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日醉酒, 盛葉舟偶染風寒,一病不起。
一病就是半個月,到後頭甚至起不來床榻。
盛葉翰因不熟濱州城內情況, 隻得求到柳府,請柳勳親自幫請的大夫。
大夫替盛葉舟診脈, 開完藥方便被柳府隨從請進了柳府。
盛府別院。
盛葉舟臉色蒼白地靠坐在軟塌之上,不時咳嗽掩唇咳嗽兩聲。
雖一連病容, 一雙眸子卻極為亮。
“五少, 不若我再派管家去請個大夫給您開個藥方子。”
他人裝病騙過敵人, 盛葉舟倒好,那可是真病。
盛葉舟擺手:“無需,不過一點風寒而已。”說罷,將剛收到的回信遞給盛風:“瞧瞧吧。”
盛風夜探柳府, 果真在盛葉舟所說的暗格後發現兩人一處密室。
密室中藏有十五箱五石散, 封條之上竟還標注了將要送往何處府邸。
一個郡主府,兩個侯府,一個伯府。
光是這幾個名字一爆出來就足以使安義府地震,更是韓長風建功立業的大機緣。
盛葉舟將名字盡數送回安義府韓家。
在此之前, 裁縫鋪那邊也傳來了消息。
裁縫鋪確實是五石散的中轉站,其中牽扯到了軍營中的柳護軍。
那五石散乃是他派人全程從鄰國護送進入的川慶朝境內,就在邊城軍的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進城。
一得到消息盛葉舟就送到了陸齊銘處。
許茂得到消息,當然是立即送往東宮,一來一回三方消息都已知曉。
而眼下盛葉舟收到的回信就來自韓長風所寫。
軍中許茂與東宮將同時發難。
朝廷秘密逮捕名單上的勳貴, 許茂引蛇出洞。
等柳護軍現場押送五石散出城時來個人贓並獲, 屆時太子派來的人將在城中同時對柳家發難。
而盛葉舟要做的就是起到個領路的作用。
當然, 要盛葉舟看來,這個帶路就屬於可有可無的存在。
“屬下收到老太爺書信, 請五少爺過目。”盛風匆匆掃過信的內容,又從懷裏取出封信送上。
盛禺山的信。
就在東宮回信快馬加鞭送出之時,盛府派出的一百暗衛也同時啟程了。
預計會比信晚到小半天。
自此之後,這一百暗衛就是盛葉舟的人。
盛葉舟輕笑:“你讓他們先回府,這濱州城用不上他們,留在此處隻是徒增太子懷疑而已。”
太子鄭崇寧可心狠手辣又多疑,盛葉舟可不想在此事上讓其注意到他。
“五少爺您的安全。”
“放心吧,太子不會用上我。”盛葉舟很肯定。
***
三日後。
陸齊銘突然敲響了別院後門,仆從將人請進內院。
卻隻見盛葉舟穿戴整齊地坐在廊下,小幾上茶香嫋嫋,似是早已等待許久。
“你知曉我會來?”陸齊銘笑問,撩袍一屁股坐下,渾不在意是誰的杯子,拿起杯就一飲而盡。
“城中今日多了不少人。”盛葉舟隻道。
陸齊銘抬頭,笑著指了指天色:“天一亮我就得走。”
“許校尉已經成功了?”
“昨夜人贓並獲,許校尉還查到了與之交易的鄰國細作,連人帶貨都關在軍營裏。”
“那現在呢?”
“徐校尉親率四百精直接抓了守城將士進城,現在應該已經包圍了柳府。”
“柳勳毫不知情?”
“與太子派來的監察把酒言歡,爛醉如泥。”陸齊銘笑。
這柳勳父子真是一脈相承。
不同的是一個好女色,一個好男色。
太子親筆信上說賞賜了幾個美人,一場酒下來把柳勳迷得神魂顛倒,府中守衛被捆了大半都不知道。
盛葉舟輕歎。
這太子說讓他帶路果真隻是說說而已。
明明就將柳府拿捏在了手心,要盛葉舟有何用。
恐怕他的作用就是發現此事再將三方人串聯起來而已。
“那你大半夜的來作甚?”盛葉舟比較好奇這個。
“明日事情一了我就會隨許校尉直接返回軍中,怕日後不能前來相送。”陸齊銘道。
廖飛羽曾說盛府多次來信催促盛葉舟回府成親。
他與宋依雲定定親兩年有餘,女方眼看快要十八歲,再不成親恐要引起市井流言。
就是為了未過門的妻子名譽,盛葉舟也得在此事了解後盡快趕回安義府。
盛葉舟也深知此道理,端起茶盞朝好友示意:“我等你回安義府。”
陸齊銘給自己倒了杯茶,與盛葉舟相碰,一飲而盡。
隨之就要站起身離開。
“曬等。”盛葉舟抬手。
今夜等在此時,為的是將自習室獎勵的人參種子送出。
“這是何物?”
“人參種。”盛葉舟答。
“人參不是長在山野之中的藥材,怎還有種子?”
