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曹玥在景仁宮等了許久, 直到天黑,也沒等來董答應,連康熙也命魏珠過來傳話, 說是乾清宮忙, 晚上就不過來了。
當著魏珠的麵, 曹玥麵色微沉,待魏珠走後,曹玥卻是笑了起來。
安凝本有些害怕,見曹玥笑了, 急急道:“皇上不來, 肯定是生氣了,您怎麽不擔心, 還笑呢。”
曹玥懷孕後,安平每日都會檢查正殿的所有物品,以防萬一,安平正檢查曹玥對麵炕上的軟墊, 冷不丁就聽見安凝的話,頭也不抬道:“要是你不在意的生你的氣, 你會生氣嗎?”
安凝想也不想道:“你都說我不在乎了, 我為什麽要生氣?”
她一開始還不理解安平為什麽會問她這種問題,等她把話說完, 才瞬間回味過來, 恍然大悟:“你是說, 因為在意,所以生氣?”
曹玥拿了修指甲的工具慢慢的修著稍微長長了的指甲:“有些事情, 越是逃避,越是代表了心虛, 皇上對本宮說過的小事,從未出爾反爾過,今兒是第一次。不過本宮可以放任皇上不見本宮,但本宮也會讓皇上主動踏進景仁宮。”
要是從前,她少不得主動服軟,可有了孩子,就如同有了尚方寶劍。
雖然此舉不乏有利用孩子的嫌疑,但她是孩子的母親,孩子還沒出生,利用一下怎麽了?
曹玥表示,她一點兒也不心虛。
梁九功是先回景仁宮稟報了他認為重要的事,又在請示過康熙的意思後,第二日就叫人把董答應帶到了景仁宮,因為怕曹玥再說些什麽讓他心驚的話,梁九功直接就不敢露麵。
答應位份和一宮之主的嬪位在身份上天差地別,在衣著上更是區別極大,董答應一個被打入冷宮的答應小主,穿的比妃位身邊大宮女都不如。
這不是董答應第一次來景仁宮,然而她還是被景仁宮低調淡雅的奢華給驚到了,心中的悔意再一次從心底翻湧而出。
董答應一臉菜色的跪下請安:“婢……婢妾參見昭妃娘娘,昭妃娘娘萬福金安。”
當慣了主子,自稱慣了臣妾,猛的再回到當年赫舍裏皇後還在,自己還是無名無分的庶妃時自稱婢妾的時候,極為不習慣,也難以開口。
可等自己開口說出了那兩個字,束縛著自己的枷鎖像是被打開了一樣。
曹玥支著腦袋,姿態慵懶,也沒叫起:“你想見本宮,為什麽?”
董答應眼神躲閃,不敢看著曹玥,聲音也虛:“婢妾……婢妾是前來請罪的,當日那兩個太監,是婢妾……”
她猶猶豫豫,最終眼睛一閉,大著膽子說了實話:“是婢妾命他們做的,因為婢妾記恨娘娘此前搶了婢妾的十二阿哥,還唆使皇上把十二阿哥交給一個奴才撫養。婢妾好不容易才能養個孩子在膝下,娘娘卻一句話奪了婢妾的指望……”
“是婢妾當時昏了頭,一心想著報複娘娘,如今婢妾已經受到了懲罰,還望娘娘能高抬貴手,放過婢妾。”
沒錯,她之所以想著來景仁宮見曹玥,表達自己的歉意隻是微末,最主要的還是怕曹玥會讓人在冷宮裏折磨她,所以她才厚著臉皮來求曹玥,在冷宮裏給她一個稍微安穩一些的日子,再多的,她也不會強求。
在董答應看來真心實意的話,在曹玥聽來卻是可笑至極,她眼眸冰冷的盯著跪在地上的董答應:“若是你因為十二阿哥的事記恨本宮,那大可不必,因為你從頭到尾都記恨錯了人。宜妃當初是因為此事找過本宮,但本宮推辭了。把十二阿哥交給蘇麻喇姑撫養不是本宮進言的,從頭到尾都是皇上的意思。”
董答應驚疑道:“可是婢妾聽榮妃娘娘說,這件事是……”
話說了一半兒,董答應就斷了聲,很顯然,她想明白了,到了這個時候,昭妃沒有騙她的理由,是榮妃說的話誤導了她。
曹玥慢悠悠道:“榮妃,是她呀。”
在查到董答應身上的時候,曹玥就在想她與董答應之間有什麽過節,思來想去想到了十二阿哥。
但十二阿哥這件事董答應要是沒有聽到什麽話,估摸著也不會大著膽子行凶。
所以她一直懷疑有人在董答應麵前說了什麽,隻是這個人,到底是宜妃,惠妃還是榮妃,她不確定。
不過她最懷疑的還是榮妃,因為榮妃嘴碎的厲害,也喜歡挑撥別人自己看戲,如今得到了證實,果然是她。
“看在你給本宮送了個消息的份兒上,本宮應你所求,隻是你都能因為這件事謀害本宮了,那給你錯誤消息,害的你被皇上打入冷宮的罪魁禍首,你是不是不甘心,也想報複回去呢?”
