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58青苔

行屍走肉之末日侵襲2

act58:青苔

月色清冷,荒城無聲。

黑暗裏,一聲利器入肉的輕響,重物倒地,撲起一蓬煙塵。

宋酒從街角探出頭,擺了擺鋒鋼鋸刃,身後的假道士鬼鬼祟祟躥了出來,拎著大褂衣擺快步跑進小路,站在丁字路口邊張望了一陣,回頭跟宋酒打了個手勢。

“看樣子你的老朋友都還在。”宋酒湊到他身邊,兩人躲在鏽跡斑駁的郵箱後麵,仔細觀察著街道口徘徊不定的行屍,低聲道:“城裏要是什麽都沒有,行屍不會長期遊蕩。”

“你咋知道?”林千古一臉不解,疑惑道:“行屍還有想法?”

“吸引行屍的就那幾樣。”宋酒抬起左手數道:“氣味、溫度,你看前邊一路基本沒遇到多少吧?越往深裏走行屍越多,這說明城中心位置有活人存在。”

“你咋知道?”林千古仍然一臉迷茫。

“我胡說的。”宋酒一臉無語,隨口敷衍一句,又道:“你丫的幫幫忙行不?別光看著啊。”

“不行,我暈血。”林道長一臉認真,道:“你殺行屍的時候我都得閉眼。”

“……”

“這邊再過兩個街口。”林老板指了指右邊那條路,低聲道:“那裏有立交橋。”

“就在那兒?”宋酒打起精神,反握鋸刃率先摸了出去。

“不是,立交橋那裏可以休息一會兒,樓梯炸斷了,人能爬上去,行屍上不去。”

“……”

“我跟你講,城裏有軍區警備司令部,我一直想過去看看來著,你說裏邊有槍嗎?”

“……”

“對了,你們在醫院說的什麽什麽是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

“我跟你講,你們那樣輸血是不對的。”

“哦。”

“誒?那什麽是活屍?追你們的又是什麽人?”

“閉嘴!”

宋酒腦仁一陣發暈,肩膀一晃將身邊喋喋不休的假道士頂到旁邊,手裏的鋸刃掄起一道滿月劈了下去,鋒利刃口切西瓜般將行屍腦袋一分為二,腦漿混著血漿潑了滿地。

“嘔。”林道長作勢欲吐。

“忍著!”宋酒強壓悶氣,拽起蹲在一旁的假道士發足狂奔,路口的行屍已經發覺了異樣,徘徊不定的人影一個個調轉了方向,朝著遁去二人的背影嘶吼不停。

“你太猛了,殺人不眨眼!”林道長長須間沾了些嘔出的酸水,糾結成了一綹,跑動中還不消停,豎起拇指給宋酒點了個讚。

宋酒有心砍了他,但苦於自己不認路,隻好繼續忍,咬牙丟出一句:“我真想不通你是怎麽一個人活了這麽久的。”

“廟裏啥都有!”

“你他媽遇到行屍怎麽辦?”

“跑啊!”

“萬一沒法跑呢?”

“不會啊!”

“……”

“沒錯啊,你看咱倆現在不是正在跑嘛,行屍追不上的!”

“……”

“不過咱們回程估計會很麻煩。”

“……”

“你會保護我吧?”

“我現在就想一刀捅死你。”

“沒良心啊!?”

“閉嘴!!”

宋酒無比懊惱,廟裏明明看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哪怕是假裝也還裝得不錯,怎麽一離開眾人視線變成唐僧了??

林道長還有些不悅,撇著嘴不再言語,吭哧吭哧跟在宋酒身後跑出幾條街,猛地一個急刹車。

“怎麽?”宋酒滿頭大汗,琢摸著數著街口呢,還沒到剛說那地方啊。

“這條街進去轉個彎兒就是警備司令部,去不?”林道長喘了口氣,見宋酒像是要揍他,急忙道:“我這不是想幫你忙嘛,用刀我不行,槍可以啊!我以前經常去射擊俱樂部玩兒的!”

