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狄思強被民警抓進去時, 最初的罪名並不是走私,而是製假售假。

而且他是被人家捎帶手摟進去的。

這件事的起因說起來並不複雜。

上個月,有位退休大媽在地壇公園遛彎兒的時候, 被流動小販兜售了一副老花鏡。

這老花鏡的款式比較時髦, 鏡片是那種帶顏色的。

大媽瞧著稀罕, 一問價格跟國營商店的差不多,也就掏錢買了。

另外還在小販的建議下, 幫自己閨女買了一副據說是進口貨的太陽鏡。

她當場試戴老花鏡時, 沒什麽問題,可是回家以後,卻越戴越覺得不對勁。

讀書看報的時間久了,就會有暈眩感。

老太太眼神不好,但心挺細, 拿起眼鏡仔細檢查,竟然發現那鏡片不但薄厚不均,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還能看見好幾個小氣泡。

這可是妥妥的劣質眼鏡!

大媽退了休, 閑得發慌, 反正也沒什麽正經事,就帶著那兩副眼鏡, 跑去地壇公園派出所報案了。

派出所的同誌最開始並不怎麽上心,這種製假售假一般都要先由工商部門處理。

但是架不住這老同誌天天來派出所詢問案情進展,每次來還要給他們提供最新線索。

比如,她臥底去找那兩個小販聊天,發現他們是外地務工人員, 在建國門立交橋下的勞務市場被一個大老板雇傭,幫他代賣這種劣質眼鏡。

又比如, 她按照小販說的地址,摸去了那大老板的老巢,經她跟附近住戶聊天發現,這人根本不是什麽大老板,就是一個無業遊民!

人家老同誌已經把線索遞到跟前了,民警同誌就順藤摸瓜,找到了那個無業人員的住處。

在他家的院子裏,起獲了大批劣質眼鏡。

據這人交代,他的眼鏡都是從勁鬆的一個村子裏進貨的,那地方是城鄉結合部,租金便宜。

除了有占據半個村子的眼鏡片加工作坊,還有能一次性批發上萬隻眼鏡架的“架子商”。

民警同誌按照那無業人員提供的線索,又找到了給他供貨的“架子商”林雙順。

不但將倉庫裏的劣質眼鏡收繳了,還把老板和他倉庫裏的人員都帶了回來。

其中就包括正在林雙順倉庫裏提貨的狄思強。

林雙順若隻是生產劣質眼鏡,其實算不上製假售假。

但他為了將眼鏡賣出高價,又印刷了好幾遝的假商標。

五厘錢的名牌商標往眼鏡架子上一貼,讓眼鏡的身價立馬翻倍。

這年頭街麵上的假貨多得是,就算民警想抓也抓不幹淨。像林雙順這種的,也就是狠狠罰款,再狠狠批評教育一頓,就能放人了。

連林雙順這個老板都不會蹲班房,那狄思強就更不用擔心了。

他進了派出所以後,好吃好睡,人家讓他聯係家人來接,他也不動地方。

這點小場麵,沒必要驚動家裏,省得郭美鳳一驚一乍的。

然而,原以為交點罰款就能結清的案子,卻陡生變故。

之前來報案的那老太太,聽說製假源頭被抓到了,又再次跑來提供線索。

她閨女說了,這眼鏡也不算完全造假。

她買給閨女的那副名牌太陽鏡,雖然鏡片是劣質的,但是眼鏡架卻是真的牌子貨。

她閨女說了,這架子商把眼鏡賣得這麽便宜,鏡架肯定是“水貨”!

請民警同誌趕緊查查他們的水貨是從哪裏來的。

好家夥,民警們又請工商局的同誌來檢查被收繳的這批眼鏡架。

其中果然混雜了大量的名牌水貨。

人家國外淘汰下來的舊款眼鏡架,全被他們論斤稱重,低價走私回來了。

林雙順在商場裏有眼鏡櫃台,這批水貨是打算放在商場裏當正版名牌眼鏡來賣的。

會被分銷商拿去街上兜售,並被這難纏的老太太撞上,完全是操作失誤。

這回好了,製假售假變成了走私犯罪。

大家都在裏麵呆著吧。

狄思強待到第二天時,才發現事情大條了。

怕人家把他也當成走私同夥,便主動交代了問題。

民警問得挺細,把他的家庭住址,主要家庭成員的情況,以及眼鏡銷路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人家民警沒去家裏喊人,先往他家所在的轄區派出所打了電話。

聽說這人竟然還是那一片有名的混子頭頭,民警同誌就對他的說辭存疑了。

兩個審訊的民警板著臉,高深莫測地讓他回去好好回憶一下,還有什麽沒交代的。

直到狄思科帶著學生處的老師找到派出所來,他都沒交代出什麽有用信息。

接待他們的老民警並不知道狄思科被人舉報了,瞧見大學老師竟然會陪著學生來派出所撈人,不由對狄思強這個弟弟高看幾分。

“同誌,我二哥已經在派出所呆了三天了,請問他到底犯了什麽事啊?”

