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溪溪怕什麽◎

“溪溪蘇成陽, 你倆過來。”她喚過來兩人,把飯碗盛的紅燒肉放蘇溪溪手裏,裝饅頭的放蘇成陽手裏, “給我端穩了,把這些給小容送去。”

傍晚時分, 天還沒黑。夕陽溫煦不刺眼, 天邊掛著形狀各異、色彩繽紛的彩霞,絢麗極了。

家家戶戶都忙著做飯, 屋頂煙囪冒著縷縷炊煙。這個時候很少有人在村子裏遊**, 但家家院門都敞開著,一眼就能看到門前路過了誰。

蘇溪溪不太想跑這一趟, 但屈服於秋槐花的**威之下, 不得不去。

知青點,女知青做好了飯, 剛好輪到男知青了。

蘇溪溪不想進去被當猴看, 讓蘇成陽就在門口喊人。

蘇成陽心裏惦記著家裏的紅燒肉, 十分配合的朝院子裏喊:“容老師!容老師!”

很快, 容言初走了出來,夕陽在他身後投射出一道細長的影子。

他在裏麵的時候,就聽出是蘇成陽的聲音。沒想到來的人,還有蘇溪溪。

“溪溪, 你們怎麽來了?”

蘇溪溪和蘇成陽同時將任務雙手奉上:“這是我媽做的,讓我們給你送來嚐嚐。”

蘇成陽眨巴著大眼睛:“容老師, 我奶做的紅燒肉超級超級好吃哦!”

院子裏不斷有人走過, 那望過來的目光不用看都知道是來八卦的。

蘇溪溪別扭的往邊上挪了挪, 和他道別:“要趁熱吃才好吃, 你快拿進去吃吧。容言初, 我們走了。”

容言初想到父母寄來信的內容,在猶豫要不要現在告訴她。

蘇溪溪轉身時,注意到容言初似乎有話要說,但不知為何沒有說。算了,明天再去問他要說什麽吧。

容言初端著兩個碗,進入院子。

趙庭好整以暇的環抱著手臂,打趣道:“喲,老容你這日子不錯啊。我瞧瞧,白麵饅頭和紅燒肉!聞著就直咽口水。

還說跟弟妹打個招呼呢,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說完了。”

他知道這兩人處對象,還是從村民口中得知的。回來盤問了老半天,才得到容言初一聲肯定。

趙庭覺得兩人蠻般配的,站在一起不用做多的動作都很賞眼。

看來還得感謝那小轎車的到來,讓老容擺脫了單身的行列。

容言初微皺眉:“趙庭,以後別用這稱呼,讓人聽著不好。我回屋了,我那份晚飯你們分了吧。”

趙庭眼珠子往飄著肉香的紅燒肉上瞟,嘿嘿笑:“得嘞我懂。老容,紅燒肉給我留一口唄,我都好久沒吃過這麽香的紅燒肉了。”

每年年末,都會分到豬肉。知青們的手藝就那樣,實在談不上美味。平時特嘴饞的時候,也會偶爾大方一次去縣城的國營飯店解解饞。

大鍋飯做出來的紅燒肉,和經驗老道的秋槐花做出來的相差甚遠。

趙庭聞到熟悉的香味,仿佛回到了僅存於記憶裏的老家。

他記得,他媽拿手的菜裏就有紅燒肉。每每吃到紅燒肉,那都是他和弟弟一年中最幸福的時候了。

在這裏待了幾年,對家的記憶都慢慢模糊起來。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回去。

容言初沒應聲,腳一轉往屋子走去。

趙庭回到廚房,幾人正手忙腳亂的做菜:“老容說了,他那份晚飯我們分了。”

錢偉業關心的問:“容知青不吃飯嗎?”

