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頭頂月明,清清冷冷的光輝落下來,方雲蕊落地的時候,沒在院子裏瞧見一個下人。

分明是盛夏,她穿一身紗衣,外麵還披著夏衫,並不至於寒涼,可她腿上就是虛得厲害,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下定決心是一回事,真實去做了又是一回事。

隻是奇怪的是,直至走到了門口,方雲蕊都沒在院裏瞧見一個下人,她過來的時候都想好了說辭,可一個都沒用上,就這麽**進了屋子。

屋子裏黑漆漆的,一盞燈都沒有,唯有前方隱約有光。

每向前走一步,她身上的力道好像就被抽走一分,心口撲通撲通地跳,可她想起二夫人那一臉的厲色,想起劉善那令人作嘔的嘴臉,便隻得繼續往前走。

周圍靜得連一聲蟬鳴都聽不見,方雲蕊隻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淺淺的呼吸聲,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步子已經邁出來了,千萬別回頭。

直至到了門外,方雲蕊才知楚嵐是在書房,她在窗戶上看見一點殘影,聽見裏麵隱約傳來翻出的聲音,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腳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向前一步了。

外麵的動靜很細微,像是路過了一隻貓,卻逃不過楚嵐的耳朵,他翻頁的手隨著那一聲聲腳步近了,也愈發緩慢下來,之後那很輕的步子停下,他也不覺聽了翻書的手。

然而等了許久,都不再傳出什麽聲音來了,他目光冷冷,繼續投在眼下的書頁上,並未再分心。

方雲蕊在外麵足足站了一刻鍾的時間,她甚至開始有些後悔,想轉身回去了,就當今夜什麽都沒有發生。

可是窗外突然傳來兩聲下人說話的聲音,驚了她一瞬,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跨過了那道門,站在了楚嵐的書房門口。

案上擺著兩盞燈,光暈交相輝映在一起,暖色的柔光撲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楚嵐正斜倚著看書,姿勢慵懶又隨意,那雙壓抑感極強的眼睛也沒有朝她望來。

便是這樣,便是他沒有看她,便是他們兩人之間還隔著數步的距離,方雲蕊都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在害怕。

她害怕眼前的這個人。

但與此同時,方雲蕊又在絞盡腦汁地想著,以色侍人時,該當如何?

她該開口說些什麽?她該如何稱呼他?

方雲蕊想起在去往榮壽堂的路上,那個姑娘喚他楚嵐表哥,她想起嘉寧郡主親熱地喚他表哥,若是論輩分,她也是要喚楚嵐做表哥的。

方雲蕊心中又狂跳起來,她鼓足了勇氣,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看著楚嵐,出聲道:“表哥安好。”

楚嵐指尖微頓,他很是隨意地瞥了她一眼,忽覺她哪裏有什麽不對,然而他已經不想再去看第二眼了,隻是腦子裏又浮現出同僚說過的話——容貌驚豔,可為良妾。

見楚嵐沒有理她,方雲蕊反而大著膽子又往裏走了幾步,至少她沒有被趕走。

她這身夏衫的下麵就穿著那身不成體統的紗衣,她緩緩向前,一步比一步邁得堅定,聲音中的那一絲顫意被嬌甜壓了下去。

“表哥。”她又喚。

楚嵐終於正眼看向她,第二眼,他才發現她的不對之處,原是她將額前的頭發梳了上去,露出光潔的前額,那雙烏俏的狐狸眼仿佛有靈光在閃,熠熠看得人心癢。

他多半知曉這位遠房表妹的來意,多半是謝恩來了,隻是楚嵐頭回看見有人謝恩是空著手來的,還是在這樣一個深夜。

然而方雲蕊的再次開口卻擾亂了楚嵐的思緒。

“我有一事...想求表哥幫我。”方雲蕊小聲道。

她每說一個字,便離楚嵐更近一步,幾乎站在了他的腳邊。

她仍是怕楚嵐的那雙眼睛,可她知道自己眼下隻有往前這一條路可走。

“你想求我什麽?”楚嵐道。

他的聲音清冷疏離,明明近在咫尺,方雲蕊卻仿佛聽見遠處的神佛低喃。

“想、想求一件,表哥無論如何都要答應的事。”方雲蕊習慣性垂下眼簾去,楚嵐便看見她的睫毛如小扇一般撲閃,雪白的膚色上生著自然淺淡的薄紅,縱是宮裏的畫師也調不出這種角色。

