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瘋癲
秦見從院牆的縫隙中拽下一根幹枯的茅草銜在口中,他歪歪斜斜的靠在院牆上,目光卻一直投在宋城南身上,生怕院子中的老娘們將高大威武的宋主任一口吞了。
餘光一閃,屋中好像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秦見將口中的茅草“噗”的一聲吐得老遠,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向後院晃**了過去。
院牆與房屋之間是一條狹窄的通道,走過通道就是屋子的後身。後窗下堆著一些冬季用來取暖的柴草和秸稈。
農村的房屋一般保暖不佳,後窗的玻璃外還附著一層擋風的塑料布,秦見拾起一根尖利的樹枝,將塑料布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的窗欞是木質的,綠色油漆起皮掉色,夜風正順著窗欞的空隙往屋子裏鑽得起勁兒。
秦見掏出手機點開手電筒,在地上尋了一圈,最後從雞架上撕下了一片扁平的鐵皮。將鐵皮順著窗欞縫隙伸進去,從下向上滑動,遇到阻力用力一撥,在裏麵拴著的掛鉤就被輕鬆打開了。
拉開窗子,秦見靈巧地翻了進去。這是一件雜物間,放著的陳舊物件落著終年的灰塵。他從雜物間走出來的時候,故意用腳踢了一個破盆,印著戲水鴛鴦的鐵盆在地上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誰?誰在那裏?”一個男人的聲音透著緊張。
“是我。”秦見揚起笑臉,“他姐夫。”
男人與外麵叫囂的女人是一家,曾經在秦見的威脅下將自己老婆打得好不痛快。
一見來人是秦見,男人下意識的想躲,又意識到躲無可躲,隻能無奈的歎道:“小兄弟,這回我可沒瞎摻和,她們兩個人鬧,你就去收拾她們。”他往秦見身後的雜物間看了一眼,那裏還呼呼鼓動著寒風:“你從後窗進來的?”
秦見忽略了他的後一個問題,言簡意賅:“知道,今兒這事和你無關,你別緊張,咱哥倆兒聊聊天。”他的表情還算溫和,尋了個椅子坐了下來,看樣子是要長談的架勢,“沈萍挺不容易的是不是?大哥你也這樣認為吧。”
從“他姐夫”變成“大哥”,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進了不少。男人往外麵鬧得正歡的母女倆望一眼,不由又歎了一口氣:“是不容易,遇上這樣的人家。”
“抽煙嗎,大哥?”秦見拿宋城南的香煙做人情。
“啊,我不吸煙,謝謝。”男人滿臉苦悶,“實話跟你說,我也受了半輩子氣了,也得忍著,為了孩子,還能咋整。”
“她們要柱子,也不是為了柱子好,你也知道柱子還是跟著沈萍最好,要不,大哥你給我指條明路?”秦見很少有這麽和顏悅色的時候,聲音沒什麽起伏卻聽著讓人舒服。
男人下意識的搖頭:“那娘倆就是滾刀肉,想要什麽想方設法都會弄到手裏,若是不如她們的意,她們能鬧騰死你們。”
秦見咧嘴一樂:“我不怕鬧騰,你看我...哥也不是怕事兒的人,你就給我透個信兒,成不成的我肯定為你守口如瓶。”
男人略有猶豫,片刻之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兄弟,給顆煙,平日裏那娘們兒拘著我不讓我抽,都饞死我了!柱子被他們送到了隔壁村的劉廣福家了,劉廣福與我嶽母有表親。”
“行,謝了。”秦見起身將一盒煙都扔給了男人,可那男人隻抽出一根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就又放了回去,“我呀這日子還得過,要是聞出我一身煙味兒,今晚我就別想消停了。”
秦見挑眉:“那母夜叉還挺關心你。”
男人歎氣:“哪啊,是怕我抽煙浪費錢!我這麽大個男人,身上連五塊錢都翻不出來。快走吧,要是發現我裏通外敵,我家那娘們能剝了我的皮!”
