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蓬萊秘史16】
◎新的一卷◎
風化及睜開眼, 看見的便是一臉憂色的黎含光。
“阿及!”
見他醒來,提心吊膽一晚上的黎含光也顧不上矜持,撲在他身上問他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小姑娘兩眼淚汪汪, 也是擔心壞了。
昨夜有不知名的玉簡給她們發來消息,說風化及在蕪野澤旁邊的蘆葦叢中性命垂危。
正在參與搜救魚闕的黎含光擔心風化及, 她循著消息找過去, 沒想到真的在蘆葦叢裏看見了熄滅篝火邊上奄奄一息的風化及。
幾人手忙腳亂的將風化及帶回來救治。
紅水望的醫修說,他似乎是遭受到了什麽東西衝擊靈脈, 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有其他的靈脈注入, 想將他聯合靈脈絞殺。
如果再不送來疏通處理,情況就會變得很危險。幸好體內有靈藥吊著一線生機, 勉強讓他撐住逃過一劫。
黎含光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又擔心風化及隨時情況惡化,在床邊守了他好久。
“我打開了澤下的秘境……”
風化及喝了黎含光喂的水後, 說:“蕪野澤下有很長的地宮, 地宮盡頭就是蓬萊蜃晶。我拿到了它, 突然察覺到身後站著一個人, 回頭看時,那個人又不見了。”
他想起自己在地宮裏看見的長長的黑影,仍有一絲心悸。
黑影直勾勾地盯著他,不靠近, 也不離開,四麵八方都是視線, 自己不是沒有上前查看, 但什麽也沒有。
“我明顯感覺我是被人尾隨了一路, 說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想害我。”
“難道是泥鵯作祟……但它不是已經死了麽?”
“不知道……總之拿到蓬萊蜃晶後一切都很順利, 待我離開地宮浮上水麵時, 看見岸邊站著一個人。”
“誰?”
“是崔道友。”
風化及回憶起來崔茗捧著魚闕遺失的銜尾劍在蘆葦叢中對他笑了笑。
但昔日裏溫和的崔茗眼中是一點笑意也沒有。
他像是在打量一塊肉的屠夫。
手裏拿刀,像是會隨時下手將豬羊宰殺。
當時風化及很虛弱,見是熟人也並未多想放鬆警惕,在岸上站定後就被人從身後偷襲,靈氣逆轉,便兩眼一黑昏倒在地。
他迷迷糊糊間聽見了魚闕的聲音。
魚闕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崔茗也說話,有東西進入體內,帶來一絲涼意,火也燃起來了……
再然後,便不知情了。
“崔道友麽……瘴氣會使人產生幻覺,也許等下次見到他,再問問罷。”黎含光心疼道,給他拉好被子:“你才醒,多休息罷。”
“我不礙事……對了,”風化及拿出緊緊握在手心裏的蓬萊蜃晶交到黎含光手裏,像是完成了任務一般,鬆了一口氣:
“含光,這下你阿娘有救了。”
“……阿及是傻瓜。”
黎含光看著手裏的晶體,表情像是想哭又是想笑,把頭埋在他胸口,最後隻悶悶地說了這一句。
守在門外的白珊聽著兩人的對話,低頭暗自思忖。
居然是崔茗做的……想不到崔茗那家夥看起來挺老實的,在麒幽船上還那麽積極為大家熬製湯藥,沒想到也是這般狠毒心腸。
不對,既然瘴氣能夠使人出現幻覺,那麽可能出現在蕪野澤的可能不是崔茗。
風化及拿取蓬萊蜃晶一折也是重要劇情,為他之後的心魔種下緣由……該死,就不能放他一人獨自行動的。
她搖頭晃腦,又想到下落不明和魚闕,很是擔心。
守靈泥鵯貫穿了魚闕的胸腔,而她又被黑蛇帶走……她不會有事吧?
該死,路人甲的命也是命。
何況是她親親師姐呢!
【“魚闕還活著麽?”】
【活著。】
【“十個積分,換取魚闕的坐標。”】
【抱歉宿主,魚闕的坐標被屏蔽,查看不了。】
【“嘖,二十個積分,換取魚氏家族的信息,一百年前的東洲發生了什麽,都給我拿來!”】
【抱歉宿主,你暫時沒有那麽多的積分。】
【“發布任務給我,我做,要大的,別再弄些雞零狗碎的任務折磨我了。”】
【任務發布:請宿主必須令目標【魚闕】和【晏瓊池】二人接吻,【魚闕】的好感度升至七十,獎勵:一千積分。時效:七天內。係統檢測到二人有自行完成該目標,獎勵:五百積分。】
白珊點點頭,摁下了任務【確定】按鈕。
任務是有了,但她又不得不操心——木驢似的魚闕,會主動親吻晏瓊池麽?
