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柳煙凝找出了兩個許久不用的旅行袋, 將沈牧的衣服都找了出來,堆在**,她不知道沈牧這次要去多久, 隻能將他四季的衣服都帶上。

“煙凝,別忙活了, 你休息一會兒, ”沈牧從來沒見過柳煙凝做這些事情,見她笨拙地疊著衣服, 心疼得拉住她, “我自己來。”

柳煙凝不肯, “我要幫你收。”

沈牧拉著她柔軟的手,心又痛又澀,“我教你。”

他真擔心他走後, 柳煙凝照顧不好自己,幸好家裏還有秦姨,能照顧母子倆, 沈牧才能稍微安心。

沈牧慢慢地在**疊著衣服, 他在軍校的時候內務就經常是第一名,他手到擒來的事情對柳煙凝卻是一個大難題,他也不是真的想將柳煙凝教會,她可以不必做這些的。

柳煙凝又去翻自己的梳妝台,將她的護膚品拿了出來,“這些給你,我回頭再買, 戈壁灘風大沙大, 去了要好好的保養自己,我要你回來的時候也要像現在這樣帥氣, 要是變老變醜,我可不要你。”

沈牧的心本是酸澀的,聽見她這樣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兩人都破涕而笑,氣氛終於輕鬆了一些。

柳煙凝愛美也注重保養,沈牧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但是高書記他們就是前車之鑒,他可不想回來的時候變老太多,到時候跟柳煙凝站在一起,別人還以為柳煙凝是他女兒呢。

但他心疼,不想用柳煙凝的護膚品,“我到時候找個地方買個雪花膏什麽的擦一擦。”

想到這裏,沈牧感到很愧疚,回來這麽久,竟然都沒想到要給柳煙凝買一支眉筆,一管口紅。

柳煙凝將護膚品裝進布口袋,“拿著吧,我買新的就行了,放心,我虧待誰也不會虧待我自己。”

沈牧動作麻溜的將衣服全都疊好了,期間阿寶進來過,柳煙凝不想讓他看到收拾行李這麽傷心的畫麵,又將他哄出去了。

沈牧走到梳妝台前,梳妝台上擺著一張柳煙凝抱著阿寶的合影,照片上的阿寶大概才三歲,跟現在沒有太大的區別,就是小了很多,他珍愛地拾起照片,撫摸著人像,問柳煙凝,“這個照片我帶走好嗎?”

他缺席了阿寶的成長,幸好柳煙凝每年都會帶著阿寶去拍照,他才有幸見到了嬰孩期的阿寶,是那樣的可愛。這張照片上的母子倆,是他終生所愛。

“可以,帶著吧。”柳煙凝將照片接過來,放進了行李袋中。

“煙凝,全家福我就拍不了了,到時候,你帶著阿寶去拍了照片,給我寄過來,好嗎?”

柳煙凝一怔,沈牧拍不了全家福就要走,這也是她的遺憾,但她不願表現出來,笑著同意,“好。”

沈牧將照片從行李袋中取了出來,這是裝裱過的照片,放在大袋子裏容易被擠壞,他小心地找了幾張報紙,將照片包裹得嚴嚴實實,放進了他隨身背的軍綠色旅行包裏。

柳煙凝什麽都想給沈牧準備上,大到四季衣物,床單被套,小到香皂毛巾,搜了一堆出來,這些要是全帶走,三個大行李袋都不夠裝。

沈牧拉住柳煙凝,“床單這些就不帶了,那邊有呢。”

“那估計都粗粗喇喇的,睡著不舒服,從家裏帶的舒服一點。”

沈牧拉著她坐在**,“我是男人,怕什麽,你不要擔心我,在家照顧好自己和阿寶,我就放心了。”

柳煙凝愣愣地看著他,“你帶上吧。”

沈牧看著她含淚的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知道這些都是她對自己的牽掛,沒辦法再拒絕,點頭說道:“好,我都帶上。”

這一晚,兩人相擁無眠。

次日,秦姨早早地起床做了早餐,還攤了一包餅子,煮了二十幾個雞蛋,讓沈牧帶在路上吃。

阿寶昨晚上也知道了爸爸要再次出差的事情,他一早上都沒有說話。

“阿寶,把早餐吃了,我們送爸爸去火車站。”

阿寶木楞地吃著早餐,時不時地掃一眼堆在客廳裏的三大包一小包行李。

沈牧先吃完,先將行李扛上車,趁沈牧忙活的功夫,秦姨低聲問柳煙凝,“不是說不去了嗎?”