“槍個屁!這他媽啥時候了?哪兒他媽有槍等著你用???”宋酒破口大罵幾句,眼瞅著身後街道的行屍越來越多,明顯是衝著他們過來了,也顧不得跟假道士廢話,問清方向又是一陣大奔。

不得不說,這個假道士雖然不靠譜,但是指的路確實沒有一點差錯,說前邊有立交橋就有立交橋,說拐角有間音樂學院,果然拐角就戳著一間音樂學院。

倆人氣喘籲籲躲進音樂學院街對麵一間門窗破裂的kfc,借著櫃台遮掩住身形,等幾個行屍從門店前走過才鬆了口氣,癱坐在了地上。

“我跟你講,我自己有兩間大超市的,有一家新店,距離這裏不遠。”林道長從頭到尾基本沒有被行屍幹擾過情緒,一直興致勃勃的跟宋酒逼逼叨沒完,也不管宋酒愛不愛聽,說的眉飛色舞。

“道長,你都說了三遍了,咱們先辦正事行嗎?”宋酒實在沒力氣再罵,有氣無力道:“我知道你一個人獨處三年寂寞,你放心,隻要能找到醫生,後半輩子我都陪你嘮,行不行?”

“我不寂寞。”興致盎然的假道士神色瞬間落寞了許多,能看出眼中的喜色都突然黯淡了下去。

宋酒略有些意外,盯著他那張並不顯老的臉看了一陣,估摸著自己應該是不小心刺到了他心底的痛處。其實這類人宋酒不是沒見過,遭逢變故獨活許久,人的精神狀態是會有些改變,看著沒什麽異樣,實際上內心會脆弱許多。有的人變得暴戾,有的則是性格乖張,神神叨叨的,林道長顯然屬於後者。

也不知怎地,看他一副受傷的小孩兒模樣,宋酒倒是心軟了幾分,安慰道:“不寂寞不寂寞,聽你說這些我挺開心的,不過咱現在不是聊天的好時候,回去咱擺酒暢聊,我把所有人喊一起,咱們敞開了嘮,咋樣?”

“我藏了好多酒!”林道長眼中的神采再度煥發,開心道:“說話算數啊。”

“必須的。”

“不行…”激動的假道士忽然有失落了,嘀咕道:“有人追你們,你們還趕時間走呢。”

“誰跟你說要走了?”宋酒啞然失笑,一時間竟有些喜歡這個有些瘋癲的家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轟我們,我們就不走,好不?”

“萬一你的仇家追來咋辦?”

“那你跟我們一塊兒走,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一輩子待在一座城,你不蛋疼?”

“誒?我能跟你們一起嗎?”

“當——我操快閃!”

宋酒怒目圓睜,餘光捕捉到櫃台後鏡麵的反光,推開假道士的瞬間翻身而起,傷手撐著身體翻過櫃台,一刀攮進不聲不響進來的行屍眼孔,手腕一轉撬開了行屍腦袋,飛起一腳將其踹出了玻璃門。

“日,光顧著跟你扯皮了,趕緊的,換一條路,行屍過來了!”宋酒又氣又好笑,被假道士搞得罵也不對喊也不行,氣極倒是樂出了聲,感慨道:“你他媽能活這麽久不是沒道理,操,快帶路!”

林道長咧嘴嘿嘿一笑,眼珠轉了轉,抄起一張翻倒座椅砸碎了另一邊的窗戶,招呼道:“這邊!繞過去!”

宋酒不疑有他,眼見屍群烏央烏央湧了過來,抓起假道士跳出了碎窗,沿著漆黑街道玩命兒狂奔,過了兩條街卻被街口處遊蕩的行屍給堵了回來。

“躲躲躲!”假道士好似突然開了竅,也不廢話了,扯著準備去拚命的宋酒鑽進一間門麵破爛的便利店,店裏一片狼藉,貨架四處翻倒,收銀台那邊一層發黑幹涸的血跡。

“這他媽死路,快出去!”