分明生得宛如神妃仙子,私底下卻是這樣貪得無厭的。

楚嵐心中冷嗤,冷薄的眼色又淡了幾分,不耐出聲:“說。”

方雲蕊攥緊了手指,“求表哥幫我推了...和忠勇侯府劉善的親事。”

“作為報答,我願......”方雲蕊說著輕輕抬腿,在楚嵐審視的目光下,主動跨坐在了楚嵐腿上。

她荷青色的夏衫被自己親手褪下,**出精心刺繡著銀絲樣雲紋的蟬翼紗衣,勾出本就未被遮擋多少的玲瓏身段,仿佛一枝含苞綻放的白荷在楚嵐懷裏搖搖欲墜,燈影之下她一雙美目淩波瀲灩,身形好似輕顫的蝶翼。

當真是萬般絕色,楚嵐隻覺得自己腿麵上一軟,輕得都沒有什麽分量。

眼中隻餘她膚白勝雪,朱唇輕啟:“表哥幫我。”

她的小臂帶著輕微的涼意,細軟的觸感攀在了楚嵐耳畔,楚嵐當真以為她得心應手,直至在她逐漸靠近的胸腔裏聽見撲通不止的心跳。

也無非是強作鎮定。

隻是那紗衣實在是透薄得沒有什麽分量,一團蓮香在楚嵐鼻尖暈開,混著淡淡的脂粉氣息,此時此刻,楚嵐在想——他這個莫名多出來的表妹,實在是比他想象的還要膽大不少。

屋裏默了幾息,方雲蕊身上顫得更厲害了,她實在是不知這位楚嵐少爺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他為何一直看著她,卻又不說話......

就在她想開口再問一遍時,終於聽見一聲:“及笄沒有?”

方雲蕊才頓時從窒息中活了過來似的,輕聲答:“還不曾,但也快了。”

她的生辰是在冬日裏,並非什麽好日子。

“誰讓你來的?”

方雲蕊聲音更輕了,“是我自己。”

她邊回答邊想,是不是還要問她為什麽選擇來求他?她獨自在腦中想著對楚嵐的讚美之詞,可楚嵐又不問了,而是伸手掌住她的臉。

方雲蕊有種錯覺,好似她是一隻任人把玩的鳥雀,她戰戰兢兢,實在是想求個結果。

“那......”楚嵐的聲音散漫又無情緒,“我憑什麽幫你?”

方雲蕊撲朔著眼睛,睫毛也隨之顫了顫,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原來是這些還不夠......

她腦袋裏飛快地運轉著,可她的身份實在低廉,也實在沒別的什麽能給了。

她顫聲答:“我還可以為表哥做事,我什麽都能做,都聽表哥的。”

她能做什麽?楚嵐暗嗤,一個連刀都握不穩的弱質女子,被逼急了能做的也不過是咬人而已,她還能幹什麽呢?全無用處。

楚嵐失了興趣,又覺得棄之可惜,喃喃道:“不夠。”

方雲蕊睜大雙眼,可是她實在沒有別的能給了呀。

楚嵐看出她的難處,自如別開了臉,“不夠,就出去。”

方雲蕊決計不能出去。

她攥緊了手心,猛地閉了閉眼,豁出去一般道:“我還知道......表哥與二夫人不合。”

楚嵐一頓,再度正眼看向她,她便慌著心口解釋:“不是關係冷淡,也不是恭敬有度,就是不合,表哥不親近二夫人,二夫人也不親近表哥。”

她嘴上說著不親近,楚嵐卻從她的表情裏讀出其他的意思來——討厭。

“所以呢?”楚嵐的聲音冷了冷,國公府上下,恐怕除了鬆英堂,沒有人知道這一點。

“所以......”方雲蕊眨了下眼睛,“國公府現今是二夫人主內宅之事,二夫人逼我嫁給劉善,二夫人...並不喜我。”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若是讓馮氏得知自己的兒子和府裏這個最不成氣候的表小姐混在一起,恐怕要氣個半死。

楚嵐笑了一聲,他的笑也讓人覺得冷冷的,寒意一陣陣地往顱頂竄。

頃刻間他因為這句話改變了主意,“好啊,你留下。”

方雲蕊如蒙大赦,心裏那塊石頭像是落下,她不確信地追問:“那...我的親事......”