“我們懷疑他製假售假,並有參與走私,販賣走私商品嫌疑。”

“他近幾個月一直留在城裏,連京郊都沒去過,有切實證據證明他走私了嗎?”狄思科皺眉說,“他近半年的行蹤,您可以跟我們轄區派出所和居委會求證。”

“據林雙順交代,狄思強曾答應幫他聯係兄弟分銷走私眼鏡。我們去倉庫收繳那些走私鏡架時,他正帶著人準備提貨呢。”

“那他正在提的是走私鏡架嗎?”狄思科問。

有個年輕民警插話說:“他這次沒提那批走私鏡架,不代表之前也沒有。”

這個案子越挖暴露出來的問題越多,林雙順不但涉嫌走私名牌眼鏡,在他租賃的另一處倉庫裏,還發現了大量的名牌手表、皮包和化妝品。

但是他們對這種外國奢侈品沒有研究,還得請工商的同誌來幫忙鑒別一下。

要是確定這批貨真是走私的水貨,這可就爆出一個走私大案了。

以那些貨品的數量來看,林雙順不可能是單打獨鬥的,北京這邊必然有人接應。

通過排查,他們將嫌疑人圈定在了狄思強和林雙順的兩個弟弟身上。

老民警也說:“倉庫的庫管員證實,他曾聽到狄思強跟林雙順的談話,狄思強答應會盡快租賃一間門麵房,幫他將這批水貨銷售出去。”

狄思科打斷道:“同誌,我二哥之前隻是有過跟林雙順合夥做生意的想法,但並沒順利合作。”

“上個月八號,林雙順來我家提過合夥的話題,我聽說他那個眼鏡片是在私人小作坊裏加工的,就勸我二哥打消跟他合作的念頭。劣質鏡片對視力的損傷很大,我家雖不富裕,卻不會賺這種昧良心的錢。我二哥當時也答應了。”

“你們兄弟間私下說的話,不能作為證詞。”年輕民警搖頭。

“那庫管員是林雙順的人,他的話就能作為證詞了?”

年輕民警耐心有限,擺手說:“我們有自己的辦案流程,不會冤枉了好人,也不會放過壞人。同誌,您要是沒有其他線索要提供,就先回去等消息吧。事情查清楚後,我們會馬上放人的。”

狄思科向身後招招手,將等在門口的小六喊了過來。

“同誌,這是我妹妹,自從我二哥開始去勁鬆進貨,她都跟在我二哥身邊負責記賬。”

隻是最近要開學了,狄思科讓她複習外語,爭取以後飛國際航線,所以這次她就留在家裏學習,沒跟著二哥一起進貨。

狄思慧將她記賬用的賬本交給那個老民警。

“二哥每次進貨,我都做了記錄,上麵有鏡架款式、顏色、數量和批發價。”狄思慧在某一頁的最底部點了點,“這後麵有庫管員的簽名。”

老民警皺眉翻看那本賬冊。

按照這上麵的記錄,狄思強從八月份開始,從林雙順那裏進過兩次貨。

每次拿貨量都很大,款式有十幾種,但都是單價比較低廉的便宜鏡架。

這本賬冊有一定的參考價值,但是並不能說明什麽問題。

而且也不排除,他家人聽說狄思強被關押後,臨時製作一本假賬的可能。

狄思科等他看完了賬本,才說:“要是林雙順那邊有出庫記錄,您可以拿去對照一下。另外,不知我二哥錄口供的時候,是否跟您提過,他隻從林雙順這裏拿鏡架,鏡片是從其他渠道購買的?”