“後邊有路!”假道士急忙搬起貨架擋住門口,指著收銀台後邊喊道:“裏邊!爬窗戶!”

宋酒急忙衝進去瞅了眼,還真是,一間小屋子擺著張床,窗台窗戶大開著。

“走!”

兩人手忙腳亂堵住門口,相繼攀上窗台翻了出去,落地重重摔在了一張滿是鏽跡的防護網上,差點硌碎尾巴骨。宋酒傷手本來都麻木了,這一摔又給崩開了傷口,憤憤踹了腳護欄,罵了一句。

“跑啊!”假道士這會兒來勁了,幫著扯斷掛在護欄上的褲腿,左右瞅了眼,朝著左邊巷道大奔而去。

宋酒也疲了,顧不得探查情況,隻是悶頭跟著跑,想來這廝一個人在城裏能混跡三年,估摸著應該沒那麽容易狗帶。誰知這一跑又是一場馬拉鬆,假道士完全沒有迎戰行屍的意思,哪怕路口隻有兩三個行屍徘徊,也是立馬調轉方向,甭管前方坦途還是車輛堵路,能跑則跑,跑不了就爬,總之不和行屍正麵交鋒,完全超長待機。

假道士跑得風風火火,宋酒在後邊腸子都快顛出來了,多少年沒這麽跑過,饒是宋酒體力出眾也有點扛不住,眼見前後一時半刻未見行屍,急忙喊停:“別跑了!喘口氣兒!”

“你跑不動了?”林老板折返回來攙住宋酒,道:“身體不行啊你?”

“從醫院出來跑了幾個小時了?你就全靠跑保命嗎?”

“對啊。”

“……”

“得了,到那邊歇會兒,正好繞了幾圈快到了。”假道士總算大發慈悲停下了歲月都追不上的腳步,攙著宋酒越過雜草瘋長的綠化帶,左右看看,走進一間門店。

店不大,落地窗邊有幾個座位,快餐店那種長桌,邊兒上戳著幾個單腳座椅,中央斜擺著兩個透明櫥櫃,裏邊滿是烏漆墨黑的玩意兒,像是變質糕點,兩邊牆壁刷成了溫馨粉紅色,曆經時間的侵蝕,許多地方顯出大片焦黃,貼在牆麵上的便箋剝落滿地,露出片片斑駁空白。櫃台那邊有具殘屍,宋酒不小心踩了上去,破開的胸腔位置‘哢嚓’一聲,一排肋骨應聲而斷。

“歇會兒吧,天快亮了。”假道士將玻璃櫥櫃推到了門口擋住,回頭見宋酒呆呆站在收銀櫃台後麵,正捧著個東西發愣。

“你別急,從這裏出去再走不到二十分鍾就是那些人的地盤。”假道士解下混元巾抖了抖滿頭灰土,道:“那些人如果還在的話,說不定會派車送咱們回去呢——誒?你怎麽了?”

宋酒並沒有像之前那邊怒斥假道士“閉嘴”,也沒有跟他翻白眼兒,仿佛對他的話充耳未聞,全部注意力都被手裏那東西給吸引了。

林道長不明就裏,歪頭過去瞅了眼,見他手裏端著一個滿是灰塵的相框,畫麵中有兩個年輕姑娘,對著鏡頭綻出兩朵滿溢青春味道的燦爛笑容。左邊的姑娘短發齊耳,右邊姑娘長發披肩,攝影師很好的捕捉了動態畫麵,飛揚的發絲掠過耀眼陽光,在地麵投下重疊在一起的影子。

宋酒鼻子一酸,眼眶霎時紅了,完好的那隻手抹去相框上的灰塵,露出下麵一行鐫刻小字。

“香度瑤闕,韶華正好。”

一滴熱淚滴落鏡麵,模糊了笑顏,模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