這夫妻老是分別也不是個事啊,看沈牧扛這麽多東西,顯然不是三五個月就能回來的。

柳煙凝沒說話,阿寶垂下頭,秦姨便不再多嘴了。

沈牧扛行李的時候,毛曉峰看到了,得知沈牧又要出差,一家人過來送他。

在外人麵前,不管是沈牧還是柳煙凝都做出平靜的模樣,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一家三口準備出發,秦姨站在門口相送。

毛寧寧被毛曉峰抱在懷裏,對著沈牧揮手,“沈叔叔,再見。”

胡雪華說道:“保重。”

沈牧走到毛曉峰身邊,握住他的手,懇切地說道:“我這一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雖然很不應該,可我還是不得不提出請求,懇請你們多多照拂煙凝母子。”

毛曉峰將毛寧寧放下地,也緊握住沈牧的手,他非常敬佩沈牧這類人,況且他們兩家一向交好,“放心吧,如果煙凝需要幫助,我們絕不會袖手旁觀!”

小汽車輕輕地鳴笛一聲,載著一家三口朝車站出發。

柳煙凝一路都沒說什麽話,該叮囑交代的昨晚上都已經說過了。

沈牧坐在後排抱著兒子,他對柳煙凝說道:“我跟劉院長說過了,他也跟我保證之前的事情不會再次發生,如果我知道你們母子過得不好……我一定會趕回來。”

柳煙凝長長地吐了一口鬱氣,似乎要將心裏的情緒全吐出來,“放心吧,別人都靠不住,我自己會照顧好阿寶。”

她從來不是那種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現在的日子再難總沒有那幾年難,那時候她都沒想過要依靠誰,現在更不會了。

但沈牧必須要單位對他們母子負責,他知道妻兒有人照管,才能心無旁騖地投身工作。

“阿寶……”沈牧低頭看兒子,他對兒子永遠愧疚。

阿寶看向他,他明白爸爸離開已成定局,爸爸媽媽的難過和他一樣。

沈牧不知道該如何跟兒子道別,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個珍愛的親吻,落在阿寶的頭頂上。

他們趕到火車站,高書記等人和劉院長都已經提前到了,看到沈牧如約而至,高書記終於開了懷,招呼人來幫沈牧扛行李,他自己則大力地拍了拍沈牧的肩膀,“沈老弟,好樣的,我沒看錯你。”

他的視線轉過,看到了柳煙凝和阿寶,目光閃過愧色,他笑容裏帶上了慚愧,“這是弟妹啊,辛苦你了!我得代表組織感謝你。”

柳煙凝看了看沈牧,對高書記說道:“沈牧奉獻於祖國的航天事業,我沒有意見,但是我有一個要求,我把沈牧完整鮮活地交給你們,日後,你們也要還給我一個完整鮮活的沈牧。”

肖強,就是在泉市犧牲的,想到這個,柳煙凝的心就會發涼。

高書記收起了笑容,“這個你放心,我可以跟你保證,一定會保障沈牧同誌的安全!”

話是這麽說,柳煙凝依舊不能放心,她看向沈牧,心中一瞬間又生出千言萬語,可當著外人的麵,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幫沈牧提行李的小李“嗬”的一聲,“沈工,你這是裝了什麽,這麽重!”

沈牧笑道:“裝了些書,就有點重。”

高書記蹲下身,視線與依偎在沈牧身邊阿寶齊平,高書記心裏也五味雜陳,如果可以,誰又願意骨肉分離?

“小孩,你叫什麽名字?”