師姐對她的竹馬,可謂是如臨大敵好似燙手山芋,仿佛還未觸碰就要被灼傷似的……要是能買到他們青梅竹馬的資料就好了,當個番外看看也不錯。
白珊目光惆悵,她不知道魚闕現在身處何處,看著任務麵板那個大大的置頂,剛想歎氣,就看見底下一個任務勾上了。
【擁抱】任務,要求宿主製造機會令兩人擁抱兩次,獎勵一百積分,若非宿主幫忙完成,獎勵十個積分(2/1)
【好感】任務,要求宿主幫助兩人的心意互達五十,獎勵五十積分,若非宿主幫忙完成,獎勵五個積分(60/50)
白珊愣了半響,突然蹦起來。
靠靠靠!
發生了什麽?!
*
懷餘莊的主人名號懷海,在一百年前來到蓬萊洲,感念龍神的事跡,又見龍神埋骨地霧氣縈繞無人在此駐守,自願在蕪野澤做守墓人,實為義士。
懷海主人倚仗外洲帶來的財產在蓬萊洲上成立了大商會,一百年時間商會擴張,與蓬萊四宗都有交易,產業頗大。
近日他外出做生意,隻留了三個心腹管家,還有照顧唯一的女兒,懷餘莊的大小姐魚珠。
藥司玄來得不巧,他沒有第一時間能夠和懷海主人聯係上,隻得差人把懷裏昏迷的少女交於侍女好生安置。
但管家不願意,直接把她關進水牢。
藥司玄沒有反對,他轉身回了房間,吩咐不準其他人打擾,大小姐也不行。
大小姐在屋外哭了很久,也沒準她進來。
黑衣的少年聽著門外逐漸小下去的哭鬧,看了看被隨意扔在一旁的藥司玄的皮相,歎氣。
人骸深處的黑蛇意識跳出來:“藥司玄不愧是藥王穀二代秘宗,身體已經被奪舍了,但神魂和意識還在,並且正準備複蘇……您看?”
此人處心積慮的靠近魚闕,必然是知道什麽的……若是讓他掙紮回神,魚闕的處境豈不是會變得危險?
“不必管他。”
晏瓊池說,“我已經將魚闕送到了真相麵前,這是她苦苦追尋的真相,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叫她看清楚也好。”
“可是少主,你又不是不知道魚闕……”黑蛇忍不住尾巴蔫蔫,它僅僅從他那裏讀取出來的信息就已經知道魚闕是什麽樣子的人了。
萬一她挺過這次危機之後,還是要固執地繼續追查怎麽辦……真是讓人擔心,啊不,它才不擔心魚闕。
它隻擔心喜歡蠢貨魚闕的少主會因為蠢貨死了或者是傷殘了遷怒於人。
雖然它沒什麽意見,殺戮正是它渴求的東西,但是、但是……唉,真叫人操心。
“她一定會的。”
晏瓊池對她的秉性再了解不過了,可他能做的,也隻是於黑暗裏歎氣。
門外和魚闕長相相似聲音也相似的大小姐最後小聲且可憐兮兮地叫了兩聲藥哥哥,紅著眼睛委委屈屈地走了。
“懷海老頭……是真的變態啊。”黑蛇又忍不住吐槽。
女孩不能和魚闕是相像了,簡直說一模一樣也不為過。
她是什麽東西?
又一個被製造的成品麽?
少主會被的眾多小號魚闕衝昏頭腦的罷?
他如此熱衷給魚闕收集小姑娘才喜歡的東西,想必和她一模一樣的臉皮少主也會一起收入囊中……這樣也好,少主總是被撇下,可憐兮兮的……女人嘛,隻要長得一樣,是誰都無所謂的吧?
經常偷偷翻閱話本的黑蛇腦子裏快速吐槽。
晏瓊池以手支頤,碧色的蛇瞳望著窗台上落著的月光,輕聲地說:
“如果魚鬥雪還活著,她也會是這種性格罷?嬌橫一些沒關係,至少不要過得那麽痛苦。”
就算魚闕的血脈被人惡意複製無數份,她也還是肆意開在苦痛冬雪之中的淩霜花……淩霜花乃是龍神之血的化身,玷汙它的人必要承受龍神的憤怒。
“我留一縷分魂在此助你使用人骸,你隻需要扮演好藥司玄就是了,假若藥司玄找上來,殺了他便是。”
“是。”
少年的聲音在神魂深處慢慢淡下去,黑蛇的意識第一次完整的控製人骸。
昳麗的少年神色迥然變化。
漂亮的眼睛裏是殺胚重獲新生的喜悅。
*
懷餘莊,水牢。
懷餘莊的水牢建在地下,上方有渠溝用於排洪,下雨時巨量的雨水從此處快速排出,洪流迅猛。
挨了嚴重拷打被關在水牢裏的囚犯無處可躲,經常和汙濁的雨水攪和在一起,潰爛的傷口泡水,若非是修士,很快會因為傷口感染死亡。
懷餘莊對被關在水牢裏的犯人從來都是置之不理,屍體也不怎麽勤快處理,腐敗的死人氣息和哀嚎飄**在水牢裏。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天氣晴朗時,會有月光自上方水渠傾瀉。
明晃晃的月光灑在潮濕的水牢,仿佛能給人帶來逃出生天的希望。
今夜也是如此。
月光斜斜的灑入地牢,在牆根下形成一個三角,將倚著牆昏迷的魚闕籠罩在內。
感受到注視的魚闕睜眼,便看見了一張和自己相似的臉蹲在麵前的陰影裏,睜著一對像又不像的眼睛帶著好奇還有一點憤怒地看著自己。
腦袋昏昏沉沉的魚闕在一瞬間以為自己麵前放了麵鏡子,合上眼後猛然睜開。
她直直地看著麵前的少女,很是震驚。
蹲在陰影裏的少女穿著鵝黃色的衣裙,頭上帶著絨絨的珠花,梳著靈巧的發髻,鮮活又稚嫩,絕對不是她。
少女也被她突然的視線變化給嚇了一跳,她迎著魚闕的目光,有些怯怯地往後縮縮。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好一會。
大概終於想起來自己是來興師問罪的,少女咳嗽一聲,豎起眉毛,杏眼圓睜,問:
“你是誰?”
