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她夢見容言初死了◎

秋槐花揮舞著掃帚, 盡數落在被打得四處逃竄的何春秀身上。她還說這人平白無故上門幹什麽,結果是來耍心眼的。

村子裏好些人都在自以為是的為蘇溪溪惋惜,想不通為什麽蘇溪溪要和一個知青處對象。

說好聽點, 村民們看在容言初教孩子讀書的份上,樂意給他一份尊重。但真要落到實處, 容言初和城裏來的元路沒有可比性。

在選擇女婿上, 絕大部分都會選擇後者。

抱頭躲掃帚的何春秀,頭發被抓的跟個雞窩似的, 衣服亂糟糟的。她來之前就清楚問話沒那麽容易, 但沒想到這死老婆子下這麽重的手。

就算在娘家,也沒被打的這麽慘過。何春秀心裏萬般惡毒的咒罵秋槐花。

最終受不了, 狼狽不堪的跑出了蘇家院子。

秋槐花拍了拍頭發, 叉著腰站在院門口,嫌惡的朝著何春秀吐了一口唾沫:“晦氣玩意兒, 髒了老娘的院子。我非得去李家好生問問, 到底是咋教兒媳的, 看看這教出了個什麽不安分的東西。”

何春秀做這事, 本就有意瞞著了部分真相。讓李家人都相信,元路是對李小冬有意思。

真要讓秋槐花去鬧一場,真相遲早被揭穿,那她必定會被罵死的。

何春秀的臉在混亂中被秋槐花狠狠扇了一巴掌, 由於皮膚黃褐色,隻能看出微微鼓起來一點弧度。

上手一碰, 痛的她眼淚直掉, 表情猙獰。

何春秀忍著痛和對秋槐花的恨意, 硬是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蘇嬸你這就不必了吧, 我沒別的意思, 就是來問問一些事。沒必要讓我家人知曉吧。”

秋槐花指指圍觀的幾個老婆子,冷眼冷語:“何春秀,你覺得我是好欺負的嗎?換你媽來,都得好好跟我說話。你來我蘇家鬧事,我還得聽你的?真當我秋槐花老了,沒資格管你了?”

她提高音量,故意道:“你到處說人家小路喜歡你家李小冬,那你來問我元家的事幹什麽。我和你無緣無故憑什麽告訴你,你直接去元家啊。”

“姓何的,你虧不虧心啊,李小冬那孩子才幾歲,你這當媽的就恨不得那閨女去換錢了。良心被狗吃了嗎?喊了你十幾年的媽,就這樣隨意在村子裏敗壞她的名聲。”

她是真想不明白,究竟有啥好處值得何春秀這樣對待自己的親閨女的。

難道是想利用謠言,逼迫元家讓元路娶了李小冬?這根本就不可能啊,元家是這麽容易被她這小兒科一樣的伎倆給算計的嗎?

秋槐花覺得,何春秀就沒想過,以元家的能力想要擺脫她的算計,易如反掌。

何春秀被罵的臉青一塊白一塊的,耳邊都是反應過來的人對她的質疑聲。

情急之下,倒打一耙,她開始抹眼淚裝委屈:“蘇嬸,你不告訴我理解,我也不怪你。可你為什麽要打我啊,我身上到處都痛得很,明天活兒都幹不了。”

拙劣的演戲,看得蘇溪溪牙發酸。

秋槐花不吃她這一套,撈起扔一邊的掃帚,高高舉起,凶神惡煞的唬人:“你滾不滾?少來這一套,我不是你家李富財。”

“你……別太過分了,我們李家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何春秀警惕著她的動作,死鴨子嘴硬道。

秋槐花冷笑,掃帚不留情的揮了下去:“好啊,我今天就還打了,我看你們李家有多大的臉來幫你教訓老娘。”

何春秀躲閃不過,因為被秋槐花預判了她躲避的方向,掃帚不偏不倚的再次落到她的背上。

“啊~”何春秀沒忍住哀嚎出聲,見秋槐花還要打,不敢再張狂了,抱著腦袋跌跌撞撞的跑了。

秋槐花對著何春秀將掃帚扔了出去,又“呸”了聲,瞥見人群中的閨女,一秒變臉。

隨手拍拍身上莫須有的灰塵,深藏功與名。

蘇溪溪撿起掃帚走上去,有些不放心的仔細檢查一遍:“媽,你沒事吧?沒傷著哪兒吧?”

