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底城試煉規則,所有人待在海底城三天三夜,其中秘寶仙器無數,誰能安全將其帶出,便歸誰所有。並且在進入秘境時,每人派發一枚呼救玉哨,玉哨上刻有仁、禮、和、義、善五字真言,最終湊齊五個玉哨,開啟海底古城的最終機關,即可獲得一枚九轉回靈丹。

服用九轉回靈丹後,方圓百丈的靈力皆會匯聚於一身,在突破修為時來上一顆至少可提升80%的成功率。

薑嬋翻開自己的靈哨,殷紅的字體潦草地刻著“善”字。

她轉過頭,去拿了聞涿的看,是一個“仁”。

“看來咱們運氣不錯,”薑嬋說道,“至少沒有撞。”

聞涿聽後有些驚奇:“你想要九轉回靈丹?”

“不想,”薑嬋利落回答,“不過你不覺得,如果我們要出去的話,出口隻會設在最終關卡那裏嗎。”

“你的意思是,隻要我們湊齊五個靈哨進入機關,就能出去?”

哪會有這麽簡單,薑嬋歎氣,他們二人被困在幻境數日,有薑嬋在這,迷惑人心的招數便毫無作用,她會時刻盯緊聞涿,膽敢叫錯名字就是一耳光。

所以,能將他們永遠留在這裏的辦法,隻能是通過現實生活中聞涿的恐懼,無限擴大海底城的難度。

可是很奇怪。

薑嬋一路砍著長到腰邊的荊棘野草,一邊問聞涿:“你家對你不是頗為寵愛?為何會放心你參加這次的聽學呢?”

“額……”

聞涿跟在薑嬋身後,拍落滿身草屑,十分尷尬:“當然,也是我……”

懂了。薑嬋麵無表情地想,也是偷跑出來的。

見薑嬋許久未曾說話,聞涿自知理虧地摸摸鼻尖,有些撒嬌意味:“阿嬋,你別生氣,等我出去後一定好好修煉,再也不亂來了。”

薑嬋聽他這樣說,反倒笑了:“我沒生氣,不過如果你能聽話,那再好不過了。”

*

二人就這樣走了一個鍾頭,眼前的荊棘叢林就像永遠也沒有盡頭,聞涿這個跟在薑嬋身後走的都受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她剛剛砍出來的狹小通道,嚷嚷道:“休息一會吧阿嬋。”

他雙臂撐在身後,脖子仰起,便活動便說:“這海底城咱們兩走到現在了,怎麽一個活人見不到……啊!”

薑嬋機警回頭,聞涿指著上方一臉震驚:“阿嬋你看!!”

她順著手指方向抬頭望去,頭頂是一片澄澈幽暗的深海。

海水倒掛在他們上方,甚至還能遙遙看見魚群,這畫麵實在是浪漫過頭,如果忽視海水下方一片荒蕪的,寸步難行的荊棘林的話。

薑嬋看了兩眼便收回視線,她強硬地拉起聞涿:“快點走,盡早出去才是正事。”

她拎著聞涿的靈劍,不知疲倦地來回揮動,為二人爭取前進的道路。

不知走了有多久,二人終於看見一座城池。高聳的城牆布滿沙塵,站在遠處都望不到盡頭,隻消一眼便能覺察到深沉的壓迫。

“可算進城了,城內總不至於還都是雜草了吧。”聞涿埋怨著,三兩步就想上前敲門。

他速度是在太快,薑嬋一句“小心埋伏”都隻說了半截,就被一群城內士兵團團圍住。

薑嬋:……

是誰剛剛說的要聽話啊!

*

“濼城戒備,何人膽敢城下無禮!”

還未等聞涿碰到城門,從高不可攀的城牆上呼啦啦越下數十個士兵,各個身披堅甲,手持長槍,不過一息便將二人團團圍住。

薑嬋:?

她無聲地看向聞涿,質問的眼神好像在說,怎麽沒人跟我說有這段劇情啊?!

