬,走出到太陽底下一步,立馬縮回到陰涼處去。

掏出手機一看,今天四十度。

京城的人工降雨能不能再多來點……

鈴聲響起的時候, 倪南在買冰水, 挑最冰的一瓶, 拿手機時手還無措撞了水,旁邊的哐當倒了。

“喂?”

立好倒下的水,拿最裏麵的礦泉水出來,走去收銀台結賬,沒聽到對麵答話聲,將手機拿下一看,是周青山的電話。

離收銀台五米遠,轉身麵向零食辣條,佯裝重新挑選,右手伸出一隻手指劃過包裝袋。

“周青山,你為什麽不說話啊?”

掃碼結賬聲。

九塊五。

聲音同步,倪南是反應了幾秒才回頭,周青山握著手機,肩寬腿長模特身材,站在那焦點聚集處,慵懶神情,懶散朝她一笑。

禁欲一張臉,襯衫扣子永遠解開兩顆。

看他的目光太多了。

到了車裏,倪南把他的襯衫扣子一顆一顆係好,再三確認無遺漏。擰開冰水,解暑氣,看著窗外嘀咕:“花蝴蝶……”

好巧不巧,這下周青山的聽力好到過分,聽到了她的嘀咕,想了想花蝴蝶什麽意思。

依稀記得陸曼這麽說過江津硯,什麽時候來著,他有時候記性真的不大那麽好,至少高中的事忘了一大半。

就像那晚陸曼家的細細說,到車上倪南追問起時,他也想了好久,最後沒想起來。

細細說成了草草說。

酒吧裏寫作業為什麽?可能覺得那些女人比作業還無趣,相比較下,他更寧願碰一碰作業,也不想那些女人碰他。

不過那晚的題目真的簡單過頭,甚至到他覺得弱智地步。

這會兒想“花蝴蝶”這個詞,在倪南看過來那一下想到了,是高二那年,剛分完科,陸曼是在文科班,她的同桌為江津硯要死要活,少女心事沾濕枕頭,一本厚厚筆記本全是江津硯。

附中天台上,三個人迎著風,陸曼指著江津硯頭罵:“你個不檢點的花蝴蝶!放古代是要浸豬籠的!”

江津硯賤死了的語氣,“謝謝謝謝,花蝴蝶也要有點資本才能當,感謝陸大小姐對我的肯定。”

他的倪倪說他花蝴蝶,這資本他可是不想要,也不想要這份肯定。

把人抱著哄了好一會才好,其實倪南也沒真怎麽生氣,就是順口一說,周青山勾了勾她鼻尖,“是沒生氣,我就是聞到一股酸酸的醋味。”

“也可能是我鼻子不好,聞錯了。”

倪南抬手捂住他的嘴,耳尖紅,“對!就是你鼻子不好聞錯了!”

周青山笑著點頭,握住她的手腕。

等人把手放下後,他又問:“是陳醋還是香醋啊?”

真的好煩人呀。

倪南心中回答,是飛來橫醋!

水瓶捏凹瓶身,她鼓著腮幫子別過臉,催著他快開車。

“是陳醋吧,我們倪倪最愛吃陳醋了。”

倪南吃粉吃麵都喜歡加好多醋,魚香肉絲糖醋排骨一類的菜,永遠第一個嚐到醋味。

她真的好愛吃醋,能忍酸。

手機在兜裏震了一下,倪南拿出來看,回了消息過去,宋文女士讓她早點回來,別玩太晚,今天異常好說話。

倪南把手機覆在腿上,周青山還沒開車的意思。停車場車輛多,不安靜,電梯上上下下來人,時不時有輛打示廓燈開走。

放了一個粵語歌單。

她問他怎麽還不走啊,她想去看看金魚呢。

周青山看了一眼手機後才開車,倪南起好早,這時候有點困,回程路長,聽歌偏著頭很快就睡著了。

抱臂夾著礦泉水瓶,睡熟之後鬆落掉在腳邊,她隻是身子動了動,囈語一聲後接著睡。

空調適當調高了一點,到適宜溫度,等到了西山人還沒醒,周青山等了一會,然後解開安全帶,下車拉開副駕車門,將人打橫抱起。

抱到電梯口就醒了。

小姑娘眼裏閃過錯愣,然後如常,把臉蛋埋進頸窩,手指垂下攥著襯衫,“我剛剛做了一個夢,突然騰空飛起,我還以為自己學會禦劍飛行了。”

“剛高興呢,想和你炫耀,我發現你不在我夢裏。”

