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被人摸清了老底的狄思科, 絲毫沒有危機意識。

他今天的心情可太美啦!

晚上在茶座演出的時候,竟然有客人花了一百塊點歌!

盡管他已經見識過了三百塊點歌費的大場麵,但那畢竟是被甄主任幫忙哄抬上去的。

而今天這個卻是客人直接出價的, 實打實的一百塊!

這一百塊不是錢, 是觀眾對他實力的認可啊!

為了犒勞自己淨賺了四十塊, 從茶座離開時,他去合資酒店的西點房買了兩個單價高達一塊錢的椰蓉麵包。

這種麵包裏麵夾著奶油, 他隻給郭美鳳和小六買過兩回, 自己還沒嚐過呢。

騎著自行車,哼著小曲兒,在夏日的晚風裏,狄思科心情飛揚地返回了學校。

拐進通往圖書館的岔路口時,他遠遠就瞧見了慢吞吞走在前麵的袁媛。

叮鈴鈴地打響車鈴, 狄思科招呼道:“袁大姐,你怎麽這麽晚還去圖書館?”

袁媛停下腳步說:“我作業沒寫完,還差一個最新的世界經濟預測表沒找到,想去圖書館查查。”

“你要是隻為查這個, 就別去了。”狄思科熱情道, “我那邊有,借你抄一下吧。反正數據都是一樣的。”

“你作業都寫完了?”

狄思科眯眼笑道:“我一般六點之前就把所有作業做完了, 不過也都是硬擠出的時間。我晚上還得出去打工呢。”

對於學習上的事,他從不掖著藏著。

學了就是學了,一定要把自己用功刻苦的一麵展現出來。

要不然,以他的情況,既要打工, 又不學習,然後考試成績還挺好, 那不是招人恨嘛!

興許還會有人懷疑他考試作弊了。

袁媛雖然不看電視,但也從同學那裏聽說他當明星了,不由豔羨道:“你可真厲害呀!都當上大明星了!”

“我還算不上大明星,都是大家給麵子瞎喊的。”狄思科推著車子跟她一起回宿舍,從包裏翻出一個麵包說,“買了倆麵包,本想勻給葛磊一個,不過,既然被你碰上了,就先給你吧!”

他聽見袁大姐肚子叫了。

袁媛晚上錯過了晚飯,這會兒確實餓了,接過來說:“那我明早請你吃包子。”

“成,別買西葫蘆餡兒的就行。”狄思科笑道,“每次吃西葫蘆餡兒的,考試都稀裏糊塗。”

袁媛跟著笑了一陣,然後就沒聲了。

狄思科知道她慣常寡言,倒也沒怎麽在意。

快走到女生宿舍時,權衡了一路的袁媛,終於問出了心裏話。

“聽說你被人舉報了?對公示結果會有影響嗎?”

“那舉報信的內容不實,學生處已經澄清過了。”狄思科意外袁大姐會關心這種事,她向來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

“知道是誰寫的舉報信嗎?”

狄思科心裏有猜測,但還是搖頭。

袁媛頓住腳步,猶豫片刻後,小聲說:“暑假的時候,有人拿著一千塊現金去了我家,希望我能放棄優秀畢業生的評選資格。”

“啊?”

狄思科被震得半晌沒言語,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我這個暑假沒回家,一直在學校複習。等我知道的時候,家裏已經把一千塊收下了,正好給我弟弟娶媳婦用。”

一千塊放在她老家,足夠男人娶七八個媳婦,再養七八個孩子了。

盡管已經知道結果了,狄思科還是問:“那你怎麽處理的啊?”

“我娘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沒答應。”袁媛自嘲一笑,“那一千塊要怎麽處理,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吧。”

狄思科給她豎個大拇指:“牛!”

“不過,應該是退回去了。”袁媛笑得稍微真誠了些,“後來我弟弟偷偷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別聽我娘的。我以後當了大幹部,才能罩著他,到時候他就不愁娶媳婦了。”

他弟弟跟狄思科一般大,在農村早就是當爹的年紀。

不過,家裏出了她這個大學生,她娘選兒媳婦時挑花了眼,總想給他娶個最好的。

狄思科由衷道:“最起碼你弟弟還不錯。”

“嗯,我們那邊上學要走很遠的山路,小時候都是我背著他上下學的。”

