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轉眼又是幾日, 離康熙回宮的時間越來越近,期間曹玥又鬧過一次肚子疼,讓太醫瞧了瞧後換了一副安胎藥方子, 也讓魏珠放鬆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
七月底的時候, 宜妃讓郭絡羅氏在宮外查的事情有了結果。
“昭妃妹妹果然聰慧。”
宜妃徐徐的品了口茶, 臉上是輕鬆愜意的神情。
曹玥把玩著一塊兒黃玉玉佩:“看來已經有結果了。”
那日她讓郭絡羅氏查的,正是小五和服毒自盡的太監與他那在董府做活兒的弟弟三人之間的關係。
宜妃潤了潤嗓子,開始說她娘家查到的事:“那日來景仁宮給你送料子的兩個太監是老鄉,死了的太監叫小驢子, 活著的那個太監姓吳, 入了宮後舍棄了姓氏,稱自己為小五。兩人分別又有一個弟弟, 兩人因為家裏窮,又是長兄,就淨身進了宮伺候,進宮後兩人一路相互扶持。後來他們家鄉發了大水, 衝了他們的家。小驢子的弟弟被淹死在水中,另一個太監小五的弟弟活了下來, 並在去年來到了京城, 費了極大的周折,才在一個好心人的幫襯下, 聯係到了他宮裏的兄長, 還帶來了小驢子弟弟沒了的消息。”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 小五並未對小驢子說他的兄弟被淹死了,而是說他的兄弟還活著。因為兩人進宮時, 他們的弟弟都還小,好幾年過去了, 小驢子沒有見過他弟弟一麵,又聽小五的弟弟能說出家鄉的一些事物,於是深信不疑。為了能讓自己的弟弟讀書走科舉的路子,小驢子把自己每個月的月例銀子都送出了宮,小五也借口自己要銀子沒用,把自己的銀子都給了小驢子。從那兒以後,小驢子就對小五掏心掏肺的好。”
曹玥聽故事聽的正入迷,宜妃卻停了下來,微微一笑問她:“這中間卻有個極為有趣兒的事,妹妹不妨猜一猜,幫小五弟弟聯係到小五的好心人是誰。”
曹玥低垂著的睫毛輕顫,片刻後,給出了答案:“與佟家有關?”
宜妃讚賞道:“本宮果然沒誇錯人。確實與佟家有關,而且這好心人,正是皇貴妃的額娘,赫舍裏福晉的貼身嬤嬤。”
也就是說,那所謂的幕後主使,很有可能就是赫舍裏福晉。
曹玥冷冷一笑:“如此說來,端嬪隻不過是赫舍裏福晉手中的一把刀罷了。宜妃姐姐交給本宮的那個人,魏珠也審問出來了,根據他的口供,安順命人在太監廡房後的一處牆角裏找到了一張大額銀票,上麵印著京城最大的錢莊的印璽,宜妃姐姐自小在京城長大,想必比本宮更為明白,這代表了什麽。”
宜妃表情緊繃著:“自然,京城各大家族兌換銀錢都是在這家錢莊,這家錢莊也隻做貴族生意,說是背後靠著恭親王常寧,恭親王常寧是皇上唯一的兄弟,又得皇上看重,故而京城無人敢惹,所以各大貴族為了討好恭親王,一旦有銀錢往來,都會去這家錢莊。”
曹玥不知打哪兒摸出來那張銀票,摁在桌麵上推到宜妃麵前:“本宮在宮外並無勢力,這張銀票的具體出處,還是要勞煩宜妃姐姐根據上麵的編號去查了。”
出自錢莊的每一張銀票,除了蓋有錢莊的印璽外,還有編號,為的就是能更好的查明出處。
宜妃掃了銀票一眼,沒伸手去碰:“還查什麽查,是誰已經很明顯了。隻是佟家……這次這個虧,怕是本宮與妹妹都要咽下了。”
皇上不會容許他的母族背上謀害皇嗣這樣的罪名的,哪怕隻是赫舍裏福晉一人所為。
京城中,郭絡羅氏比不上佟佳氏,而昭妃的家族又遠在江寧,朝堂之上能說話的人少之又少,佟家便是如此有恃無恐,狗膽包天!
曹玥淡淡道:“那可未必。”
她這個人,什麽都吃,就是不喜歡吃虧。
事情有了結果,曹玥也沒有做多餘的事,一直按兵不動,等到康熙回京。
八月初三,鈕鈷祿貴妃攜後宮嬪妃前往太和殿前迎接聖駕回宮,見明黃色的華蓋由遠及近,忙領著嬪妃跪下,同前來迎駕的大臣們一起山呼萬歲。
禦輦停下,康熙踩著小太監的背下了馬車,又繞到自己的禦輦後麵扶了太後下來,這才走到眾人麵前,側眼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忙持著太監獨有的尖細嗓音,高聲道:“皇上有旨,諸位免禮平身。”
鈕鈷祿貴妃扶著紫煙的手站起,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往康熙麵前走了兩步:“臣妾恭迎皇上太後回宮,皇上和太後一路辛苦,臣妾已經命乾清宮和壽康宮的奴才們備好了熱水和膳食,皇上和太後先回宮梳洗休息,過後臣妾再與皇上稟報瑣事。”
太後確實疲憊,聽到鈕鈷祿貴妃安排的妥帖,不禁笑道:“也好,哀家就先回宮,明兒貴妃再來陪哀家說說話。”
康熙語氣稍有柔和:“剛回宮,許多事要朕處理,朕命宜妃送您回宮。”
宜妃領命,上前扶著太後上了早就備好的肩攆,一路朝壽康宮去。
太後一走,康熙身上僅剩的柔和也沒了,一身帝王威壓壓迫的人幾乎喘不過氣來,不怒自威的龍顏無人敢直視:“昭妃怎麽沒來?”