阿寶看著他粗糙的臉,他還沒見過誰的臉是這種顏色呢,不過阿寶也並不害怕,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善意。

“沈星星。”

高書記笑了起來,“沈星星,這名字好!你爸爸這次就是要將人送往星星上麵,你爸爸不能陪你長大,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等你長大,不能記恨爸爸,知道嗎?”

高書記的笑容苦澀起來,他這一生最愧對的就是妻女,他女兒一直到現在都不肯叫他。

沈牧拉著劉院長,再次重申單位照顧柳煙凝母子的事情,之前柳煙凝受了那麽多委屈,這讓劉院長也很是慚愧,他們確實沒有照顧好一線科研人員的大後方,有了這次的教訓,他們也在建立起一套關照一線科研人員家屬的方案,以後將會嚴格執行,好讓出差在外的航天人沒有後顧之憂。

檢票時間到了,柳煙凝拉著阿寶一路送沈牧到了月台,軌道上停著一輛綠皮火車,他們要先到達蘭市,光是在火車上的時間就超過30個小時,到了蘭市,還要轉車,再乘坐十個小時,才能到達泉市,下了火車還要轉汽車。衛星發射基地跟家隔了三天三夜的距離,這讓相聚之日變得撲朔迷離。

沈牧的行李他的同事幫忙提上車去了,車站的月台是人間上演離別最多的地方,柳煙凝抱著阿寶,咬著唇看著沈牧,她無法張口,怕一張開就會泣不成聲。而分別已是定局,她不願讓沈牧帶著負擔走。

沈牧張開手,將妻兒一同抱在懷裏,他笑著,眼裏滿是熱淚。

“煙凝,等著我,等載人飛船登空之日,就是我們一家相聚之時。”

綠皮火車嗚咽著,徐徐開動,柳煙凝抱著阿寶,如雕塑般站在原地,她看到沈牧從窗口探出身體,朝他們揮手。

阿寶將頭埋在媽媽細嫩的脖頸處,淚水打濕了柳煙凝的衣襟。沈牧在離別前,不舍地抱著阿寶親了又親。

劉院長站在不遠處等著,等著柳煙凝母子平複心情。

良久,柳煙凝將阿寶放下地,牽著他稚嫩的小手,看到劉院長朝他們走過來。

“煙凝啊,以後你們母子要是生活上有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我一定竭盡所能地替你們解決,以前是我們的失職,讓你受委屈了。”

柳煙凝眼睛還紅著,情緒已經收起來了,“多謝。”

劉院長又殷殷叮囑了幾句,還將自己家的電話給了柳煙凝,“我知道你家有座機,這是我家的電話,你有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

柳煙凝接了過來,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打這通電話,為了阿寶,她也必須接受劉院長的好意。

“多謝。”她又說道。

“行吧,那你們母子倆回家去吧,想開點,沈牧此行是為了事業,為了他的前途,不是壞事。”

柳煙凝眉頭擰起來,“他不是為了他的前途!什麽前途能在全是風沙的大漠戈壁上能找到?那樣艱苦的地方,隻有理想能支持人堅持下去,他為的是家國大義,為的是民族的希望。”

劉院長一愣,他當然知道沈牧是為何而去,他是個顧家戀家的人,信仰是他義無反顧地前往戈壁的唯一理由。

劉院長連連點頭認可,“是是,我送你們回去吧.”

話音剛落,他想起柳煙凝應該是開車來的,又連忙說道:“我送你們上車。”

柳煙凝沒工夫送他,客氣了兩句就開車帶著阿寶回家了。

阿寶懨懨的坐在後排,目光呆滯的盯著前方。

柳煙凝從後視鏡看他,突然想起過不了多久就是阿寶的五歲生日了,沈牧等不及拍全家福,更等不及給阿寶過生日了。

拍照的計劃取消了,柳煙凝暫時也沒心情去拍照,阿寶回到家之後就茶飯不思,精神不振,毛寧寧過來陪他,才稍微好了一點。

毛寧寧大方地對阿寶說道:“阿寶,以後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我分一半爸爸給你。”