她十歲才陪六歲的弟弟上了一年級,所以她的年齡比同班同學要大上三四歲。

“那人是什麽時候去你家送錢的?知道是誰嗎?”狄思科問。

“就是七月末八月初的樣子吧。”袁媛搖頭說,“去我家的是個中年婦女,不知道是替誰去的。”

狄思科默默計算了一下,這個時間與他申請表丟失的時間差不多。

要麽是人家一計不成再生一計,要麽是需要有兩個人讓路,這個人才有順位替補的資格。

“袁大姐,你心裏有懷疑的對象嗎?”狄思科知道她向來是茶壺煮餃子,心裏有數的。

袁媛抿著嘴不知在想什麽,表情說不上多好。

又過了一陣子,才答非所問地說:“上學期快放假的時候,張新華曾追過我一段時間,想跟我談對象。”

狄思科:“……”

這個發展也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袁大姐能三年穩坐專業成績前三,那可真是一心隻讀聖賢書的。

隨便什麽人都能看出人家沒有搞對象的意思。

狄思科咧咧嘴,點評道:“他沒什麽眼色,但挺有眼光的。”

聞言,袁媛收起複雜表情,笑了出來,“當時咱們係裏已經計算完綜合評分了,我排第二,他排第五。”

狄思科玩笑道:“他口碑還挺不錯的,家庭條件好像也很好,你怎麽不考慮一下啊?”

袁媛略帶嘲諷地牽起唇角。

張新華在待人接物方麵表現得非常真誠,而且並不是裝的。大家都是智商正常的天之驕子,如果張新華有問題,他不會得到幾乎全班人的認可。

但是,入學報到那天,她穿著自己最幹淨的衣裳來到新生報到處,張新華當時就排在她前麵,她能感覺出來,對方在有意與她拉開距離。

她敏感又記性好,連小時候她娘偷喂弟弟吃塊糖的畫麵都能記二十年,更何況是近兩年才發生的事呢。

張新華是不是真心喜歡她,她能感覺不出來嗎?

她當時隻以為對方在消遣她,並沒往旁的方向聯想。

但是出了那一千塊的鬧劇後,她很快就將前後聯係了起來。

如果張新華認為,跟她談個對象,就能讓她放棄優秀畢業生評選,那可真是打錯了算盤。

袁媛將最後一口麵包吃完,低聲道:“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勸你別再去查那個寫舉報信的人了。隻要咱們得到了他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就是對他最大的報複。”

“你還挺阿Q的啊!”狄思科調侃。

“我說的是真的!”袁媛四下瞅瞅,冷靜地說,“他出身好,全家都是幹部和知識分子。咱們知道了是誰搗鬼,心裏有了防備就好,別跟這種人硬來,咱們占不到便宜的。”

“袁大姐,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狄思科笑道,“把人家的底細都摸清楚啦?”

袁媛無奈道:“那我不得問清楚,才能有所防備嘛!”

她一個農村娃,哪知道城裏這麽險惡!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家人都是幹嘛的啊?”狄思科打探,“有公檢法的嗎?”

“那倒沒有,隻有一個嫂子是戶籍民警,不是什麽大官。”

狄思科騎上自行車,安撫道:“袁大姐,你放心吧。正事都忙不過來呢,我哪有那美國時間跟人較勁啊。反正那舉報信隻是虛驚一場,對我沒什麽傷害。再說,去不成部委,咱去其他單位照樣工作!”

真是搞不懂對方是怎麽想的,一個實習名額而已,竟也至於如此大動幹戈!

去哪工作不是工作啊?

“你能想開就好。”袁媛揮揮手說,“那我先回去了,明早還有早讀。”

狄思科口中嗯嗯嗯,一派輕鬆地騎車回了宿舍,然後連夜寫了一篇小作文。

他們學校去年剛成立了電子計算機中心,張新華在這方麵的眼光很超前,依托著電算中心,也申請成立了一個計算機協會,打出了外貿電算化的招牌。

大家都能看到學習使用計算機的前景,所以申請加入這個協會的學生特別多。

學校的計算機數量有限,張新華采用了入會收費製度,每人每年要交三塊錢的電費和計算機折舊費。

這個社團的成員有將近三百人,一年下來光是會費就能收差不多一千塊,據說這筆錢是要用於維持協會正常運轉的。

狄思科也是這個計算機協會的成員,前後交了兩次會費,共計六塊錢。

學校的計算機課,每周隻有一節,他舍得花這份錢主要是為了增加些使用時長,有不懂的問題還可以谘詢指導老師。

前兩天去電算中心上課時,他側麵打聽了一下,張新華隻在去年給電算中心預付了五十塊的電費和兩百塊的計算機折舊費,之後就再沒有過其他投入。

電算中心的老師和社團幹部都是為同學們義務服務的,沒有任何收入。

張新華也沒用這筆錢購買新的計算機設備。

而且今年三月份學校為了推動外貿電算化,還給這個社團撥付了一筆專項資金。

那麽,這每年將近一千塊的費用去了哪裏?是如何使用的?歸誰保管?