秦見沒見過這麽窩囊的男人,卻不好說什麽便從窗戶又跳了出去。
此時院子裏著實熱鬧,民警和久未露麵的村長都到了,拉架的,評理的,撒潑的,雞飛狗跳。秦見給宋城南發了一個短信,便踩著雞窩從後院牆頭翻了出去。
......
宋城南領著沈萍與鈴鐺回到鎮上的出租房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推開門,屋中靜消消的,小兒沉睡的呢喃聲從宋城南的房間傳了出來,沈萍瘋了似的跑進房間抱著柱子就哭。
宋城南則推開了秦見房間的房門,少年正在刷題,聽見動靜筆下也未停:“回來了,廚房有熱水,洗洗吧,鍋裏有飯,要是餓了,我去給你熱熱。”
忽然後背一熱,少年的脊梁瞬間繃緊拔直,宋城南從後麵虛虛地靠了上來,用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小崽子,心眼都讓你長了,怎麽把柱子騙回來的?”
此刻的溫情讓秦見流連,他用腦袋蹭著男人的手:“從那撒潑女人的男人口中知道了柱子在哪裏,我抹黑順著田埂去了隔壁村子,敲開那戶人家的門,騙他們沈萍和你已經知道了柱子在他家,是那個老娘們讓我來接孩子走的。”
“他們沒對你起疑?”
“我說我是小李村的人,起先他們還猶豫,但聽說你已經以‘拐賣兒童’為由報了警,而且民警已經到了小李村就避禍一樣把柱子塞到我懷中,閉戶關門一氣嗬成。”秦見笑道。
宋城南手上又使了些力氣,像是稀罕到極點,將秦見的發型揉得更亂:“我倒是忘了你這個崽子從小就會騙人,誰能是你的對手。”
秦見頂著一頭亂發轉過身子,收斂笑容深情的看著宋城南:“我當初就騙你五十元錢,你就記了這麽多年,要是我再騙點更值錢的,你是不是會記我一輩子?”
眼神直白且深切,宋城南無力招架。他的心像漏跳了半拍兒,慌忙錯開眼睛岔開話題:“別開玩笑了,大半夜了你也洗洗早點睡吧,我去看看我姐,她今天沒少受驚嚇。”
秦見看著男人匆忙而出的背影,筆尖深深地紮入了木質的書桌。
房間外傳來嗚咽的聲音,以及男人低低的勸慰聲,秦見慢慢起身,走到門邊,側著身子從門縫看了出去。
女人和男人坐在狹窄的光中,像是上帝為這對苦難的男女開了一扇門,投下一束希望的光。
秦見驟起眉頭。
女人伏在男人肩頭,蒼白的指尖緊緊地抓著男人的襯衫,長發覆著她濕漉漉的臉龐,身子不斷的打著寒顫,看起來柔弱可憐極了。她不住的抽噎,一遍一遍說著“多虧有你”和“今後可怎麽辦啊”,脆弱得好似一陣風就會折斷脊梁。
“你知道嗎?她們不會對柱子好的,不會很好的照顧柱子的!我婆婆愛打麻將,柱子剛剛會走那陣,她就坐在麻將桌上指使柱子給她倒水喝,那次柱子差點折進燒著熱水的鍋裏,要不是我...要不是我看到,柱子....柱子...就完了!”
女人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她從宋城南的肩頭支撐起來,眼中閃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小南,要不你娶了姐吧!你娶了我,她們就不敢欺負我了,也不敢再打柱子的主意了!”
“什麽?”宋城南不可置信,“姐,你是不是嚇糊塗了?”
“沒有,姐沒糊塗,你再幫姐一回,姐不會拖累你的,姐啥都會,會照顧好你的!”女人瘋癲的說道。
“嗬~”門上合頁的吱呀聲打斷了瘋狂詭異的對話,秦見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他笑著,笑意卻不及眼底,眼中積聚的風雪像是要毀滅一切。
“沈萍姐,”少年的聲音涼寒鋒利,“是我救的柱子,你要嫁人不應該嫁給我才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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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