鈕鈷祿貴妃一頓,笑意頓消,憂愁道:“是臣妾無能,沒有照看好昭妃妹妹,才讓昭妃妹妹不甚動了胎氣,這些日子一直在臥床靜養,所以臣妾便做主不曾讓昭妃妹妹前來迎駕,還請皇上體諒。”
當著大臣們的麵兒,鈕鈷祿貴妃不會說的太明白,也不會把後宮醜聞拿出來說,否則倒黴的隻會是她。
康熙的左手放在身前,大拇指上的龍紋扳指被康熙來回摩挲,他定定的看了鈕鈷祿貴妃好一會兒,直到鈕鈷祿貴妃快頂不住他的目光時,康熙陡然移開視線,沉聲道:“都先散了吧。”
說罷,康熙抬腳便走。
隻是看那方向,卻是去景仁宮而不是回乾清宮的。
梁九功見狀,匆匆跟鈕鈷祿貴妃交代了菱常在的事,又把這次帶出宮的孫太醫給叫上,拉著孫太醫一路小跑著跟上康熙的步伐。
孫太醫年紀大了,哪兒經得住這麽跑,一時跑的氣喘籲籲的:“我說梁公公,咱們能不能慢點兒,下官年紀大,可不能這麽跑,再跑下去,沒等到景仁宮為昭妃娘娘看診,恐怕下官就要一口氣喘不上來厥過去了。”
梁九功尷尬的笑了笑,連忙放慢了腳步,殷勤的替孫太醫順了順氣:“是雜家考慮不周,您老趕緊順口氣,差不多的了,總不能皇上都到了,咱們還在後麵兒慢悠悠的吧。”
孫太醫狠狠地瞪了梁九功一眼。
這一眼不疼不癢的,梁九功就當沒看見,拎過孫太醫的藥箱,扶著孫太醫就走。
康熙到景仁宮時沒有讓人通報,剛一進去就聽到了曹玥的貼身宮女說話的聲音:“這副藥是太醫院新開的安胎藥,您再試一試?”
曹玥聲音裏充滿了不願意,但還是仰頭一飲而盡:“都換了三四次藥方了,但願效果能好一些。”
鬧了三四次胎氣不穩,可不就換了三四次藥方。
安凝不滿的聲音清楚的傳到康熙的耳朵裏:“最清楚您身子狀況的太醫是孫太醫,偏偏孫太醫一不在,那些太醫就顯得無用的緊,連開的安胎藥作用都不大。”
康熙聞言,心中一緊,忙大步進了寢殿,略有愧疚道:“是朕不好,忘了你用慣了孫太醫,走時竟把他也帶走了。”
曹玥聽到康熙的聲音,吃驚的抬頭,被脂粉敷過的蒼白麵色就這麽映入康熙的眼底:“皇上,您回來了?”
康熙隻點了點頭,剛要說話,梁九功就帶著孫太醫到了。
顧不得別的,康熙直接讓孫太醫先給曹玥診脈。
孫太醫閉著眼睛頷首著指尖跳動的脈象,一刻鍾後,睜開眼睛拱手道:“回皇上,昭妃娘娘靜養了許久,已經沒什麽大礙,隻是胎氣還略有不穩,待奴才開一副方子,照著奴才開的方子吃上三天就會無礙。”
曹玥似是放下了心,客氣道:“有勞孫太醫了。”
孫太醫連忙推辭:“娘娘客氣了,皇上和娘娘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奴才就下去開方子了。”
康熙揮了揮手,孫太醫拎著藥箱跟在梁九功身後出去,安凝眸子轉了轉,也端起空了的藥碗悄悄退下。
康熙憐惜道:“事情朕都知道了,讓玥兒受驚了。”
一聲受驚,讓曹玥的眼淚頓時從眼眶中落了下來,哽咽道:“妾受驚倒是沒什麽,隻是妾害怕,害怕自己保不住這個孩子。”
她吸了吸鼻子,撲進康熙懷裏,哭出了聲音:“妾當時見紅的時候就在想,若是妾真的保不住這個孩子,索性就和孩子一起去了……”
這話聽著刺耳極了,康熙的心一縮,出聲就是訓斥:“胡言亂語,沒有若是,有朕在,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的。”
曹玥胡亂的點點頭:“妾知道,隻有在您身邊,妾才會覺得安心。”
康熙撫著曹玥纖細的脊背,眼裏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寢殿裏一時安靜了下來,隻有曹玥輕輕抽泣的聲音。待曹玥哭夠了,她雙手撐著康熙的胸口離開他的懷抱,一雙哭的通紅的眼睛毫不避諱的看著康熙,語氣裏充滿了恨意:“皇上,這次的事情不是意外,是有人要故意害妾,求您為妾做主,一定要嚴懲幕後真凶。”
康熙怔了怔,他還是第一次從曹玥臉上看出如此不曾遮掩的恨意,可奇怪的是,他對此並不覺得反感,反而憐惜之意愈盛:“朕答應你。”
或許這就是為母則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