孫茂剛在上茅廁,出來看到門口的那一幕,挺刺眼的。

他陰陽怪氣的說:“他可輪不著你去擔心,吃的比你我都好。哎喲,這處了對象就是好啊,夥食都蹭蹭蹭的往上漲了。”

誰不饞那紅燒肉,孫茂承認,他就是嫉妒了。不說幾句酸話,心裏這口氣堵得慌。

相處了這麽久,大家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麵對孫茂的嘲諷,趙庭直接無視。

錢偉業無措的摸摸頭,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麽啞謎。想不通,還是先努力吃著晚飯吧。

少一個人吃飯,每人吃得比往日都要多那麽一些。

趙庭洗完碗,收拾好廚房,準備拿衣服去洗澡。夏天就是要洗冷水澡才過癮。

回屋,桌上留著一個饅頭,另一個碗裏還有燉軟爛的黃豆和紅燒肉。

容言初冷淡的說:“吃完了把碗放回桌上。”

趙庭感動的都要哭了,撲過去想要給他一個愛的擁抱:“老容,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我無以為報啊。”

容言初側身躲開他的擁抱,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趙庭絲毫不難受,興衝衝的去廚房拿了雙筷子,虔誠的將溫熱的紅燒肉送入嘴中。

入口是濃鬱的肉香,一抿即化,一點都不油膩。

看了看饅頭,摸摸大半飽的肚子,問:“饅頭也是給我的嗎?”

女知青在廚房燒水,容言初隻能在屋子裏看書,等女知青們結束後他才出去燒水。

意料之中的沒得到回答,趙庭戀戀不舍的把紅燒肉吃完,恨不得把碗舔一遍。把饅頭放桌上,用一張紙墊著。

又主動去廚房把碗給洗幹淨了,再放回桌上。

趙庭嗅了一下饅頭香,心滿意足的說:“碗我給洗了,給你洗的幹幹淨淨。”

他安靜了,坐在椅子上直晃腿。

容言初猶豫了幾下,抬頭問他:“趙庭,你想回城嗎?”

他原以為下鄉的這些年會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不會有朋友和愛人,但事實和想象相差甚遠。

他有了朋友,有了心愛的人。趙庭是他在這裏的唯一朋友。

趙庭不止一次兩次和容言初說過想回城。這兩年許是知道回城沒希望了,就很少再提了。

趙庭聽到回城都看淡了,隨口道:“想啊,這些知青就沒哪個不想回城的。”

聽到容言初說的能回城的方法後,趙庭傻了,眼神都恍惚了,覺得好友是在跟他開玩笑。

恢複高考?怎麽可能,真要恢複高考,上頭不會一點消息都沒傳下來。

老容是從哪裏知道的,該不會是聽別人胡說的吧?

而且他隻是初中畢業,高中都沒讀。他都好些年沒摸過課本了,怎麽可能考得起大學。

這不是在異想天開嗎?

容言初沒說話,等他慢慢消化這個消息。既然他選擇把機密消息告訴趙庭,就能確保他趙庭不會說出去。

趙庭在椅子上,保持一個姿勢呆坐了很久。久到容言初洗完澡回來,才回過神來。

趙庭知道老容這人從不開玩笑,能說出口的必定是有把握的確切消息。

他的雙腿已經坐麻了,毫無知覺的走到容言初身邊,表情變幻莫測:“老容,你這是哪兒得到的消息?你確定我也能參加高考嗎?”

最後一句壓低的嗓音,生怕被別人聽到。

容言初:“不確定,隻是一些小道消息。”

趙庭在原地轉了兩圈,有些高興又有些焦慮:“那這消息我能告訴洪蓉嗎?就隻告訴她,不會告訴別人。她有分寸的,不會到處說的。”

他和洪蓉的感情很好,要是能回城,自是希望兩人能一起。

容言初對女知青不了解,靜默片刻才說:“趙庭,如果這消息從你我這裏傳出去,你我這輩子就都完了。”

容父在信裏說的隱晦,大致意思就是:上頭有意解決知識青年的回城的問題,下半年或者是明年極有可能會恢複高考。

再詳細的,容父也不知道了。畢竟這些隻是一些提議,但容父相信,遲早有一天會迎來光明的。

趙庭聽出容言初口中的嚴重性,他相信洪蓉,但萬一說漏嘴或是說夢話。

洪蓉和幾個女知青住一起,就算知道了這消息,也沒時間更沒空來學習。

何況,這消息還不知真假,是他激動了。

趙庭深思熟慮後,說:“老容,我決定暫時先不告訴她了。過段時間再說。最近又要夏收了,農活忙得緊,告訴了她也沒用。”

容言初垂眸,目光落到地麵上:“你想好就行。”

——

蘇溪溪在聽到容言初說的內容後,一口水噴了出來。

內心萬馬奔騰:不是,他為什麽會知道這絕密消息啊?!這才五月底,這個點根本不可能啊,離恢複高考的通知下來還有好幾個月。

難道他也是穿來的?重生的?