董答應一個激靈,連連搖頭:“婢妾不敢,婢妾不敢再有不好的心思了,要是事情敗露,怕是婢妾連冷宮都住不得了。”
至於住哪裏,那還用說,當然是棺材裏。
“不敢?”曹玥悠悠抬手彈了彈指甲:“不敢便不敢吧,本宮不為難你,反正進冷宮的人又不是本宮。”
曹玥咬緊了冷宮二字,董答應怕的渾身顫栗,牙關都在抖:“婢妾……婢妾知道了。”
董答應走後,花房又照常送來了幾支蓮花,安凝從庫房裏找了個粗口碗狀的花瓶,裏麵添了些水,送到曹玥麵前供她給蓮花插瓶:“董答應膽子不大,又沒什麽腦子,娘娘作何叫她去對付榮妃?要是董答應敗露了,說是娘娘指使的,那該怎麽辦?”
曹玥剪了段兒蓮花根莖,斜著放入水麵:“本宮既然敢叫她做,就不怕她說。就算她說了,也得有人信。況且董答應有沒有腦子不重要,難道你不覺得,沒腦子的人,使用光明正大的陽謀,往往比陰謀更有效嗎?”
就好比害她的時候,若是使用麝香藏紅花那等活血墮胎之藥,未必能傷害到她。可直接叫人衝撞她,她又沒有半分防備,反應不及時的話,還真會叫她得逞。
“有道理。”
康熙回宮後,折子積壓了不知多少,大臣們排著隊在乾清宮外等候召見,幾日下來,康熙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是奢侈的。
在日理萬機之中,康熙得空了雖然沒有去景仁宮,但也是會問一問曹玥的情況,以及召孫太醫來過問脈案。
一問就是近十日,中秋前兩日,忙碌不已的康熙終於告一段落,再次問景仁宮情況,本以為還會得到一切安好的答案,誰知梁九功卻支支吾吾起來,半天都沒說出一個字。
康熙直覺不好,坐直了身子,麵容嚴肅:“說。”
梁九功彎著腰,頭都快低到地上了:“回皇上的話,昭妃娘娘從昨日開始情況就不大好,吃什麽吐什麽,禦膳房和景仁宮的小廚房都想盡了法子,也不能叫娘娘多用一口。”
康熙臉色驟變:“為何現在才說?”
梁九功噗通一聲跪下:“奴才問過孫太醫,孫太醫說有孕之人孕吐乃是正常現象,不是病,奴才又看您忙的厲害,所以一時擅作主張,沒有稟報。”
康熙站起身,氣的給了梁九功一腳:“狗奴才,你倒是敢做朕的主了。”
踢完這一腳,康熙跨著步子就走,梁九功從地上爬起來跟出去時,已經看不見康熙的身影了。
這時魏珠悄悄從梁九功身後探出頭,嘿嘿笑了:“師傅,您是故意的吧?”
故意沒有告訴皇上昭妃娘娘不舒服的消息。
梁九功用拂塵手柄重重的敲了一下魏珠的帽子:“小兔崽子,什麽故意不故意的,再胡說八道,小心師傅賞你十個板子。”
打完之後,因為動作過大抻著了肚子,正好是被康熙踹到的地方,疼的他倒抽了口氣:“嘶~皇上賞的這一腳力氣可真大。”
他口中不承認,那是怕被人聽去落下話柄,實際上魏珠沒說錯,他就是故意的,這不,他才說了昭妃娘娘不舒服,皇上就忘記了之前自己心裏存的氣兒,急吼吼的就過去了。
就是之前赫舍裏皇後懷著太子,時不時的動了胎氣傳召太醫,皇上也沒這麽失態過。
魏珠討好的伸出手,擱在梁九功肚子上揉了揉:“師傅,您身子不舒服,不如就由徒弟替您伺候皇上?”
梁九功斜了魏珠一眼,拍開他的手:“別以為雜家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景仁宮的事兒,皇上還記著呢,就算要戴罪立功,也不是在皇上跟前兒露臉,你呀,還是耐心等著吧。”
“是是是,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奴才都知道您是為了奴才好。”
“你知道就好。行了,雜家要去景仁宮伺候皇上了,你就在乾清宮待著,有什麽事兒叫人去說一聲。”
梁九功哼了一聲,抬手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理好淩亂的太監服,忍著疼往景仁宮去待命。
梁九功也並未誇大其詞,曹玥的身孕已經滿了四個月,身子都開始微微顯懷了,按理說頭三個月沒有孕吐,之後也就不會再有了,誰知曹玥這孕吐來的突然又嚴重,安平捧著醫書怎麽都找不到解決之法,愁的頭發都抓掉了大把。
終於從醫書裏找到了一個止吐的方子,親自在小廚房裏熬好之後,忙端到正殿:“娘娘,您試試這個酸蘿卜湯。”
蘿卜在宮裏的主子們看來,是屬於低賤的食物,平日都不配上桌的,哪怕曹玥隻吃素,蘿卜也是極少吃的,酸蘿卜更是無人敢端到她麵前。
安平連酸蘿卜湯都煮了,可見是真的沒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