阿寶卻搖頭拒絕,“不要,我自己有爸爸。我爸爸隻是去遠方了,他會回來的。”

毛寧寧啊的一聲,反應過來了,“是呀,你爸爸是去外地了,會回來的,別難過了。”

在阿寶的心裏,爸爸已經變得和媽媽一樣重要了,他愛媽媽,也愛爸爸,上一次爸爸出差四年才回來,這一次也許又是四年,四年雖然長,但也不是遙遙無期,想到這裏,阿寶的精神振奮起來,他要等著爸爸回來,也要替爸爸照顧好媽媽。

柳煙凝本來還擔心阿寶會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適應,但是沒想到沒兩天阿寶就自己想通了,不哭不鬧,甚至有時候注意到柳煙凝勾著毛線包發呆的時候,還會主動來跟柳煙凝說話。

柳煙凝這兩天一直在算沈牧到哪個位置了,她對國家地理並不熟悉,但是阿寶知道,阿寶將之前龍老師送給他的地球儀拿了出來,找到自己國家的位置,用一支紅色的圓珠筆在國家版圖上畫了一條線,阿寶查了火車時速資料,每天都會在紅色線條上延伸一點,差不多三天之後,紅線就到達了泉市,但是沈牧到底是在哪裏做研究,他們也不知道,所以紅線就隻能到達泉市之後終止了。

那條紅線也成為了柳煙凝的慰藉,仿佛她真的親眼看到了沈牧行走的路線,知道這天沈牧到達了哪個地方,這讓她的心好過了很多。

那條紅線終止的地方,就是泉市,就在這個地球儀上看,好像他們和沈牧也隻是咫尺之隔。

等阿寶的狀態好起來了,每天能正常地和毛寧寧開心玩耍了,柳煙凝卻發現自己的狀態在慢慢地變差。

她開始想念沈牧,到了這個時候,柳煙凝才發現家裏竟然連他的一張照片都沒有,柳煙凝翻箱倒櫃地找,還是沒有找到一張沈牧的照片。

柳煙凝坐在書桌前鋪開了一張信箋,寫下“沈牧我夫,見字如麵.”

在信中,柳煙凝要求沈牧抽時間去拍個照片寄回家來。

阿寶一直在等著跟媽媽去拍照呢,等來等去也沒等到媽媽提起拍照的事情,隻好主動找到媽媽問,“媽媽,我們什麽時候去拍照呀?”

柳煙凝一愣,沈牧走了之後,她對拍照這件事的熱情驟減,甚至因為沈牧沒有來得及拍全家福,成了柳煙凝心中的隱痛。

柳煙凝一直沒說話,阿寶又說道:“爸爸走之前說過的呀,要讓我們拍了照片之後給他寄過去,我叫上毛寧寧一起去拍照,好嗎?”

看著兒子燦爛的小臉,柳煙凝實在無法拒絕了,隻好同意下來,按照原計劃那樣去拍照。

秦姨本來想去拍照的,現在也沒有心情了,她躲著不去,柳煙凝帶著阿寶和毛寧寧去了光明照相館。

柳煙凝喜歡在這裏拍照,照相館的老板是個年輕人,比其他照相館拍得好看,柳煙凝喜歡帶阿寶在這裏拍。

“柳姐,好久沒看到你了。”柳煙凝隻知道這個老板姓莫,平時都稱呼他莫老板。

“是啊,上次拍照還是前年了,快兩年了。”柳煙凝說完自己就愣住了,兩年時間好像彈指間也就過了,沈牧能去多久呢,頂多再去個四年吧。

柳煙凝摸了摸阿寶,再過四年,阿寶九歲了,這樣一想,她想讓沈牧寄照片的想法更加堅定了,別到時候沈牧出差太久回不來,長大之後的阿寶忘記他的模樣了。

本來為了這次拍照,柳煙凝都準備了幾套衣服,但今天過來卻什麽都沒拿,就穿著身上這套過來了。

就連莫老板都感覺到了柳煙凝的不開心,但他也很識趣地什麽都沒問。

“過三天就能拿照片了。”莫老板照例交代。

柳煙凝付了錢,帶著兩個孩子走出照相館,站在大街上,柳煙凝茫然四顧,心裏空落落的。

她感覺到阿寶扯了扯她的手,“媽媽,我們去看一看池池哥好嗎?”