“不急。”楚嵐收回捏著她臉頰的手,轉而用指背貼著她的臉頰摸了摸,所觸肌膚滑膩如脂,真是愛不釋手,“總要等你及笄。”

這話是什麽意思呢?是說劉家納她進門,至少要等她及笄才能納她進門?還是說今夜的事,今夜接下來的事,要等到她及笄之後再來討呢?

方雲蕊竭力揣度著楚嵐的意思,她不願讓楚嵐覺得她太笨了,可是這個人就在她眼前,她的確是怎麽也摸不透。

好在楚嵐沒有再讓她繼續猜測,而是指給她一條明路。

“繼續,把你要做的事做完。”

方雲蕊整個後頸子都熱了起來,她依舊是坐在楚嵐的腿上,將那件夏衫完全從自己身上剝離了去,仿佛是蝶在蛻變,生出下麵粉嫩的枝芽來。

那件夏衫滑落在楚嵐腳邊,他甚至嗅見自己鼻尖的蓮香更重了,幽然若夢,眼前這一方景色美得近乎虛幻起來。

方雲蕊顫得厲害,她急急去扯楚嵐身上的腰封,使了很大的勁也巋然不動,她整個人都顯露無遺地在楚嵐眼下綻放著,一切的不得要領都會逼紅她的眼眶。

楚嵐耐著性子等了幾息,修長的手指包出她發紅的手。

而後慢慢扯著她的手,來到了腰側,引她去摸那個環狀的暗扣。

方雲蕊一下子了然,順利解下了他的外衫。

勾引這種事,方雲蕊不曾做過,更沒有見誰做過,然她懂事早,也不至於一竅不通。

她看見楚嵐掩著的領子下麵露出肌膚來,便下意識錯開眼去,又想到自己不能是停下的那個,隻好傾身上前一點點用溫軟的唇印在他的臉頰上,像是懇求他幫幫她似的。

饒是如此,楚嵐也依舊不為所動,他隻是用自己涼薄的目光注視著她,像是在注視著一個什麽物件。

方雲蕊露出一絲無措來,她呆了一瞬,又學著方才楚嵐引她的樣子,握住楚嵐的手指,牽著他掌在自己腰上,眼底卻因此泛起一層微光。

她沒有哭,隻是覺得熱。

腰上的手指瞬間收緊,像是默許一般,多少給了方雲蕊一些鼓勵。

她不敢直接去碰楚嵐的東西,便隻好又捉起他另一隻手,而後抬起自己的身子,款款坐在了他的掌心。

楚嵐眼神逐漸暗了,他親眼看著細嫩的花苞泌出透色的汁液來,嬌豔欲滴,誘人采擷。

而他還有閑心評論,聲音淡得像一汪水:“像這樣莽撞地進去,明日你都別想好過了。”

方雲蕊簡直羞憤欲死,她緊緊閡著雙目,聽楚嵐的意思,似乎是不能這樣,可她不知道還能怎樣。

“睜眼。”他說,命令似的口吻,叫方雲蕊立刻睜開了眼。

兩相對視,誰也沒有說話,可方雲蕊卻從他深色的眼瞳中讀出了他的意思,她淺聲撫亂,嬌聲哀求:“哥哥幫幫我。”

這回連表哥都不叫了,疊著字音喚他。

那雙淡漠了整晚的眸子滲出一點笑意,手下的動作徒然一重,方雲蕊驚呼一聲,緊緊抱住了他。

......

這夜方雲蕊過得實在不算暢快,往前越深,她便愈發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物件,被楚嵐捏在手中肆意把玩著,他的力道控製得極好,像是碰過了無數女人得出嫻熟的經驗一般,留給方雲蕊就隻有索求不得的羞恥。

她頭一回知道,原來如此清俊端正的文人欺人起來竟是這樣磨人的。

月亮不知何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