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裏搖搖頭, “沒有。”

顧津南食指骨節敲了下夏裏的腦門,眉眼間流轉著笑意,似乎心情很好, 他說:“吃早飯去?”

“好。”

夏裏跟著顧津南走去對麵的街道。

醫院在的街道, 向來是熱鬧的,從早到晚,人流不息, 百鬼穿行。

現在六點多一點,醫院附近的便利店和早餐鋪子都開張了。

“想吃什麽?”顧津南主動問夏裏。

夏裏思考了兩秒,顧津南剛醒,吃點清淡的熱食比較好,便給顧津南說想吃包子。

早餐鋪子裏排隊的人很多,位置倒寬裕, 想必都是住院家屬出來帶飯的, 夏裏和顧津南坐在角落裏的位置。

顧津南沒什麽胃口, 點了份小米粥,夏裏點了份小米粥和兩個奶黃包。

顧津南捏著調羹慢悠悠地攪動小米粥, 一隻手抵在桌沿上, 後背微微弓著,很是放鬆。

像他高中在餐廳裏和朋友一塊吃飯那樣。

高中的時候,顧津南也經常吃食堂,他人緣好, 每次吃飯的時候身邊都圍著幾個人,一塊扯七扯八的,然後哄笑, 顧津南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裏,腳踩著旁邊凳子的底杠, 嘴角帶著幾絲笑。

夏裏不習慣在食堂吃飯,她總是在食堂打包點飯帶回班級吃。

但每次去食堂,顧津南隻要在,夏裏就會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從他身旁經過,偶爾路過的時候,他恰巧抬頭,夏裏也隻是匆匆看她一眼,然後加快腳步,離開食堂。

饒是這樣,夏裏也會開心一整天。

因為見到了他。

想到此,夏裏嘴角上揚了些,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但笑容轉瞬即逝,那張照片又清晰地浮現在夏裏的腦海裏。

像一把利劍一樣,在夏裏的胸膛裏橫衝直撞。

“喂。”顧津南敲了敲桌麵。

夏裏抬眼,一臉茫然,“嗯?”

“吃到油紙了。”

夏裏反應過來,把奶黃包底部的油紙撕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尷尬地舔了舔嘴唇。

“有事?”顧津南放下調羹,雙手架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看著夏裏,又恢複了往日吊兒郎當的樣子,仿佛昨天晚上氣虛慘白的顧津南根本沒存在過。

“沒。”夏裏低頭喝了口小米粥,她沒放糖,但裏麵的南瓜很甜。

“奶黃包這麽好吃?”顧津南隨口道。

夏裏眼珠一轉,把另外一個奶黃包遞給顧津南,鼓著腮幫子,眼神真摯,“挺好吃的,你嚐嚐,我吃不完兩個。”

顧津南不喜歡吃甜的,他的味覺和他的人生一樣,自動避開了甜這個屬性。

他盯著奶黃包看了兩秒,嘴角一勾,接過夏裏手裏的奶黃包,猶豫著咬了一口,軟甜,帶有奶香味,沒他想象中的難吃。

夏裏的心很亂,整個人像被熱水和冷水輪替泡著,舒適,也疼。

吃飯完,夏裏自覺去門口等他。

顧津南跟朋友出來吃飯,從來都是他付錢。

剛轉身,夏裏就被他揪著衣領強勢調轉了方向,他尾音有些上揚,帶有些惡劣幼稚的語調,“想吃霸王餐啊?”

“啊?”夏裏呆呆地看他。

顧津南下巴一台,氣勢挺足,但語氣溫柔:“去付錢,我沒帶手機。”

由於他平時太過鋒利張揚,說話聲調也偏冷。

這語氣突然暖了點,有種委屈巴巴的感覺。

夏裏失笑一聲,去裏麵付錢。

“你叫車吧,車來了再出去。”

顧津南兩手抄在上衣兜裏,外麵天氣寒冷,張口成雲煙。

“醫院不就在旁邊嗎?”夏裏的思維跟不上顧津南的話,她小聲地問。

“回家,不回醫院。”

“你藥還沒拿,而且院長說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顧津南懶散道:“放心吧,我沒那麽容易死。”

