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眼見角落裏的姑娘重新恢複了鎮靜,重新跑回角落裏。

薑嬋望著高處的透氣窗愣神。

徐茗愕然:“你好像一點也不吃驚。”

“猜到了呀,”薑嬋淡定道,“綁了這麽多姑娘,能幹什麽好事,有什麽好吃驚的。”

薑嬋的聲音平淡如水,說的話卻是陰森森的:“窮苦人家的姑娘能有什麽好結局,被茹毛飲血的一生,骨髓吃幹了還要配一檔子陰婚,如今獻祭保城中平安,意料之中。”

自小便在修仙界順遂長大的徐茗哪裏遇到過這種情況,她磕絆道:“那,那如何是好?”

“當然是自救了。”薑嬋視線低垂,與偷摸看向她的小姑娘正巧對上視線。

想來也是被方才她的發言震懾到了,正小心地瞥她,見薑嬋望來,又飛速收回視線。

“祭祀什麽時候進行?”

小姑娘冷漠:“勸你不要白費心思了,這裏到處銅牆鐵壁,你隻能認命。”

“認命?”薑嬋喃喃,像聽到什麽笑話,笑的譏諷,眼底寒涼,“我可從來不認命。”

薑嬋望著那道高高的透氣窗,心下有了較量。

徐茗惴惴:“昭昭,你要做什麽?”

總感覺這次見到的桑昭變了許多,往常脾氣乖戾暴躁,從來不會跟人好好說話,這次南海聽學,她卻突然變得極為有禮,就連津津都在背後悄悄說,果真女大十八變。

如今陷入這樣的境地,虛長兩歲的徐茗都有些亂了陣腳,她卻看著很平靜的樣子。

“徐茗。”

驀然被叫到,徐茗連忙應道:“啊?”

“你的靈哨是什麽字?”

“和。”徐茗拿出來,苦惱地說,“可是這個也不管用了,我試過了。”

當遇到危急時刻,可用靈力打通靈哨,便會自發形成一道傳送陣,將其帶出海底城。可是如今靈力盡失,靈哨也成了擺設。

“沒關係,”薑嬋道,“可以給我嗎,我自有用處。”

徐茗沒在意,大方地遞過去:“好啊。”

九轉回靈丹雖然難得,對於他們來說卻稀疏平常,徐茗出自的藥靈穀,也是修仙界享負盛名的門派,自然看不上這些。

拿到徐茗的靈哨,薑嬋穩妥收起,將身下繁複的衣裙撕裂,直到可以方便行動為止。

“你……”徐茗目瞪口呆地看她動作幹脆,露出兩條纖瘦的小腿,霎時連話也說不好了,“你你你,你這是要……”

薑嬋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她簡單測算了下高度和距離,一腳踏在牢房灰敗的牆上,利用反力踏在房門,又是一腳,便輕鬆攀在了通風口。

徐茗徹底呆住了,薑嬋這模樣哪還像是南海嬌生慣養的少主,活脫脫一個摸爬滾打的街溜子。

臨爬出去,薑嬋還不忘回過頭安慰一嘴徐茗:“我出去打探下,很快回來接你。”

被她的颯爽震驚到失語的徐茗還未答話,那頭薑嬋便靈活地一翻,身影徹底消失在窗口。

徐茗:……南海的路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野了?!

*

從牢城營的窗口一躍而下,外頭盡是巡邏的官兵,薑嬋順勢滾到雜草叢裏。

還好還好,進太虛幻境十幾日,隱藏逃命的本事還沒退步。

薑嬋苦澀的笑笑,剛帶上謝懷出逃那會,薑嬋還是個剛剛入道的廢柴,連最基礎的引氣入體都不會,就這樣生生靠著機警和求生欲,帶著謝懷逃過了一路的凶險追殺。

如今隻是一群毫無靈力的凡人,對她而言綽綽有餘。

她一路跑,一路注意著沿途的百姓。

看來三年幹旱對他們而言實屬不易,光是還未進城,薑嬋都與聞涿走了那樣久的荊棘地,更遑論城中,隻怕是這段時日來都顆粒無收,人人臉上都寫著麻木。

城主府較其他民房顯得有格調多了,這也省的薑嬋很多功夫。

幻境直接放出聞暄這個大殺招,聞涿涉世未深,心境本就不穩,清醒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饒是這麽說,薑嬋歎口氣,尋得一處僻靜圍牆處越上。