他們是有一段時間沒有過去了,不知道王英池現在恢複得怎麽樣了,柳煙凝又驅車帶著兩個小家夥來到了王英池家裏。

開明的依舊是潘明,剛見麵,柳煙凝就發現了她的不同,一改往日的憔悴,重新煥發了顏色。

她甚至都不用問,肯定是王英池的病情好轉了很多。

“阿姨好!”兩個孩子整整齊齊地問好。

“你們好,快進來,英池!”潘明笑著招呼他們進去。

剛走了兩步,王英池就從房間走了出來,依舊是瘦,但是走路已經完全正常了,臉色紅潤,看著跟正常孩子沒有太大的分別。

“池池哥,你都好了呀!”毛寧寧高興地跑過去。

王英池點頭,笑道:“我好多了,謝謝你們來看我。”

潘明拉著柳煙凝在餐桌旁坐下,似乎積攢了一肚子的話要對柳煙凝說。

從她口中柳煙凝才知道,確實是針灸起了奇效,雖然目前他們依舊沒有確定病因,但是王英池的身體確實在一天天地好轉。

“之前英池最大的夢想就是做機器人,他感覺到自己手腳的力量在一天天的退化,所以總想做一個機器人手臂,如果他有一天真的躺在**動不了了,機器人手臂還能代替他的手腳。”

不過現在顯然是不用了,王英池確實在好轉。

這個好消息讓柳煙凝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潘明是敏銳的,她察覺到柳煙凝並不像她表麵那樣高興,詢問道:“怎麽了,我看你不怎麽高興,是出了什麽事了嗎?”

柳煙凝不喜歡將自己的痛苦展示給別人試圖讓別人來開解,她笑道:“沒有,可能就是這兩天沒有休息好,有點累了。”

既然柳煙凝不願意說,潘明也沒有追根問底,“你們母子倆的情義,我們母子將永遠銘記。”

從王英池家裏回來,柳煙凝的心情好了很多,沈牧走了,他們的生活還得繼續,不可能因為他離開了,她就一直這樣消沉下去,就連阿寶都已經見自己的情緒調節過來了,柳煙凝也在竭力轉移注意力,重新往沒了沈牧的生活裏投入熱情。

這天,柳煙凝接到了安娜的電話,對方在電話裏又邀請她上門做客。

柳煙凝心頭警鈴大作,沈牧在的時候她可以稍微鬆懈一點,因為知道自己身邊站著一個比自己高的人,天塌下來有他頂著,但是現在柳煙凝隻有她自己,所有事情都要她自己去扛起來了。

她這次沒有再客氣,而是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安娜,感謝邀請,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愛人的單位保密性強,之前因為我在你的公司上班,導致我的愛人被單位調查了,所以以後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吧,我不能給我的愛人帶去麻煩。”

安娜驚訝極了,可柳煙凝的理由又是那麽的無懈可擊,他們國籍不同,站的立場也不同,“凝.你這是懷疑我嗎?”

“不是我懷疑你,是我們兩個來自不同的國家,我們有不同的信仰,也有不同的立場,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我不想給我丈夫帶去麻煩。”

沈牧在的時候,柳煙凝或許還不會這樣直截了當,但現在,她必須自己將所有的不安全因素隔絕在外。

掛了電話,柳煙凝將安娜家裏的座機添加進了黑名單。

她籲了口氣,以後交友得更加慎重才行。

這天柳煙凝送阿寶去上學,龍老師就站在校門口,看到她那輛火紅色的小轎車出現,大步走了過來,柳煙凝下車送阿寶,龍老師遠遠地喊她:“沈星星媽媽,請留步。”

龍老師走到了柳煙凝母子跟前,急急地說道:“我有事情跟你商量,能請你移步到辦公室說話嗎?”