“我已在信中仔細說明人參的種植法子,待此間事了,你回家慢慢看。”
晨曦漸濃,朝霞逐漸照亮了世間,盛葉舟知曉此刻不是細說的時機,說完就擺手讓陸齊銘快些離開。
“丹恩不言謝,他日安義府再敘。”
陸齊銘朝盛葉舟神色鄭重地拱了拱手,轉身匆匆離開。
***
天色一亮,濱州的天也變了。
廖飛羽和盛葉翰聽聞有熱鬧可看,起床便相約著一起出了門。
盛葉舟肯定太子的人不會來找他,於是與大家相反,直接回臥房補覺去了。
天色擦黑,兩人才興衝衝的趕回別院。
就算盛葉舟不想知道,這兩人在耳旁嘮叨個沒完,他也被迫聽了個完完全全。
濱州百姓還真沒見過抄家是從宅子裏開始的。
太子派來的監察從柳府出金銀財寶無數,盡數堆在了柳府外的大街上。
箱子一直從大門口堆到了箱子對麵的人家院牆。
上百箱的財物不過是其中的九牛一毛,柳府真正讓人驚駭的是幾十箱子五石散。
哐害不少世家少爺的罪魁禍首就被柳勳藏在府中。
讓濱州百姓聞風喪膽的知府終於被抓,百姓們拍手稱快。
而讓大家迅速傳遍大街小巷的還是隨之而來的一係列舉措。
太子有命。
柳府所搜刮出的財物將全部換成銀錢,濱州百姓每戶都可領到五兩白銀作為補償。
真金白銀的好處在百姓中口口相傳。
太子在此事中不僅鏟除了朝中一大毒害,在百姓中的口碑也也因此水漲船高。
“得了銀錢的百姓別提多歡喜了。”廖飛羽神色好似比濱州百姓還高興似的。
盛葉舟望著好友傻樂,似笑非笑地潑了盆冷水:“你沒收到府中家書?”
“收到了。”
一提家人,神采奕奕的麵色立即似是被霜打了似的蔫吧下來。
何止是柳氏多封家書來催他們回家。
廖府長輩同樣頻繁來信,而且最近又多了樣。
廖飛羽錯過長子百日,又錯過一歲生辰,如今孩子都一歲半了,他這個當爹的還沒見過孩子。
“若是此次回府,日後咱們再無機會出遠門遊曆。”廖飛羽道。
幼時總想長大,可真長大了卻發現並不快活。
廖飛羽是個灑脫的性子,一想到日後他們要同祖父父親那般成日裏勾心鬥角就覺著無趣。
但再不喜,他也深知無法改變。
再想父母妻兒,也難免惆悵。
“此番回安義府,葉舟你也要成家生子,之後便是春闈……”廖飛羽又道。
他不僅看到了自己將來要走的路,也深知好友的路。
“成親……春闈……”盛葉舟也不由得低聲呢喃著。
但隨即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輕笑著又說了句:“比起家來說,這些又算得了甚!”
“那咱們就回吧!”
“我也想祖父祖母,咱們回。”盛葉翰也道。
五石散的事鬧得轟轟烈烈,且影響還在不停往其他郡城擴去。
盛葉舟一行未再做停留,第二天天一亮便啟程返回安義府。
來時遊山玩水想停便停。
回時歸心似箭,三人輪流架著馬車趕路。
七日晝夜不停趕路,終於趕在城門關閉前回到了安義府。
一進城門。
先前還戀戀不舍不想離開的廖飛羽就立即似是變了個人。
撇下盛葉舟兄弟,尋了匹馬先行回府,連路上買的禮物都一樣未帶。
而盛葉舟兄弟趕著車回到盛府之時,盛家人也盡數候在大口之前。
柳氏淚眼婆娑地衝兄弟倆伸出手,就算有婆子攙扶,仍舊顫顫巍巍地無法邁出步子。
“祖母。”
盛葉舟搶先跳下馬車,疾步朝柳氏奔去。
“舟兒。”
兩年未見,躲在柳氏懷中吃糖的小小少年已長成個挺拔青年。
柳氏如今也隻得抬頭才能瞧清孫兒長相。
“祖母,舟兒回來了。”
“還有我呢,祖母,葉翰也回來了。”盛葉翰不甘擠進,摟著柳氏的胳膊就開始撒嬌。
“我看你這兩年遊曆是白去了。”盛禺山道,聲音嚴肅,可眸中滿是笑意,顯然並不是真的訓斥。
盛葉舟連退幾步,連忙拱手行禮。
盛禺山隻抬手輕輕拍了拍孫兒的肩,麵上滿是欣慰之色。
“我兒就沒瞧見你爹?”盛建宗不滿。
“爹你還不是沒瞧見我,就隻看到五哥,我可也是您兒子。”盛葉翰回嘴。
立即招來盛葉舟氣哼哼的幾掌。
雖兩年沒見,好在有自習室贈送的中級體質改善藥水,家人的身子骨都還康健。
弟弟妹妹們湧上來問東問西。
羨慕盛葉翰能跟盛葉舟出遠門,非纏著他們說一說路上見聞。
盛葉翰充當了起“說書先生”
盛葉舟扶著柳氏進門。
盛禺山笑意融融望著。
這沉寂了兩年之久的盛府仿佛一下子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