“你又是誰?”
魚闕盯了她很久,才開口問道。
像,太像了。
藥司玄多年不曾來過懷餘莊,一回來就抱了個身份可疑的女人回來。
長得還和她那麽像!
在藥司玄房外哭了好久的懷餘莊大小姐魚珠回來後大發雷霆,平日細心愛護的花都被她揪下來好多。
她憤憤地將花丟在地上,像是小女孩最喜歡的玩具被人搶走一樣別扭,裙角都被攪得一團皺。
大小姐越想心裏越不得勁,好想衝進水牢對她發難,但冷靜下來時,又對跟自己長得那麽像的人起了好奇心。
萬一……真的是姐姐呢?
爹爹保證過自己不會有其他女人,萬一是娘親當年離開的時候悄悄帶走了一個姐姐,而爹爹心懷愧疚瞞著自己呢?
要不然怎麽可能長得那麽像。
如果是姐姐的話……那麽就可以一起玩耍啦,一起種花啦,繡一繡女紅也好。
她從出生就沒有離開過懷餘莊,對了對了,可以問問這人,懷餘莊以外是什麽樣子的。
侍女們都說懷餘莊以外的世界是殘酷的,可具體殘酷成什麽樣子,她們說不上來也不會說……懷餘莊外也有開花的樹,唱歌的鳥……還有爹爹口中的海浪濤聲,太陽和太陰自海裏生起,群星於海上閃爍,像是碎掉的眼淚。
那是……故鄉的眼淚。
爹爹這樣描述海洋和星星。
魚珠問了侍從她關在何處,攬著裙擺就要去跟前鬧事。
侍從不讓,說是莊主有令不準大小姐胡來。
懷餘莊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裏是聽話的主,自幼在懷餘莊長大,爹爹勒令她不準外出,這莊上裏裏外外被無聊的她得摸得很清楚了,要進水牢有的是辦法進去。
在月上中梢時,魚珠成功潛進了水牢。
說實話她最討厭來這裏了,到處濕漉漉一片,青苔黏答答,踩上去有種滑溜溜的觸感。
她數著房間一間間地走,來到了最裏麵的一件牢房裏,看見被月光籠罩的魚闕。
和自己長得像是但是又非常不一樣的人穿著閃閃發光的衣服,睡在月光底下,像妖精守護的寶物……真正珍貴的寶物。
相比之下,少女看了看自己。
雖然也是綾羅綢緞裹身,但總的來說……不夠好。
不夠好?
我是懷餘莊大小姐,我怎麽會不夠好?
“我?”
少女回神,拿出大小姐的底氣在她麵前語氣自豪,“我乃懷餘莊的大小姐。”
“這方圓一百裏都是我爹爹懷海主人的產業,你現在關在我懷餘莊的水牢裏,不過隻是一介家奴囚犯,對我說話要客氣些!”
她有些凶凶,“聽到了嗎?”
“……你爹?”
坐在月光裏的魚闕對她的話仿佛置若罔聞,咬牙切齒地問:“你爹叫什麽?”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少女驕傲地哼了一聲,說:“你連爹爹的名字也不知道麽?肯定是娘親她……哼,藥哥哥還說什麽要跪在你麵前認罪?認的什麽罪?”
“你爹是誰?”
魚闕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眼睛爬上了憤怒,“你又是什麽東西,告訴我!”
那些零零碎碎的線索在她心裏逐漸串聯,似乎永遠找不到答案的疑問,漸漸地浮出水麵。
越來越靠近的真相,竟然令魚闕的身體忍不住顫抖。
月光太冷了。
她悄悄地攥緊顫抖的手,“告訴我。”
少女在懷餘莊長到這個歲數,爹爹又如此寵愛,還尚未有人敢這般吼她。
靈巧滾圓的眼睛裏擠出了兩滴淚。
“你,你幹什麽那麽凶嘛?”
她扁扁嘴,介紹自己:“我叫魚珠。”
有些單純的少女掛著眼淚委屈巴巴:“我爹是蓬萊洲上的大商人,跟宗門世家交易的懷海主人便是他了,你……”
“他叫什麽?”
“……魚鬥繁。”
在魚闕略帶凶狠的目光裏,魚珠更像是一隻怯生生的白羊,被嚇一嚇,就把秘密都抖落出去了。
魚鬥繁……
竟然是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