柳煙凝先將阿寶送去了教室,才跟著龍老師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龍老師開門見山地說出了目的,“我們想讓阿寶參加全國奧林匹克大賽,這次的賽事非常重要,全國排名前三名的學生可以代表國家去參加世界奧林匹克大賽,為國出征。”

柳煙凝現在想保護阿寶還來不及,不願意讓他再去出風頭,就算他獲得世界冠軍又怎麽樣,阿寶太年幼,這樣的頭銜對他來說不是好事。

“阿寶太小了,我不同意。”柳煙凝沒得商量,直接拒絕。

“沈星星馬上就要滿五歲了吧,他的生日就在國慶節,他這個生日節點非常好,因為奧林匹克大賽的年齡下限就是五歲,報名也是在國慶後,那時候沈星星剛好滿五歲。”

柳煙凝見龍老師誤會自己的意思,柳煙凝補充道:“不是年紀的問題,就算阿寶真的能獲獎,這對他也不是什麽好事。”

龍老師不解,現在的家長都望子成龍,恨不得孩子光環加身,超越所有的同齡孩子,到了柳煙凝這裏,總是覺得孩子太小,光環對他是一種負擔。

這樣考慮也沒有錯,隻是奧林匹克協會找上了他們學校,想讓他們推薦幾個好苗子去參加比賽,因為今年國際賽場情況非常嚴峻,據可靠消息,今年其他國家有非常強勁的參賽選手,這場國際賽事的冠軍亞軍甚至是季軍連續四年花落別家,泱泱華夏竟然連獎杯門檻都摸不到,這讓奧林匹克協會顏麵無關,國人也顏麵無光。

所以今年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找一些強有力的獎杯競爭小選手去國際上參賽,不管是冠亞季,總得撈個獎杯回來。

當龍老師將這些情況講給柳煙凝聽時,柳煙凝卻隻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照老師你這麽說,這麽重的擔子,小小的沈星星也挑不動啊。他還太小了,過兩年再說吧。”

龍老師無法勸動柳煙凝,這種事情也強求不來,他也將事情傳達到位了,就送柳煙凝出來了。

但宋教授得知消息之後卻很失望,之前他們確實考慮過讓阿寶藏拙,但是現在關乎的不僅僅是一場賽事,還是國人的臉麵,這麽大個國家,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數學天才嗎?

在經過商議之後,他們先將想辦法弄來的上一屆世界奧林匹克大賽的試卷分發給小天才班的同學們試做。

小天才班最開始有十幾個同學,現在隻剩下六個了,其他的跟不上學習進度,被安排到學校普通的班級學習了。

靳博和葉蓓蓓還有阿寶就占了其中之三,王子恒,宋傑,還有一個談宇飛,他們六個孩子留了下來。

六個孩子都做了試卷,分數差異卻很大,總體來說是合格的,但其他人離夠著獎杯的距離還很遠,隻有阿寶的分數和上一年的分數對比,能排在第九名。

雖然離獎杯還有一段距離,但這是因為阿寶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類似的題目,一上手解題就能獲得第九名的成績,已經非常不錯了,是個強有力地競爭獎杯的好苗子。

但是阿寶的媽媽不同意阿寶參賽,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如果家長不同意,就算阿寶的成績再好,那也是沒有辦法的。

宋教授也是奧林匹克協會創始會員之一,在這件事上,他當然希望阿寶能參加比賽,於是和張教授一塊上門拜訪柳煙凝,想做通她的工作,讓她同意阿寶參賽。

柳煙凝這些天一直都在家,沒想到兩位教授會在周末來家訪。

她大概也能猜到這兩位教授的來意,果不其然,宋教授開門見山地跟柳煙凝說道:“沈星星媽媽,這次我們來的目的想必你也能猜出來了,我們是為全國奧林匹克賽事而來,前兩天我們在學校做了一個測試,將去年世界奧林匹克大賽的試卷發給孩子們做,其他孩子離獲獎成績都很遠,隻有沈星星同學獲得了第九名。第九名和第一名看似差距很大,但是這是在沈星星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情況下獲得的,如果他經過係統訓練,這個差距問題就不大。”