秋槐花樂嗬嗬的說:“你媽我能有啥事,好著呢。姓何的再來幾個,都不在話下。”

擺放整齊的院子,在經過一番折騰後變得亂七八糟的。

蘇溪溪順手幫著收拾:“媽,你這樣打她,大隊書記那邊會不會有意見啊?”

秋槐花說:“溪溪,你都聽見我說的話了吧。媽敢肯定,何春秀的打算李寬一點都不知情。這人耍了小聰明。不過她這一來,李家就該都知道了。”

李寬就是大隊書記,為人公正,和藹可親。是絕不會認可何春秀的歪門鬼計的。平時再不關心孫女,也不會任由兒媳將十四歲的孫女這般嫁出去。

村裏女孩,大多數都是十五六歲才開始相看。隻有極少數厚顏無恥的人家,會為了一點彩禮把閨女送去給人當童養媳。

秋槐花剛才說的一大段話,也是說給在場的聽八卦的老婆子們聽的。

不出意外,明後天李家就能知道何春秀隱瞞的所作所為。算是變相的幫了李小冬一把。

秋槐花繼續說:“李家造孽啊,本來安安分分的一家人,偏把心術不正的何春秀娶進門了。這些年啊,他們家時不時鬧得雞飛狗跳。李壯那小子,是不是還在大隊小學讀五年級?”

這個年代的小學讀五年,初中高中各讀兩年。要想讀初中高中,需得考上去,成績太差的,學校不會收。

李壯是和蘇桐一屆的,他考了好幾次都沒考上初中。年紀太小,加上性格惡劣,送去當學徒也沒人願意收。

李家不知咋想的,仍舊讓他在小學念五年級,整天渾渾噩噩的混日子。

周老師教五年級,每月都能聽到他吐槽班上的李壯。周老師脾氣頂好的了,來大隊教了這麽多年書,幾乎沒生氣說,更別說吐槽學生了。

李壯是獨一份。

蘇溪溪感歎:“是啊,在周老師班上。上回周老師還跟我們說,這次要是李壯再考不上,就去李家勸說,別讓李壯繼續待在學校了。”

沒有對比沒有傷害,秋槐花覺得蘇成星的留級都是小意思了。

秋槐花憐憫的說:“哎,就是苦了李小冬那孩子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傍晚,大隊書記和李大娘帶著灰頭土臉的何春秀來蘇家道歉了。

秋槐花在何春秀身上出過氣了,就沒為難他們。

天氣愈發炎熱,很快就到了一年中最熱農忙時節。忙碌的夏收在陸陸續續的進行中。

學生和老師的暑假,如期而至。

蘇成越和蘇成星,特別自覺的每天一早就跟著去地裏上工。蘇家人沒攔著不讓去,也沒要求他們一天要掙多少個工分。

不管以後做什麽,地裏的活兒能學就學。學業結束後,找不到工作還能回村裏掙工分養家糊口。

蘇梧蘇桐在蘇溪溪的勸說下,隻在上午那會兒去割豬草,順便割些嫩草回來喂雞喂兔子。

而蘇柳在上個星期,就經人介紹去了公社最大的裁縫鋪裏當學徒,包住不包吃。

和蘇成運一樣,每個月回來一次。

蘇桐背著裝有嫩草的竹筐,一蹦一跳的進院子。

把草扔給雞和兔子後,挪到在掃地的蘇溪溪旁邊:“小姑姑,我們去後山摘杏子吧!又過了這麽些天,有熟的了。”

蘇溪溪沒見著蘇梧:“你姐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

蘇桐殷勤的搶過掃帚,一邊飛快的掃地,一邊可憐兮兮的祈求:“在後邊,我跑回來的。小姑姑我們去摘杏子好不好嘛?今年我還沒去過呢。”

放暑假有半個月了,蘇桐早惦記著後山的杏子,一直沒機會去。她不敢一個人去,怕回來後被奶打斷腿。

蘇溪溪算了算時間,好像是該去摘一回了。上回大哥去摘過一次,還有很多都是青的。

“行,那等你姐回來,我們再去。”三個人一人背一小竹筐,應該差不多。

蘇桐高興的蹦躂起來,跟猴叫似的:“太好了,小姑姑我去給你拿草帽。”