蘇溪溪看容言初的表情越發怪異,相處了這麽久,沒發現他有什麽地方出格的啊?

她湊過去,小聲試探:“你哪兒來的消息?別是胡編亂造的吧?不信謠不傳謠啊。”

蘇溪溪毫無征兆的靠近,迫使容言初整具身子都僵住了。

女孩淡粉色臉頰上的細小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近到一呼吸就能聞到屬於女孩的淡淡香氣。

黑色長發調皮的從她肩上滑落,順勢落到容言初的手臂上。

癢癢的,連接著他躁動熾熱的心,仿佛用手輕輕一擁就能將心愛的女孩攬進懷裏。

久久沒得到回答,蘇溪溪膽大賊心(如願以償)的戳了戳他的臉,再飛快的縮回手,起身遠離,試圖當無事發生。

容言初不加掩飾的看著她狡黠的杏眼,等待她接下來的動作。沒人注意的耳朵,頃刻間染上了嫣紅。

試圖失敗,蘇溪溪不吝嗇她的誇讚:“容言初,沒想到你的臉挺軟的,戳著還蠻舒服的誒。”

容言初雙手撐在她的辦公桌上,竭力忽視發燙的耳朵,眼神透露著本不屬於他的緊張:“那你還要再戳一下嗎?”

蘇溪溪雖手癢,但她謹慎啊:“不會有陷阱吧?你休想騙我!”

近在咫尺的這張動人心魄的臉,介於青澀和成熟之間,散發著勾人的氣息。

她是真的喜歡,想抱著狠狠嘬一口的那種喜歡。

蘇溪溪絲毫不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而是在致力於完成自己的夢想和現實中反複橫跳。

別看容言初一副寡淡無味、看淡一切的樣子,真要惹著他有一萬種折磨人的方式。

夢想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蘇溪溪可恥的咽了咽口水,狠心推開他的俊臉,一本正經的教育他:“這是學校,不能亂來。萬一被兩位老師或者是學生們看到了,影響不好。”

容言初輕輕一笑,如玉的臉仿若染上了胭脂,眉眼間愈發動人。

“我們什麽沒做,溪溪怕什麽。”

蘇溪溪抱緊自己,將錯攬身上:“怕我沒把握,我的錯我的錯。容言初,你能別笑了嗎?殺傷力太強了。”

瑪德,對象比自己還勾人,這咋搞!

蘇溪溪忿忿的在心底譴責容言初毫無底線的行為,真是太過分了!

容言初收斂笑容,恢複了那個清雅淡然的樣子:“溪溪不喜歡我笑嗎?我記得以前你總是說我沒表情,像個冰塊。”

蘇溪溪莫名聽出了哀怨,瑟瑟的打了個抖:“喜歡,你笑起來很好看,多笑笑總沒錯。”

話誠心誠意,沒半分虛假。

逗的差不多了,再逗就過火了。

容言初回歸正題,認真的說:“消息是我父母信中告知的,一切還未有定論。我想和你分享這個好消息。”

蘇溪溪看他:“假如是真的,那你是要報考京市的學校嗎?”

本來她還說再過些日子,等七八月份找個理由,拉著容言初一起看書複習的。

容言初反問:“溪溪,你呢?”

蘇溪溪雙手捧著腮幫子:“不知道我能考多少分,到時候再看吧。”

沒做過這裏的高考卷,她心裏還真沒數。

容言初語氣真摯:“溪溪,我想和你一個學校。”

蘇溪溪沒回避他的視線:“這個誰也說不準的,不能強求。”

先前熾熱的氣氛突然就凝固了,兩人在這個問題上誰也不讓誰。

容言初執著的看著她的雙眼,發現裏麵有些是他看不透的,便知道不能逼她太緊。

剛想轉移話題,上課鈴聲響起了。

蘇溪溪揚起笑容,拿起課本歎氣:“課間怎麽過得這麽快啊,感覺還沒休息幾分鍾就沒了。”

容言初說:“下節課後的課間長些,你可以多休息一會兒了。”

上完一天課,蘇溪溪拒絕了容言初送她回家的想法。理由是:很近,沒必要。

還沒出校門,李笑小跑到蘇溪溪邊上,咧著嘴笑:“蘇老師,我可以和你一路回家嗎?”