狄思科跟大多數同學一樣,對此隻是瞧個熱鬧,之前從未深入了解過。

要不是為了調查那個一直盯著他的舉報人,他也沒想到一個社團能有這麽多的收入。

他將小作文一式三份,拿起來仔細檢查一遍,字跡跟那打印出來的舉報信還挺像的。

張新華到底有沒有問題,有什麽問題,他說了不算,還是交給學生處去調查吧。

不過,做完這一切,他又意興闌珊地將信紙鎖進了抽屜裏。

把時間浪費在互相攻訐上,真挺沒勁的。

手指在桌麵上點了點,狄思科思忖再三,決定再等等。

要是他們係的學生接二連三被舉報,相互報複的意圖也太明顯了。

等兩個月吧,如果計算機協會的會費仍沒有落實,他再把小作文交出去也不遲。

年底正是集中評優的關鍵時期,包括優秀學生幹部的評選。

希望張新華能老實點,爭點氣,別讓他的小作文有用武之地。

*

既然事情有了眉目,狄思科就想趕緊回家跟郭美鳳說一聲。

因為他被人舉報這件事,郭美鳳這段時間一直吃不好睡不香,還把二哥狠削了一頓,讓他老實在家呆著。

聽說他已經找到了舉報人,郭美鳳氣哼哼道:“這人怎麽不證實就胡亂舉報?學校對這種人有沒有處罰啊?”

狄思科趕緊點頭,說得跟真的似的,“那肯定有啊,這屬於造謠,他得給我道歉,以後畢業分配也會受影響。”

郭美鳳順了順胸口說:“那還差不多。”

“媽,我二哥那事純屬意外,他就是運氣不好,被人捎帶手抓進去了。”狄思科見她臉色不太好,拿了一片降壓藥給她,又勸道,“他又沒犯法,要是犯法了人家派出所也不會把他放出來啊!您就別跟他生氣了!”

郭美鳳瞪眼,“他就是亂講義氣,也不看看那都是些什麽人!要不是小六給他記了賬,你看他能出來嗎?早被人當成同夥處理了!”

她有高血壓,狄思科不敢讓她繼續氣下去,便轉移話題說:“小六下周就要去報到了,學費還差點,您分出點養老錢,給她湊一湊吧。”

郭美鳳果然顧不上生氣了,忙問:“還差多少啊?”

“差個一百塊吧。”狄思科笑道,“我二哥出了兩百,大哥三哥各出五十,剩下的錢,算我跟四哥的。讓您給老閨女出一百塊的學費,不算多吧?”

郭美鳳從褥子下麵摸出一張存折,“你明天去趟儲蓄所,把這裏的錢取出來!”

一百塊對她來說是大錢,都在儲蓄所裏存著呢。

狄思科將存折收起來,恍然記起,他最近隻顧著忙學校和家裏這點事了,這個月的演出費好像還沒領呢。

瞧一眼時間,歌舞團應該還有人,於是,飯也顧不上吃,跟郭美鳳招呼一聲就騎上車跑了。

他趕到歌舞團的時候,三隊的辦公室還亮著燈。

不過,辦公室裏隻有於童一個人,撅著屁股趴在辦公桌上。

正在做的事情,實在讓人一言難盡。

狄思科在門上敲了敲,又故意咳了一聲說:“於隊,你還有溜門撬鎖的本領呢?”

“你來得正好,”於童見到他,直起身說,“過來幫我看看,這上麵的鎖能打開嗎?”

與時下的大多數單位一樣,為了防止員工亂打電話,歌舞團會在下班後,給辦公室裏的電話機上鎖。

於童今天還有工作,需要加班,隻是出去吃個晚飯的工夫,辦公室裏的電話機就被杜金金鎖上了。

狄思科走過去,在那電話的小鎖頭上瞄了一眼。

別說他不會開鎖,就算真的會,也不能承認啊。

這可不是什麽加分技能。

“於隊,你要打電話就去別的辦公室打唄。”狄思科將她手裏用來開鎖的頭卡子接過來,“這鎖哪是那麽好撬的?”