出了電梯,倪南讓他放下自己,她要到現實裏來,不想在夢裏飛了。

周青山把人給放下,說她睡覺睡傻了。

倪南癟癟嘴沒解釋什麽,就說好像是哦,睡傻了,可能太困,這樣的夢都會做,她一般不怎麽做夢的。

這話打臉太快。

兩條金魚在缸裏自在遊,碰到一起短暫貼近,再各自遨遊。

倪南灑了魚糧,拍了一張兩隻金魚貼近的照片,設置為朋友圈背景圖。

今天實在困,打著哈欠離開金魚缸,周青山喊她去臥室睡,半是清醒半是迷糊轉身上樓梯,周青山在後頭打電話。

大忙人。

她倒下就睡了,蜷縮著身子,腿間還要夾著被子。開了空調,額頭還是冒著汗,手掌一摸,濕漉一片。周青山拿毛巾擦拭,v領口的裙,側躺是春光一麵,一覽無遺。

周青山喉結上下滾動,毛巾疊了三圈,玉一般的肌膚,清透光澤,上手涼有潤度。

手下的人翻了個身,他起身去浴室,嘩啦水聲響起,倪南迷迷糊糊喊他,還睜了一下眼睛,怎麽這個點洗澡啊。

然後又睡過去。

空調被從小姑娘腿間扯出來,蓋在身上,周青山調了個鬧鍾將手機放一邊,睡在旁邊。

人生中第二次做讓人臉紅心動的夢,以為夢中大膽起來,再說,她都包.養周青山了,占點便宜不算什麽吧?

高湫以前點牛郎的時候說,錢再多點,睡他也是可以的。

倪南盤算著那些錢能睡一次周青山嘛?

腰窩被輕輕一摁,倪南什麽盤算都沒了,整個人軟下來,抱緊了對方手臂,唇瓣貼著肌膚,她清醒又沉淪。

周青山挑起她下巴,“倪南。”

她軟軟應了一聲,好像沒睡醒一樣,可是手上的動作卻不像,一隻手在胸膛打圈圈,碰到襯衫扣,想要去解開,兩隻手用上,一顆扣子解好久。

“你這個襯衫好難解啊。”

抱怨的語氣,穿這件襯衫都是他的不對,他最好不要穿。解到第三顆,手都酸了,快要哭了皺著張臉,“不解了,好難解……周青山,你自己脫好不好?”

周青山又好氣又好笑盯著她,在做什麽夢這是?

他沒有動,她急了,想要上手撕。

周青山一把握住亂動的手,“不急,慢慢來,我教你怎麽解。”

他好耐心,一顆一顆慢慢解,全部解完,讓她脫掉,誰知道倪南手臂一伸,撩起他的襯衫環住他的腰,又將頭埋進胸口,拱了拱。

到這份上已經知足,倪南很容易滿足,這已經是超常的滿足,貪婪嗅著他身上的味道。

小菩薩嬌欲語,心事轟然而來,夏間蟬鳴不休的聒噪,她落下一滴淚,灼人燙意。

背後溫柔輕拍低哄,溫柔要命,倪南半夢半醒之間抬眼窺見青山眼波。

“周青山。”

“在的。”

倪南又低下頭,感觸到溫熱,“不是夢啊。”

窗簾全部拉了,遮光性好到分不清白天黑夜,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天旋地間,一道身影壓下來,柔順長發散落胸前,領口亂了幾分。

不知道什麽時候內衣扣子解開了。

倪南心髒砰砰砰跳好快,呼吸紊亂在黑暗中與他對視,目光灼灼,誰也不讓誰。

周青山抬手揩去眼角的淚痕,嗓音有些啞:“夢裏發生了什麽,怎麽哭了?”

哪有無端引人淚,在凍到人發僵的冬天,倪南穿著薄棉衣,戴著紅圍巾,站在長街上,高湫挽著她的手,在糖畫攤停下腳步,付了錢,手指摁在木頭轉盤針上。

“阿南保佑我轉個鳳凰!”

新年吉祥,轉個鳳凰。

車輛進來路狹窄,滴滴滴幾聲,兩個人靠裏麵站,高湫轉了個鳳凰,倪南的笑在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僵在臉上。

黑色車裏駕駛座的窗開著,不怕凍人寒意,他投來一眼。

當時如果她再漂亮一點,再漂亮一點,那她就可以望青山了,而不是錯開目光,看著腳印汙泥下的雪。

車輛駛遠後,高湫撞撞她的肩膀,讓她也轉一個,轉盤上沒有她想要的,問老師傅可以自己寫嗎?老師傅笑點頭說當然可以。

她寫“青山”,寫時順利無阻,扣盤取下也是,走在路上看青山,高湫問她幹嘛寫這個,她說完“我見青山多嫵媚”還沒說下句,迎麵撞來一個小屁孩,手中的糖畫碎在地上。

青山見我不應如實。

碎糖塊撿拾在手心,小屁股說賠她一個,她不要了,撿著一手碎糖走遠長街。

蹲下起身那一瞬,好像看見漫長餘生,一生無青山。

在夢裏最後,涼氣吹在肌膚上,凜冬寒意之感讓她瞬間清醒,貪念太重,落下一滴淚。

她吃醋厲害,扛得住酸。

環住男人的脖子,在他耳邊學著劇裏風情萬種的女人,吹一口氣,聲音怯柔柔卻意外撩撥人。

耳語一句,隨之而來是繾綣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