柳煙凝大概地了解了這個事情,但她不關心,一家人大的要奉獻也就算了,小的也要被綁架著去參賽,這讓柳煙凝非常不舒服,他們娘倆受苦受難的時候沒見這些人跳出來幫一幫他們,隻會要求他們做這樣做那樣。

柳煙凝確定自己是愛國的,可她也同樣有私心,不可能在丈夫獻身之後,再將兒子也推上去。

“沈星星太小了,他承受不住這麽大的壓力,比他大的比他聰明的也有,你們好好地再找一找吧。”

宋教授不願意放棄,“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你擔心沈星星成名之後會遭遇迫害,關於這一點,我可以跟你保證,如果沈星星小朋友真的在世界大賽上獲得了名次,那他將會成為國家重點保護對象,你擔心的問題都不複存在,甚至這對你們是有利的,能將你現在的擔憂全部打消。”

柳煙凝忍不住反問,“你們怎麽能保證沈星星一定能在賽事上拿獎?萬一他拿不了,卻也因此成為了活靶子呢?到時候誰來保證沈星星的安全?”

宋教授一愣,他想說如果沈星星沒有拿到獎杯的話,那他也不會引起太大的關注,但是話到嘴邊他遲疑了,這種世界級的賽事,就算拿不到前三名,隻要進了前十名就會在國內引起關注。

張教授說道:“我們相信沈星星一定可以拿到一個好成績,當然成績不是最主要的是,最主要的是我們能打破西方國家在這個賽事上的壟斷.”

“恕罪,我不能同意。”柳煙凝打斷了張教授試圖用家國情懷來打動她的意圖,在沈牧前往泉市之後,她已經不吃這一套了。

宋張兩位教授隻能無功而返,心裏著實很遺憾,他們還是認為這對阿寶來說,確實不是一件壞事,隻是柳煙凝太過謹慎敏感。

阿寶過完生日,國內的奧林匹克大賽在國內也拉開了序幕,包括葉蓓蓓在內都報名參加了。

這個時候,柳煙凝收到了一封來自沈牧的書信,這封信是航天院的人給她送到家裏來的,是沈牧的家書,但是並沒有通過郵政寄過來。

這是沈牧離開快一個月以來,柳煙凝收到的第一封書信,她和阿寶一起將書信拆開了。

紙上是熟悉的字跡,沈牧沒有說太多,隻說自己平安到達了戈壁灘,讓柳煙凝不要擔心。

柳煙凝算了算,那她的書信應該也快到了。她是寄養基地的,不知道沈牧在不在基地。沈牧寄過來的書信也沒有地址。

柳煙凝提筆給沈牧回了一封信,在信上,她提到了這次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她不認為阿寶參加對他好,數學競賽以後還有機會,等阿寶長大一點再說。

天氣越來越冷,柳煙凝擔心著戈壁灘上的丈夫,聽說泉市冬天非常冷,沈牧去的時候沒有帶太多過冬的衣服,拿不了了,她擔心那邊條件艱苦,買不到棉花,出門得受凍。

還是阿寶提醒她,“媽媽,爸爸說過的,他們單位有爐子的,你別擔心啦。”

柳煙凝這才想起來沈牧在跟她聊戈壁生活的時候,確實提起過這個事情,那邊冬天太冷了,就燒柴火取暖。

這讓柳煙凝稍微放下心來。

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在全國設了好幾個考點,北京市就是其中一個考點,等到初冬來臨,她聽阿寶說葉蓓蓓獲得了第四名,靳博獲得了第三名,說起這個的時候,阿寶順口說了一句,“老師說我要是參加的話,可能會得第一名呢。”

柳煙凝聽得一愣,阿寶看到別的同學拿獎,心裏可能會很羨慕吧,畢竟他也有這樣的實力,可是卻被柳煙凝先入為主地拒絕了。

“阿寶,這次賽事是媽媽不讓你參加的,你會不會怪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