而且,有人不允許他死。

夏裏想到了顧津南空空****的家,唯一帶有生活氣息的醫藥箱,還是學校發的,裏麵藥零零散散的,還不全。

“我嗓子疼,去拿點藥,你等我一會兒。”夏裏掏出宿舍鑰匙塞給顧津南,風一樣地往醫院跑去。

光禿禿的宿舍鑰匙躺在顧津南的手心裏,還帶著夏裏的體溫,他下意識地嘖了聲,舌尖抵著嘴角,輕笑了聲。

夏裏是拎著兩包藥回來的,一包是顧津南的,一包是她的。

“你這鑰匙光禿禿的,也不怕丟。”顧津南邊說邊勾走夏裏手裏的塑料袋,解開夏裏那包藥,挨個看藥盒上的說明。

“還好,我經常把鑰匙放書包裏。”夏裏實在不好意思給顧津南說柒時宜配了幾百塊錢的鑰匙。

四人宿舍,宿管阿姨給發了四把鑰匙,開學第一天,兩人很默契地都丟了鑰匙,柒時宜便拽著夏裏去配了幾十把宿舍鑰匙。

兩人拎著沉甸甸的幾十把鑰匙,在小街道捧腹大笑,現在想想,還挺傻的。

網約車沒過幾分鍾就來了,夏裏和顧津南一同坐在後座。

空間變小,夏裏又緊張起來,注意力不自覺地被顧津南帶走。

顧津南大刺刺地伸著腿,一手放在腿長,一手抵著車窗邊框,偏頭看窗外。

夏裏快速地看了顧津南一眼,他嘴角是上揚著的,從醫院出來,他一直這樣,貌似心情很好。

病去如抽絲,夏裏想,他應該是病好了,連帶著心情也變的輕鬆了。

隻要他開心就好。

至於短信的事情,夏裏決定靜觀其變,至少明白對方的意圖再做決定。

網約車經過校門口的時候,顧津南似是想起來什麽,偏頭問夏裏:“學校寒假是不是不提供暖氣?”

“嗯。”夏裏點頭。

“冷嗎?”他問。

“還好,我被子挺厚的。”

“公寓對麵那套房子也是我的,一直空著,沒人住,你要是學校住的不習慣可以先過去住,密碼和這套公寓的一樣。”顧津南淡淡說著。

“好,謝謝。”夏裏有些臉紅。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的兩人,欲言又止。

車子抵達顧津南公寓樓下,顧津南先下車,司機趁機對夏裏說:“姑娘,在外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輕易相信男生的話。”

夏裏了然地笑笑,“謝謝叔叔,不過他是個很好的人。”

顧津南聽到這話,動了動眼皮,沒吭聲。

夏裏跟著顧津南去他家裏拿耳釘。

一進門,夏裏去洗手間找耳釘。

顧津南去臥室拿手機,失蹤了一天一夜,公司那幫老狐狸肯定會搞事情。

還有綠城的地產項目,江家最近沒少做手腳。

然而,手機上的短信讓顧津南再一次崩潰,他同樣收到了自己像狗一樣被拴著的照片。

有人再幫他回憶,那些淒慘的記憶。

提醒他,他曾經像狗一樣活著。

赤、裸、裸地挑釁。

顧津南深邃的眸子裏淬著狠戾,直勾勾地盯著短信上的照片,臉上帶著陰翳的冷。

“很好。”他聲音冰冷。

“顧津南,我先回學校了,你記得吃藥。”夏裏站在顧津南臥室門口說道。

顧津南閉了兩秒的眼睛,壓下眼底的情緒,他再睜眼,又是那副散漫的樣子。

可夏裏剛明明看到他繃直的後背,還有緊握的拳頭。

“你怎麽了?”夏裏輕聲問。

顧津南把手機扔在**,往前走了兩步,斜倚著門框,雙手抄兜懶懶散散地,“不想吃藥。”

夏裏莞爾一笑,“是怕苦嗎?你吃完藥了可以吃點糖,我上次給你帶的糖還有嗎?”

“有。”顧津南答道。

顧津南慢悠悠地跟在夏裏身後,電梯的數字一直變化著,快到這一層時,顧津南突然叫她:“夏裏,春節不想一個人的話,可以過來找我。”

夏裏有些錯愕,但很快臉上的表情又恢複正常,她笑的很甜,“好啊。”

夏裏走後,顧津南在客廳站了一會兒,深邃的眼底,一派平靜。

良久,顧津南拿著車鑰匙出門了,導航去最近的五金店。

五金店的老板裹著軍大衣,嗑著瓜子看手機,聽到動靜,他抬頭看著顧津南問:“要買點什麽?”

“籠子,四方的。”顧津南聲音很淡。

老板把瓜子扔在盤子裏,起身去介紹店裏的籠子,“我這好多籠子,合適各樣的,你買什麽樣的?”

“最結實的。”

“關狗嗎?”

“嗯。”

“那這種就行,組裝也簡單。”

“不夠結實。”顧津南垂眼看著老板從貨架上抽出來的籠子的一個麵。

老板笑笑,“你家狗到底多有勁兒,這樣的都不結實。”

“這個,加粗加厚的,狼進去了也跑不出來。”

“嗯,再拿一根鐵鏈子,還有鞭子。”顧津南口吻平靜的像結了冰的水麵。

有了狗籠子的經驗,老板給顧津南找了質量較好的鐵鏈子和鞭子,他一塊扔到地上,說道:“一共615,快過年了,抹個零,600算了。”

顧津南掏出手機轉了1000塊錢。

機械的到賬提示音響起來。

老板搓搓臉,打了個哈欠含糊說道:“小夥子,轉多了,一共600。”

顧津南嗤笑,笑意不達眼底,他說:“沒事,我手受傷了,麻煩您幫我把這些東西搬車上去吧。”

“好好好,沒問題。”老板樂嗬嗬地幫顧津南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