“再幫我拿個背筐。”

等蘇梧回來,三人借著去後山撿柴火,摘了三半筐的杏子。

在杏樹那周圍,撿了許多可食用的菌子。

蘇桐還看到了一隻野雞,可惜躡手躡腳去抓的過程中,踩到了幹樹枝,距離僅一米遠的野雞飛了。

把蘇桐懊惱的直跺腳,原本今晚能吃野雞燉蘑菇的,現在隻有蘑菇湯了。

蘇梧無意看到峭壁下的野草叢裏,有一小簇鮮紅。遠看像花,近看其實是由小小的紅果子組成的。

想到小姑姑喜歡花,趁著休息去摘了回來,還摘了腳邊的各色的野花。

淺色的野花,更襯得那紅果子鮮豔欲滴。

“小姑姑,給你。”這一小束花,搭配的奇奇怪怪。

蘇桐見著,哈哈大笑:“姐,你把野果子當花摘了啊。”

蘇溪溪不認識這什麽果子,紅豔豔怪好看的。接過左瞧右瞧,確定沒見過:“這沒毒吧?”

蘇梧卡殼了,她是看著覺得小姑姑會喜歡,沒思考有沒有毒:“沒吧,我在峭壁下摘的。”

侄女的好意,蘇溪溪怎麽能拒絕呢:“不管它,又不進嘴裏。休息好了沒,我們該回去了。”

蘇梧蘇桐齊聲道:“休息好了。”

從山坡上下來,遠遠看見知青點的房屋。

蘇溪溪抹去額頭細密的汗水,沒猶豫的說:“阿梧阿桐,等下走知青點門口過。”

蘇梧:“好。”

蘇桐停住腳步,等小姑姑走上來並排走,機靈的問:“小姑姑,你是不是要給容老師吃杏子呀?”

“知道你還問。”

老是接容言初的東西,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不接吧,容言初要暗自生悶氣,哄都哄不好都那種。

就感覺給自己找了個小麻煩精。

蘇桐又問:“小姑姑,我們啥時候可以喊容老師小姑父啊?”

蘇溪溪挑眉,緩緩看向有些漏風的小侄女:“阿桐,你是你容老師的探子嗎?”

要不是知道阿桐是一心向著她的,她都懷疑阿桐被容言初收買了。

蘇桐眨巴眼,語氣堅定:“小姑姑,我不是,就是問問。”

頓了下,見小姑姑沒真生氣,繼續說:“小姑姑這麽漂亮,容老師也好看,那你們的小孩會更好看!”

蘇溪溪:???不是,你告訴我你在說什麽?

腦子裏裝的啥,思維跳那麽快。看看這前後有關聯嗎?

蘇溪溪此時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蘇桐看看不說話的小姑姑,看看前麵的親姐,沒了先前自在,怯怯的問:“小姑姑,我說錯話了嗎?我錯了,下次不這樣說了。”

她不知道哪兒說錯了,認錯道歉總沒錯。

蘇溪溪沒法昧著良心說,她沒錯。即使她說的是對的,但現在聽著不爽。

“阿桐,下次不許說了,我和容言初是在處對象,這些話出格了。知道嗎?”

蘇桐果斷點頭:“知道了,小姑姑。”

不出意外,這時候知青點裏隻有容言初一人在。

蘇桐知道自己剛才犯了錯,勤快的幫著敲門喊人:“容老師,我小姑姑找你。”

容言初正在修理桌子腿。桌子是村民們不要了的,被大隊長放進了知青點的屋子裏。

可能是年代久遠,今早被趙庭一腳給踹斷了。

“院門沒關,推門進來吧。”容言初衝外麵說,準備去洗個手再過去。

他手上全是木屑,髒兮兮的。

杏子不好讓村民看見,蘇溪溪便推門進去,再虛掩上門。

瞧見他走來,蘇溪溪把野花給蘇桐拿著,忙說:“你拿個盆什麽的出來,要能裝東西的。”

蘇梧很識相的拉著妹妹去了一邊等著,不打擾小姑姑和容老師的相處。

蘇溪溪就給兩人份的杏子,多了也吃不完。她知道容言初是和那個叫趙庭的知青一起住的。

至於其他知青,給了杏子說不定還討不著好。

蘇溪溪挑選些大顆的杏子,問:“容言初,你咳嗽好些了沒?”