老民警搖搖頭,他們關注的重點一直在那批走私鏡架上,這個倒是沒提過。

“我二哥雖然長得五大三粗,但他這人心軟講義氣,否則也不會想著用分銷眼鏡的辦法,為那些沒工作的朋友找個營生了。”狄思科開始往二哥臉上貼金。

“他聽說小作坊裏生產的眼鏡片不合格,全然不顧屈光率、折射度、化學穩定性能這些關鍵參數,就打消了從那村子裏購買眼鏡片的想法。另外找關係,聯係到了一家中等規模的國營眼鏡廠。”

老民警問:“您說的眼鏡廠叫什麽名字?具體地址在哪兒?”

“那您得問我二哥了。”狄思科搖頭說,“那是他自己找的門路。國營眼鏡廠的鏡片質量好,但價格高,而且鏡架的款式太陳舊了,消費者不買賬。所以我二哥都是從勁鬆那邊批發南方的眼鏡架,送去國營眼鏡廠加工組裝鏡片的。”

狄思慧焦急地插話說:“警察叔叔,我二哥不可能買那些走私眼鏡架!走私鏡架上麵有商標,比國產鏡架賣得貴。他在國營廠購買鏡片的價格比小作坊高一倍,再配上很貴的眼鏡架,一副眼鏡的成本太高了,在大街上根本就賣不出去。有這個錢,人家都去商店買了。”

老民警手心下壓,提醒她冷靜,思忖著說:“對於你剛才介紹的情況,我們會去核實的。不過,沒有購買走私鏡架,不代表他就沒問題了。那林雙順倉庫裏的眼鏡架,都是劣質商品,消費者買回去戴不了幾天就壞了。”

見他鬆了口,狄思科忙說:“您可以跟那國營廠聯係一下,我二哥送去了多少眼鏡架,鏡架是什麽規格的,他們肯定都有記錄。雙方既然要長期合作,應該也會保存一些樣品。”

甭管是什麽罪名,隻要不是走私罪就成,他二哥沒往眼鏡上貼商標,算不上售假,頂多算是產品質量不過關。

至於他那些兄弟拿去分銷的時候,有沒有往上麵貼商標,那就不是他們能控製的了。

民警同誌見他們說得信誓旦旦,而且狄思科的身份還是大學生,可信度比狄思強高多了,便拿著他們提供的證據去核實了。

狄思科等人在派出所等待調查結果,一直等到快九點,才看到二哥被民警同誌帶了出來。

“我們暫時排除了狄思強的走私嫌疑,但是他批發售賣劣質商品卻是事實。”老民警在狄思強肩上拍了拍說,“做生意找合夥人很關鍵,林雙順那邊全是劣質貨,你跟這樣的人合作,能有什麽好結果?”

狄思強隻覺自己挺冤枉,跟他們說也說不通。

勁鬆那邊是全市最大的眼鏡幫,要買便宜眼鏡就得去那邊,而且幾乎所有批發商的貨源和質量都差不多。

林雙順跟大哥是同學,跟他也算是朋友,他在林雙順那裏可以先提貨後付款。

他都提過兩次貨了,至今還沒給人家林雙順付過錢呢。

送幾人出門時,老民警跟狄思科小聲說:“你回去也勸勸你二哥,他跟林雙順走得近,要是想起有關他走私的線索,一定要及時反饋給我們。”

狄思科滿口答應著,可是心裏卻清楚,以他二哥的脾氣,哪怕真知道什麽,也不會說的。

否則也不會在派出所一呆就是三天了。

*

學生處的老師全程見證了案情進展,既然已經證實了舉報信內容不實,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們征求了狄思科本人的意見,詢問是否需要學生處出具一份聲明,幫他證明清白。

狄思科婉拒了。

相比於一份所謂的聲明,他更想知道寫舉報信的人是誰。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不把人揪出來,他始終不安心。

不過,這人不但匿名寫信,紙上的內容也是打印的,要想將人找出來並不容易。

這種事跟家人商量吧,他們不了解學校的情況,其他同學他又信不過,便隻好跟葛磊交流了。

葛磊聽他講了來龍去脈後,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杜斌。

“甄主任不是說了嘛,一個專業最多能被選中兩人,你們三個之間,肯定要下來一個。袁大姐常年長在圖書館,想抓她的小辮子不容易,那就隻能從你身上入手了。你二哥剛被抓進去,學校裏就有了舉信,寫信的人肯定是從派出所聽到的消息!杜斌是幹部家庭出身,在公安那邊有些門路也說不定。”

其實對於這個經貿部的實習名額,並不是所有人都趨之若鶩的。

比如葛磊,他就對這個名額沒有任何想法。

他們學校畢業生的去向都很不錯,不是海關就是進出口國企,也有去政府部門的。

部委的牌子響,年輕人工作幾年就有分房機會,但是單論收入的話,算是所有單位裏墊底的,工作強度還特別大。

尤其是他們這些學外語的,幾乎連業餘時間都沒有。

除了像狄思科和袁媛這樣,想進入國字頭單位光宗耀祖的,以及杜斌那種一心想要走仕途的,誰樂意去吃這份苦啊!