李家和蘇家是一個方向,要走一大段相同的路。

“當然可以。”蘇溪溪目光落到她亂七八糟的頭頂,止住了想摸她頭的想法。

李笑偷偷看了眼仿佛在發光的蘇老師,想起媽媽這幾天重複過無數遍的話。小手攥緊衣角,話在嘴裏排練了好幾次都不敢說出口。

“蘇,蘇老師。”她鼓起勇氣,羞愧讓她不敢麵對蘇老師,“您能告……告訴我小轎車是什麽樣的人嗎?”

語句矛盾,問的內容根本不是一個十歲都不到的孩子會關心的。

蘇溪溪不想責怪她,但臉上的笑容淡了:“李笑,是你家裏人叫你來問的嗎?”

李笑囁嚅了嘴角,她不想讓蘇老師討厭自己:“蘇老師,我不想問的,我媽逼著我問,她說我要是沒問就不給我飯吃。”

一個大隊,同姓的人家多少沾親帶故。

蘇溪溪問她:“大隊書記是你們家的親戚嗎?”

李笑點點頭,難過的低下頭:“大娘想讓堂姐嫁給小轎車的人,堂姐才14歲,她哭過好幾回了。”

李笑堂姐就是李小冬,今年14歲。大娘就是何春秀。

前天下午,何春秀囂張的在大隊炫耀,說什麽元路看上她家閨女了,以後她閨女是要嫁去城裏了。

有蘇溪溪在前,村民壓根不信她的話。

這年紀正在長身體,李小冬因為營養不良,長得不高,幹瘦幹瘦的。五官清秀,臉頰上都沒什麽肉,平時沉默寡言的,顯得有些不好相處。

直到何春秀拿出一堆稀罕的物件,也就是元路扔下車的那些。

這兩年,李大娘身體不好,李富財又是個混的,李壯在上學,李家上工的隻有何春秀和李小冬。

李家的日子過得一般,根本不可能一次性買這麽多東西。村民們還是半信半疑,議論紛紛。

蘇溪溪是昨天吃飯時,聽三嫂蘭福英說了一嘴。

元路喜歡誰,跟她沒關係,就當耳旁風聽了。

蘇溪溪沉默了幾秒,對李小冬的現狀她無能為力。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個外人幫不了什麽,沒資格也沒本事。

但幫一下李笑,還是能的。

“李笑,何春秀想知道什麽?我知道的不多。”

這小女孩是真心實意為李小冬難過的,表情不似作假。

李笑揪著衣服,小心翼翼的問:“蘇老師,我真的能問嗎?你會不高興嗎?”

蘇溪溪拉著她去了陰涼處:“能問,不會不高興的。”

李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她媽教她的話一一問了出口。她知道,這話肯定是大娘跟她媽說的,大娘來找過她媽好幾次,說了好些話。

蘇溪溪把她知道的都說了。

雖不清楚那天下午何春秀做了什麽,但蘇溪溪覺得元路不會那麽喪心病狂,會突然對一個14歲的女孩子有意思。

這其中一定有何春秀的添油加醋,煽風點火。但何春秀想利用女兒,獲得好處的想法是真實存在的。

隻得安慰情緒低落的李笑:“別擔心,你堂姐會沒事的。你沒事可以多去找你堂姐說說話,她應該比你更難受。”

走近蘇家院子,大老遠就聽到秋槐花響徹雲霄的罵聲。

“……你給老娘滾出去!我打死你,你個什麽玩意兒,真當大家夥不知道你那肮髒心思。”

“蘇嬸子我就來問問你,蘇溪溪和他又沒關係,你告訴我你不損失什麽。誒誒誒,你打我幹什麽啊。啊啊啊,別打了別打了,好痛。”

“你他娘的,主意打到我閨女上了。姓何的,你就是爛人,李小冬那孩子攤上你這種媽,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