容言初抑住喉嚨裏的癢意,嗓音還有些沙啞:“好些了,再過兩天就能恢複了。”

前些天,他決定去地裏上工。許是身體一下子沒適應過來,當晚有些難受,次日喉嚨發癢。

暑假有兩個多月的空閑時間。這兩年,容言初會在這兩個月參加夏收。

蘇溪溪叮囑:“過兩天要是還沒好,就去張醫生那兒看看。”

忽然,容言初轉過身去,捂住嘴唇,沒忍住輕輕的咳了兩聲。

蘇溪溪見狀,掏出那句包治百病的話術:“多喝熱水,多喝熱水,多喝熱水。”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容言初嘴角含笑,不厭其煩的也應三遍:“聽到了,聽到了,聽到了。”

語氣認真又正經,仿佛在說極為重要的事。

蘇溪溪一下就被逗笑了,眼眸彎成了兩道皎潔的月牙,心情頗好的逗他:“沒想到你還有搞笑的一麵啊,言初哥哥。”

嗓音又甜又軟,尾調微微上揚,像小勾子一樣撩撥著男人的心弦。

容言初麵容上看著沒什麽變化,耳根子紅了一片,眼裏還閃過一絲不知所措的慌亂。

蘇溪溪湊過去,側歪頭看他臉:“不喜歡這個稱呼嗎?言初哥哥。那我換回喊你名字?”

容言初闖入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遵從本心急道:“不用。”

似乎覺得太急切了,他含糊的說:“隨你怎麽喊,溪溪高興就好。”

蘇溪溪輕輕的笑了:“那行,這你說的哦。”

容言初不自在的側了側身,“嗯,我說的。”

蘇溪溪見好就收,逗的太過分把人真惹生氣了就不好了。

“我要回去了,身體不舒服記得去找張醫生。這幾天就先別去上工了,身體重要。”

“嗯,我知道了。”

蘇溪溪朝一直看著這邊的姐妹倆招手:“你倆起來了,我們該回去了。”

容言初走在她們身後,無意看到蘇桐手裏的幾串紅果子:“溪溪,這是哪裏摘的?”

這顏色,這形狀,好像在哪兒見過。

蘇溪溪說:“是阿梧在後山摘的,怎麽了?有毒啊?”

走出院門,蘇溪溪就讓他別送了:“你回去歇著,有阿梧阿桐陪著我呢。”

容言初大腦急速運轉,在蘇溪溪轉身沒兩秒,想起那紅果子和什麽很像了,壓低嗓音:"溪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野人參的果實。"

!!!

蘇溪溪瞪大眼,拿過那束野果子左看右看:“你確定嗎?野人參的果實長這樣嗎?”

人參長土裏,它的葉子果實還真沒見過,哪裏知道野人參長什麽樣。要不是見這果子長得好看,又是蘇梧的一番心意,就直接錯過了。

蘇梧這運氣真好啊。要不是這一出,蘇溪溪都忘了蘇梧是本文女主來著,運氣好撿個人參不為過。

容言初仔細看了看:“八九不離十,你可以拿回去問問蘇叔蘇嬸,他們或許認得。”

蘇溪溪覺得這就是野人參!

她相信容言初的實力,更相信天道對親閨女蘇梧的疼愛。

摘到野人參果實的蘇梧沒什麽反應,她旁邊的蘇桐兩眼亮晶晶的問:“小姑姑,野人參很值錢,是不是?我們現在就回去把它挖回來!”

蘇溪溪沒同意:“我們都背著竹筐,你確定要現在回去?”

“哦,我給忘了。”蘇桐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傻笑。

回到家,蘇溪溪沒馬上去後山,耐心等著蘇家人回來。她們仨都不會挖野人參,萬一挖壞了,就沒那麽值錢了。

再說,這人參還能跑了不成。

之後的事情順利的不行,蘇大強還真在山裏挖到過一支小的野人參,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野人參。

午飯一吃,被催促的蘇大強拿著工具,讓蘇梧帶路就去了後山。蘇桐鬧著要去,也帶上了。

蘇溪溪吃了午飯犯困,就沒去,回屋睡午覺。

她做了個噩夢。

驚醒時滿頭大汗,後背都被浸濕了。明明直冒汗,蘇溪溪卻覺得身體在發冷。

她夢見容言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