“別的辦公室也都鎖上了,隻有傳達室的還能用,但沒開通長途。”於童將他擠開,重新趴到桌子上,“我之前見老黃鼓搗過,用頭卡子在鎖眼兒裏攪幾下就開了。”

“要是誰都能輕易開鎖,這製鎖廠早就倒閉了。”他拿起話筒問,“你要打去哪裏啊?把號碼告訴我。”

於童狐疑地望向他,“轉盤已經被鎖上了,你怎麽撥出去?”

他們團裏用的還是旋轉號盤電話。

打電話時,需要將手指放進對應數字的小孔裏,進行撥號。

現在號盤已經被上鎖了,根本就撥不動,怎麽可能打得通?

狄思科笑道:“你不是著急打電話嘛,把號碼告訴我,我幫你打通就是了。”

將信將疑地接過聽筒,於童報了一串電話號碼。

然後,便見他在電話機放置聽筒的位置一通猛按,隻過了兩秒,她耳邊的聽筒裏就傳來了電話接通的提示音。

於童:“……”

這是什麽邪術?

電話那邊已經有人在說話了,她顧不上詢問太多,趕緊將心思轉回到通話內容上。

跟對麵的音像出版社大致商定了合作細節後,才心滿意足地放下了電話。

聽了全程的狄思科好奇問:“於隊,你給我們那個組合聯係到出版社啦?”

“不是給你們聯係的,”於童搖搖頭,“陳玉嬌在《健美十分鍾》上表現不錯,我幫她聯係了廣西那邊的一個音像出版社,趁熱打鐵出一盤健美操錄音帶。”

“她這麽快就能出錄音帶啦?”狄思科實名羨慕。

“嗯,健美操的節目形式比較新穎,又是日播的,收視率很不錯,節目裏的三個女領操員,另兩個是專業健美教練,隻有陳玉嬌是歌唱演員出身。給她出錄音帶,欄目組也是支持的。”

狄二狗上節目的意願並不強烈,她也要考慮演員本人的想法,別弄得像逼良為娼似的。

既然他不想去,那就讓想去的人去。

陳玉嬌很喜歡運動,比賽結束後,仍能堅持每天跳操,這個節目跟她的適配度很高。

於童還有工作要忙,坐進辦公桌問:“你這麽晚找過來,有什麽事?”

“哦,我這個月的演出費還沒領呢!前幾天忙忘了,今兒剛想起來。”

點歌費和小費是直接交給演員的,演出費卻要由服務公司為演員統一結算。

經他一提,於童也記起來了,從抽屜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他說:“扣除你應該交給公司的點歌費抽成,剩下的演出費都在這裏了。”

狄思科摸了摸信封厚度,嘀咕一句:“這個月有點少啊。”

“演出收入跟你的工作量是成正比的。你這個月隻唱了十七場,一共272塊,減去點歌費抽成,還剩九十八塊。”

他這個月賺的這點錢,於童都懶得經手了。

“我記得你之前說,要給你妹妹湊學費?”她翻了一下日曆問,“現在應該已經開學了吧?錢湊齊了嗎?”

“下禮拜開學,”狄思科歎道,“還差點,我再想辦法湊一湊應該能趕上。”

於童興致不高地“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狄思科見她眼下有點青黑,便關心了一下領導的健康狀況,“於隊,你最近休息不好啊?”

“還行。”

事實上,她現在的工作壓力有點大。

除了他們歌舞團,越來越多的文藝團體開始或明或暗地組織演員走穴演出,有些唱得好的普通老百姓也看到了走穴演出的錢景,進來摻上一腳。

北京的演出市場隻有這麽大,一下子湧進來這麽多演員,競爭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這個月,她明顯感覺業務不好談了,而且甲方壓價壓得厲害,狄思科、老黃和閆麗君,其實都被壓過價。

但是一旦演員的身價降低過,再想抬起來就難了,她隻能從樂隊和演出場次上幫忙找補,暫時將價格穩住。

另外尋找新的增長點。

這些話跟演員說不著,她也就懶得說了。

“沒什麽事,你就回去休息吧。”於童揮手攆人,“我還有得忙呢!”