所以,他才會覺得杜斌的嫌疑最大。

隻要他這次成功入選,以他的本事,直接留下也不是沒可能。

狄思科擰眉想了想後,搖頭說:“不是他。杜斌做事沒這麽毛躁,那會兒事情連個定論都沒有,就給學校寫舉報信,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這次要不是你跟咱妹提供的證據充分,二哥哪會這麽容易脫身?他是當場被抓的,又有其他人證。他說自己沒走私,那也得有人信啊!到時候就是黃泥掉進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看這個舉報時機正好,在公示期內直接把你拉下來。而且這可是走私啊,跟這種罪名沾上邊兒,其他單位也不會考慮你了!”

狄思科仍是搖頭:“甄主任說外語專業要加試口試,我們三個要是口語不過關,部委的同誌可能一個都不會選。杜斌口語一般,這會兒肯定拚命練習口語呢。”

經貿部一共有四所直屬高校,除了北京的這所,天津、上海、廣州另有三所外貿學院。

如果他們的水平不過關,人家就從其他高校選人了。

並不是說,隻要他下去了,杜斌就一定會被選中。

狄思科已經跟甄主任確認過,她隻跟他們三人說過會增加口試,其他人並不了解內情。

所以他斷定,寫舉報信的人要麽是單純的見不得他好,要麽是個想順位替補的糊塗蛋。

葛磊聽了他的解釋後,暫時打消了對杜斌的懷疑。

“既然如此,嫌疑人的範圍就很好圈定了,咱們專業的、家裏有一定背景、成績能排進中上遊,有可能還想走仕途。你就在這個範圍內排查吧!”

狄思科心裏隱約有個人選,不確定地問:“會是張新華嗎?”

聞言,葛磊沉默了。

張新華確實比較符合上述條件,但他內心並不願相信。

張新華和杜斌被女同學們戲稱為“翻譯班的兩朵交際花”。

杜斌的活動重心在校學生會,張新華卻一直在班級內部打轉。

相比於圓滑老練的杜斌,張新華完全就是待人真誠的典範。

在大家心裏他就是能照顧到所有同學的老大哥,在班裏人緣極好。

要說他會寫匿名舉報信,葛磊和狄思科都不太相信。

“你別疑神疑鬼,看誰都像壞人了。”葛磊在自己的大锛兒頭上拍了拍說,“咱再找找其他線索吧。”

*

二哥的走私危機暫時解除,但狄思科又開始留心排查舉報人了。

另一邊的於童還不清楚他這幾天的遭遇,又逢月底,她正忙著去各大歌舞廳和音樂茶座清賬。

這天,從今夜歌舞廳出來時,已是傍晚。

杜金金摸著肚子說:“童姐,咱們先找個地方吃晚飯吧?”

於童無所謂地點點頭。

她倆今天沒騎摩托車,一路溜達著尋找感興趣的飯館。

溜達到距離歌舞廳不遠的經貿大學南門時,杜金金提議:“小狄今天有演出,肯定不在學校,要不咱倆去大學食堂吃一頓吧!嚐嚐人家大學生每天都吃些啥!”

“吃五穀雜糧唄,還能吃龍肝鳳髓不成?”於童口中吐槽,腳下轉個方向就走進了大學校門。

此時已經過了下課時間,她倆混在下學生中間,往食堂的方向走。

從排隊打飯的學生手裏買了幾張飯票,便很順利地吃到了大學生的晚餐。

杜金金有點嫌棄地說:“大學生吃的也不怎麽樣啊,還沒咱們歌舞團食堂的夥食好呢!”

於童說句公道話,“但人家菜價便宜,大多數學生應該都能吃飽。”

“那倒是,像小狄那種飯量,如果按照咱歌舞團的標準來,他賺的那點錢全搭進食堂也不夠!”

兩人正低聲交談著,隔壁的過道裏卻有個端著飯盒的男生問:“同誌,我能坐在這邊嗎?”