總不能真的丟下他不管吧,先去看看他怎麽樣了。

城主府內安靜得異常,走了許久連一個下人都未瞧見,府內池塘幹涸,露出肮髒的池底,渴死的荷花跟錦鯉隨意地丟在一旁,肆無忌憚地盛放著腐朽。

薑嬋緊緊皺眉,總覺得這個城鎮中的所有人就像這幹枯池塘內的死魚,看一眼就讓人身心不適。

尋了半天也沒見著聞涿,薑嬋果斷決定去城主書房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府中眾人就像集體消失,就連最為重要的書房也無人看管,薑嬋仔細辨別,確認周遭再無第二人呼吸,才身形極快地閃了進去。

入眼便是正對著門的,極高大的一扇書牆,密密麻麻地碼著文獻資料,辦公桌上散亂著文書,字跡潦草,旁邊是座極為厚實的屏風,畫著一整麵的紅梅,雖說是紅梅,顏色卻極為殷紅,醒目地讓人頭腦發沉,眼睛酸脹。

還未等薑嬋走過去仔細看幾眼,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薑嬋一驚,猛地回頭,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炸毛的貓。

謝懷動作極快地將門帶上,麵色複雜地看向眼前人。

應當是被那群官兵擼進了牢房,衣裙破爛,裙邊滾了一圈的泥,層次不齊地露出小腿,瑩白的腕子上也有淤青。

南海少主何曾受過這種委屈,謝懷麵色有些難看,沒想到他們會對薑嬋如此無禮。

還未等謝懷開口,那邊薑嬋卻先說話了。

“是你啊,”薑嬋鬆了口氣,又接著問道,“看見聞涿了嗎?”

謝懷隻覺先前未散去的鬱氣重又湧了回來,還來勢洶洶地又添了三把火。

“你……”

瞬間二人臉色一變,因為他們同時聽到了屋外的腳步聲,正一步步向書房走來。

薑嬋飛速瞄了眼,四周並無窗戶房梁,整間書房空空****,她心一急,竟是直接扯了謝懷的袖子將他拉到屏風之後。

拉開那道血紅的屏風,後麵竟是一張軟榻,應是城主平日工作時用於休息的。

空間狹隘,薑嬋沒辦法,將謝懷推倒在**,她半伏在謝懷身上,動作迅速地將身後屏風拉上。

一瞬間光線昏暗,呼吸交纏,謝懷那樣好的身手,竟是連薑嬋的動作都防不住。

他僵硬地望向眼前,薑嬋纖長的眼睫甚至在他臉上撲閃,帶出一陣癢意。

或許是不想防吧。

謝懷自暴自棄地想,實在忍不住,想伸手撓撓臉頰,想讓那搗蛋的睫毛別再亂動。

手還未伸出,隻輕微動了動,便被薑嬋攔下,她扼住他的手腕,扣在謝懷頭頂,身子繼續下壓,綿軟的壓在他胸膛,帶出一陣擂鼓的心跳。

薑嬋並未察覺異樣,滿心都在戒備書房中的人,她不高興地瞪了眼謝懷,嗬氣如蘭:“別動。”

這陣氣息正巧吹在謝懷耳尖,謝懷抬眼,血紅的屏風被外頭的陽光照射,投射在薑嬋身上就像是打了一道曖昧妖冶的紅光,這麽望過去,就像,就像……

謝懷眼睫低垂,喉結滾了滾,竟是渴得咽了幾口。

就像是一頂豔紅的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