聞涿也是一臉的茫然,搞不清楚狀況,還未等二人作出反應,那邊士兵們看清了聞涿的樣貌,皆是大驚。

“少主,少主您回來了?”

“城主大人!您快看啊!是少主回來了!”

聽聞眾人歡喜的聲音,薑嬋沒來由心底一沉,沉重的城門緩慢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隱匿在城門的黑影之下。

聞涿遙遙望著那道身影,隻覺一瞬口幹舌燥,他癡傻傻地盯著,心髒在胸腔內跳動得劇烈。

那人極高,卻也極瘦,寬大的腰封緊束著腰身,肩寬窄腰,長發如墨,實打實的美人長相。

聞涿霎時紅了眼,此刻,什麽試煉,什麽幻境都入不得他眼,他死死盯著眼前這人,像是不可置信般,聲音顫抖:“聞,聞暄……?”

其實聞涿根本沒見過父親,聞暄死在海底城時,他尚未出世,聞家尋了許多聞名畫客,畫了上千幅聞暄的肖像畫放於府邸,聞涿自小長大,隻識得畫中人,真人猛地出現在他麵前,十幾年沒喊過的“爹”一時卡在喉嚨,半天也隻叫出他爹的名諱。

“聞暄”淡淡皺了眉,開口聲音如冷泉叮嚀:“在外野瘋了,連禮儀也丟了?”

說罷便轉過身去,又朝著城門的暗處去了。

聞涿哪裏肯,連眼眶都紅了,他顫著雙唇:“……爹。”

叫出這一聲後,聞涿瞬間像著了魔般,眼淚止不住地落,發瘋似的衝上去,跟上那男子。

士兵們自然也不會攔他,他們隻死死押著薑嬋,不讓她亂動。

“聞涿!”

薑嬋心焦,喊了他一聲,卻如春雨入池,沒有任何回應。

“城主走了,這女子要如何是好?”

“雖說是和少主一道回來的,但…”

“管他的,正愁不夠呢,押入牢城營。”

NPC們自說自話,不一會兒就決定了薑嬋的去處。

麻煩了,薑嬋閉了閉眼。

聞暄死時十七八,如今聞涿都這麽大了,幻境裏呈現的仍舊是他最風華正茂的時候,絲毫沒有變老。

聞涿連這都看不出來問題,可見他對聞暄的思念有多深,聞暄的幻想一出來,理智立刻土崩瓦解,薑嬋先前做的努力全部白費。

她一路心思沉重,士兵們押著她,走過城內蕭條的街道。

城內蕭條,並不是說荒無人煙,而是入眼之處遍地風沙塵土,人人臉上皆是疲倦不堪,麻木不仁的模樣,一群士兵押著薑嬋走過,這群百姓居然看也不看,似乎司空見慣,都各自做著手上的事。

荒涼,貧瘠,幹燥。

薑嬋將景象及路線默默記在心底,敵人數量過多她也不做掙紮,乖乖跟著他們走。

來到牢城營後,昏暗的入口處坐著兩個士官,他們一瞧見薑嬋便耷拉起嘴角:“今天都抓多少人來了,這牢城營滿了,塞不下了!”

士兵們道:“大人,您可想好了,這牢房滿了可以擠擠,這要是不夠的話……”

話還沒說完,兩個士官都不約而同露出一副極為恐懼的模樣,薑嬋偷偷觀望著,心下存疑。

士官也不攔著,匆匆扔出把鑰匙:“最裏頭那間。”

薑嬋還在沉思,猝不及防被身後人猛地一推,推了個踉蹌。

她乖乖走進去,不動聲色地四處觀察。

四周所見之處的牢房,都關滿了人,薑嬋仔細一瞧,竟全是女孩。

走到最後一間的時候,薑嬋剛站定。

“昭昭?”