於童做個“請便”的手勢,瞧一眼他的大锛兒頭,好奇問:“你怎麽不喊我們‘同學’呀?”

普通女生在她們這個年紀,正是上大學的時候。

她倆今天打扮得挺樸素的,不至於被打假吧?

葛磊坐到她們對麵說:“我在歌舞廳見過您,當時您跟狄思科在一起說話。”

今夜歌舞廳距離學校不遠,狄思科給過他幾張招待票。

他上周末去歌舞廳的時候碰見過於童,知道她是給狄思科聯係工作的穴頭。

沒想到來食堂吃頓飯,竟會碰上狄思科的熟人,於童盡量不動聲色,麵帶笑容問:“你應該是小狄很好的朋友吧?他其實很少請人去看他的演出。”

“我倆是發小,除了初中不同班,小學、高中、大學都是同班同學!小學的時候我倆還是同桌呢!”

“那你們還挺有緣的。”

“可不嘛,”葛磊跟她打聽,“您來我們學校是找狄思科的吧?”

“我好幾天沒見過他了,他最近忙什麽呢?”

於童早就計算過,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去往茶座的路上,否則她也不會大搖大擺地進學校吃晚飯。

“他沒在學校,又去賺錢了。”葛磊熱心腸地問,“您來學校找他有什麽事?等他晚上回了宿舍,我幫您轉達。”

他以為這穴頭是來給狄思科安排工作的,所以才會主動過來打招呼。

開學以後,狄思科的行蹤比較飄忽,人家找不到他也有可能。

於童適時露出一個驚詫又苦澀的笑容,“傳話就不必了,你也不用跟他說見過我們,小狄似乎不想讓我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從沒說過他是這所大學的學生。我們今天隻是來簡單吃頓便飯的。”

葛磊:“……”

完蛋了!

他這是一不小心就把狄思科的老底給掀了?

見他愣在當場,杜金金瞅準機會問:“同學,既然你跟小狄是好朋友,那你幫我們分析分析,他為什麽要對我們隱瞞他的大學生身份啊?”

葛磊暗道,我怎麽知道這癟犢子是咋想的!

你唱歌就唱歌,怎麽還跟人撒謊呢!

被人問到當麵了,這可夠尷尬的!

要是非得給狄思科找個理由,那他隻能往情感方向發散。

畢竟對麵這姑娘確實漂亮,又有女學生身上少見的成熟氣質,狄思科要是想耍花樣泡人家,也有很大可能。

但他又實在不相信,這種花招是狄思科能想出來的。

葛磊扒拉著飯盒裏的土豆絲,百思不得其解。

對麵二人都停下了筷子,似乎一定要從他這裏要個答案。

狄思科還得指著人家賺錢,他隻好硬著頭皮想理由。

“您二位別多心啊!狄思科這人從小就不靠譜,經常辦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葛磊無奈道,“我跟他一起長到這麽大,也時常弄不懂他在想什麽!”

於童頗感興趣地打聽:“他都做過什麽不靠譜的事啊?”

“嗐,那可多了去了!”葛磊回憶道,“我們上小學一年級那會兒,校長來聽班主任的課,坐到了他旁邊。狄思科就跟校長搭話,問人家怎麽那麽大年紀了,才念一年級啊!還把他媽給他帶的鍋巴,分享給了校長。”

於童和杜金金:“::::::”

“瞧見校長來聽課了,老師本來想好好表現一下,點了校長旁邊的狄思科回答問題,結果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還理直氣壯地問老師,我沒舉手,你叫我幹嘛?”

葛磊拋出了幾個狄思科的兒時黑曆史,滿含歉意地說:“他打小兒就不怎麽靠譜!我估計他也不是有意隱瞞你們的,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而且他一直靠自己賺生活費,日子過得不容易,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啊!”

於童在大腿上按了按,盡量讓自己繃住笑,很寬容地說:“嗯,小狄還年輕,難免會犯錯誤,你不用替他緊張。”

葛磊:“……”

看您也沒多大呀!

“不過,既然小狄是個大學生,那平時上課應該挺忙的吧?你們的課多不多?”於童問。

葛磊慌忙說:“不多不多,肯定不會耽誤他的演出!”

“他是大學生,應該以學業為重,唱歌又不能唱一輩子,是吧?”於童很善解人意地提議,“這樣吧,你跟他不是同班同學嘛,你給我一份你們班這學期的課程表吧。我給他安排工作的時候,盡量照顧他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