狄思科見她確實沒什麽談興,隻好起身走人。

快走到門口時,於童又將他喊住,拉開抽屜拿出另一個信封說:“預支你三百塊交學費,從你下個月的演出費裏扣。”

狄思科:“……”

真是瞬間就被感動了。

粉紅大亨不愧是能做大事的人,瞧瞧人家這胸襟!這氣度!

於童將信封扔給他說:“涕泗橫流就不用了,有時間把你跟老黃要唱的歌練一練,別為了那仨瓜倆棗到處打零工。”

狄思科接住信封,連連點頭,表決心道:“於隊,你放心,下個月我肯定多唱幾場!”

“到時候再說,看你表現吧。”

最近接觸過音像出版業以後,於童已經瞧不上那點演出費了。

狄思科也看出來了,人家現在確實不在乎演出費。上個月還在督促他多參與演出,這個月連提都沒提過。

看來還是出錄音帶賺錢啊!

“於隊,我跟老黃什麽時候能出錄音帶啊?”

於童輕笑道:“你說你倆,是不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之前讓你們搞個組合,你倆死活不樂意,現在好了,老黃催完了,你又來催。”

“黃哥來催過啦?看來我倆還挺有默契的。”狄思科坐到她對麵的椅子上問,“那到底什麽時候能出錄音帶啊?”

既然幫陳玉嬌聯係到了出版社,是不是說明於童已經打通這條關係了?

於童指指桌麵上的電話機,“你先給我演示一下,電話是怎麽撥出去的,我再跟你談出錄音帶的問題。”

“這個啊!”狄思科開始拿喬,“這是我的不傳之秘,從沒教過別人。”

於童指指他手裏裝著三百塊的牛皮紙信封,讓他想好了再回答。

“不過,於隊是我的伯樂和貴人!”狄思科很識趣地轉了口風說,“我肯定是要傾囊相授的!”

於童拿起話筒給他,“別廢話了,趕緊給我演示一下!”

“你看好啊,電話機上聽筒的位置,有一個可以壓住的叉簧,”狄思科在叉簧上按了按,“長按是掛機狀態,你要是想打電話,就得連續不斷地按這個叉簧。比如前兩個數字是35,那你就要連續快速按三下,停頓一秒後,再連續快速按五下,以此類推。這個過程中,你要細心點,按錯了就要從頭來過了。”

“你這辦法真的管用?”於童還是頭一回聽說能這樣打電話。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於童按照他教的辦法,打給了一樓傳達室,竟然還真的接通了!

“這辦法真不錯!”於童像得到了什麽新玩具似的,又給家裏和表姐家打了電話。

見她竟然還想去按叉簧,狄思科將手按上去說:“於隊,差不多就得了。給單位省點電話費。”

於童學了一項新技能,心情很好地坐回了椅子,終於有心思跟他談談錄音帶的進展了。

“你之前跟老黃合唱的小樣,以及你們的照片,我已經給幾家音像出版社和影音公司寄過去了。”

狄思科眼巴巴地等著,“然後呢?”

“有個天津的出版社有意向跟咱們合作,”於童抬手製止他的話,繼續道,“但是對出版費提出的要求比較苛刻,我還想再跟他們談談。”

“他們提了什麽條件啊?”

“對於新人,他們隻能二十萬張錄音帶,一次性買斷費是三千塊。”

狄思科不了解行情,聽說可以發二十萬張,覺得也不少了。

“剛才我幫陳玉嬌聯係的那個,可以發五十萬張。”

如今音響市場發展迅猛,稍微有些名氣的歌手,出一張錄音帶,隨隨便便也能賣七十萬張。

她很看好狄二狗跟老黃的這對組合。

收到出版社發來的報價後,隻覺對方是在羞辱人,把她當成了傻子。

心知狄思科不懂這些,她盡量簡單解釋:“他們的意思就是,三千塊徹底買斷,給你發二十萬張。至於之後人家再發多少張錄音帶,跟咱們就沒關係了。”

“他們為什麽不多出版一些啊?”

“怕你們是新人賣不出去。”於童攤手說,“人家不想承擔這個風險。如果想出版更多,那得咱自己掏錢。”

狄思科對於童的眼光還是很信服的,他擰眉思考片刻問:“於隊,你覺得我們的錄音帶,真能賣得出去嗎?”

“隻要你們配合默契,再配合宣傳,別說二十萬張,就是一百萬張也不是沒可能。”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二十萬張,我們隻收一千塊的出版費。以後再有加印的話,讓出版社給我們銷售提成,加印多少張,就提多少錢,你說他們能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