她抬眸去看,發現是同一間院子內的徐茗。

徐茗一臉的錯愕,看樣子也是剛押到此地不久。

薑嬋被士兵推進去,小小的一間牢房,還放了張破敗的床板,除了她和徐茗二人,角落還蹲著個瘦弱的,陌生的女孩。

往日一人間的牢房,三個人擠在一起,著實顯得局促。

等到士兵離開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徐茗再也忍不住:“你也是被這群人抓到這的?”

薑嬋點點頭:“往日試煉也都是這樣嗎?”

“什麽?”徐茗一臉茫然。

“試煉都是像這樣……逼真嗎?”

徐茗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臉驚恐地搖頭:“怎麽可能呢,往常都是眾人在封閉的地方進行三天的切磋,從來沒有陌生人的。”

懂了。薑嬋眨眨眼想,原計劃是大亂鬥,現在變成了劇本殺。

“怎麽會這樣呢?”徐茗忍不住焦慮地咬手指。

薑嬋突然想到:“林津津呢?她沒有跟你在一起?”

徐茗:“每個人進海底城後都會被分散,我直接就被抓進來了,到現在沒見著她。”

末了她歎口氣:“希望她能跟她師弟在一起。”

薑嬋頓了頓,沒說話。

二人安靜一會後,見角落裏那個身影動也不動,薑嬋問徐茗:“她是咱們的人嗎?”

“不是,我進來好一會了,她一句話沒說,怪滲人的。”

薑嬋走過去,戳了戳那分外瘦弱的小姑娘:“沒死吧?”

像是被某個字眼刺激到,小姑娘倏地推到麵前的薑嬋,抬起瘦巴巴的一張小臉大聲哭喊道:“大旱三年,河神發怒,我們都要被活活獻祭了!”

*

“有什麽發現嗎?”

謝懷點點頭:“濼城大旱三年,滴雨未下,城主認為是河神發了怒,被逼急無奈,想到了祭祀這個點子,綁了城中所有孤女,當然也包括咱們來試煉的人。”

林津津納悶道:“究竟是出了什麽岔子,這個地方我連聽都沒聽過,難不成是傳送陣出了差錯?”

謝懷沉聲:“要是如此倒好了,但我們如今靈力盡失,隻怕是進了哪個秘境。”

饒是二人再聰明也不會想到,困住他們的是聞名遐邇的太虛幻境。

林津津歎氣:“我再去城中找找我們的人,你在這城主府多查探,今晚在牢城營那碰頭。”

雖說靈力沒了,但身法還在,林津津身為鉉雲宗的親傳師姐,實力也是不俗,嗖地一下便不見了蹤影。

謝懷心思沉重的很,不僅是眼前的困境,更多的是白日裏薑嬋聞涿二人的親密。

一口氣堵在胸口,令他心煩意亂。

“我爹呢?我爹又去哪了?”

謝懷一怔,探頭望去,果真是聞涿,一臉迫切的模樣到處喊著。

下一瞬隻覺怒氣滔天。

像他二人那樣拉著手通過傳送陣的,必定會被傳送在同一個地方,如今聞涿一人在這裏,那薑嬋哪去了?

謝懷像是被奪了舍,什麽秘境,任務,通通管不了了,他利落地翻身,從梁下現身,一把揪住聞涿後領,聲音沾上不易察覺的顫抖:“昭昭呢?你把昭昭丟哪去了?”

“什麽昭昭,你是誰啊!膽敢對我無禮!”

謝懷一驚,揪著他轉過身來,仔細瞧了幾眼。

聞涿滿眼怒火,望著謝懷止不住的掙紮,言行舉止都不像是認識他的樣子。

人分明還是那個人,記憶卻是完全被更改,謝懷這下徹底慌亂,扔下聞涿就開始尋起薑嬋。

其實但凡冷靜些想想,不難察覺聞涿的反常與薑嬋無關,但向來冷靜自持的謝懷頭一次亂了陣腳。

他不想回到最開始,桑昭那隻會同天下眾人一樣,喊他枕流仙君。

謝懷在意的,是那個叫他“謝懷”,將他同常人相處,溫和如春雨般的她。

不想失去那樣的她。

謝懷閉上眼,麵上顯露幾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