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次言早睜眼的時候,眼前不再是鋪滿了灰塵的天花板。

在她意識到自己坐著的時候,心裏竟然有些欣喜。

言早扭動酸澀的脖子,又揉了揉肩膀,隨著她的動作,衝鋒衣外套掉落在地上。

眼前還看不清東西,言早閉上眼睛,一邊按壓太陽穴一邊回憶昨晚。

昨晚都發生了什麽?

她想起來了,昨晚她被那個女生心驚肉跳地送回宿舍,她在又說出那句“明天見”後便離開,沒有說其他恐怖的話。

而言早,或許是因為白天太累了,還沒等到熄燈就沉沉睡去。

中間還插播了一件讓她怨念不已的事情,

她第一個晚上整理的雜物櫃,全都隨著循環的重啟複原了,她白整理了!

言早等了一會兒,等到眼睛可以適應眼前灰暗的光後又睜開,看見了雜亂的桌椅。

柏嚴呢?

她的肩膀似乎還殘留著柏嚴的溫度,周滂他們躺在門口,裏麵沒有柏嚴,可言早身邊也沒有他。

言早數了數地上的人,一、二、三、四、五

的確沒有柏嚴。

不 為什麽是五個?

言早好像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她連忙打開包中的手電筒,照向躺在一起的人們,一一辨別他們的臉。

周滂的眼鏡歪了,何美娜頭發亂糟糟,史沉個子最高,顯然姿勢也是他們中最憋屈的 好在所有人臉上都很平靜,找不出痛苦。

沒有金語語。

這本應該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她已經被“出局淘汰”,可是又讓言早心中湧起無法置信來。

從第一次循環開始,這裏的每一瞬間都在挑戰著言早的接受能力,即使如此,言早也以為金語語隻是在2012年被抹殺,從未想過2020年的金語語也徹底消失了。

哪怕她隻是躺在地上沒有了呼吸呢。

一抬手,言早手中的手電光照向了教室門前的地麵。

地上有點點血跡,在肮髒的地麵上並不明顯,但卻很濃烈。一直縈繞在言早鼻尖的腥味兒似乎也是在這上麵飄散出的。

還有幾個泥腳印,腳尖衝向門外。這讓言早回憶起了昨晚,她和柏嚴從圖書館往a樓趕,他們兩個都不小心踩進泥窪,鞋上蹭上了泥。

這讓言早有一種詭異的預感。

她去開門,上次醒來時教室前門還隻是虛掩著,這次就被關上了。

言早搖了搖門,門並沒有被上鎖,隻是因為年久生鏽,關上門後就很難再打開。

手電筒被言早放在一邊,她把整個身體抵在門上,用力向裏拉。

門鎖發出“哢哢”的聲音,幾秒後,終於鬆開。

“吱拉 ”一聲,在走廊中回響,言早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拉門的動靜有多大。

血跡和腳印在教室門口就消失了,言早卻好像心中有預感一樣,拿上手電筒,便向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她心裏一半是祈禱一半是預感成真的恐懼,又一次將耳朵附上辦公室的大門。

很小的“砰砰砰”聲,那是她自己的心跳。

聽了一小會兒,卻還沒有聲音。言早顫抖著手打開手電筒的光,似乎這樣就可以給她帶來更多勇氣。

就快要聽到了,言早的耳朵附在冰冷的門上,門後隱隱約約有指甲撓

這次多了微弱的呼吸聲,卻是從她身後傳來的。

而門後的聲音一瞬間不見了。

一隻手撫上她的肩膀,讓言早寒毛直立,她端著手電筒轉過身,強光直直射到來人的臉上。

他似乎被刺痛了,不適地眯了眯眼睛。

是柏嚴。

言早忘記放下手電筒,直到看到柏嚴完全閉上眼睛毫無防備的樣子後,才手忙腳亂地關掉強光。

他的臉被強光照射,閉起來的眼睛一動不動,薄唇輕抿,卻沒有不耐煩。

不知道是月色照耀的緣故還是其他,言早覺得他的臉越發白了,甚至帶上了透明的意味。

見言早把手電筒光關掉,柏嚴睜開眼睛,眼周還有一圈薄薄的紅,他看向言早,這讓言早有些心虛和愧疚。

他好像是給自己辯解,但卻風輕雲淡,“我剛才去上廁所。”

剛才還充斥在言早心中的預感一瞬間消失,她紅著臉羞慚低頭,“嗯。”

“那你呢?為什麽要來這裏。”柏嚴認真地注視著言早,問她。

言早感覺似乎自己成了做錯事情的人了,“我 醒了,沒看見你,出來找你 那個門,也太難開了。”

“我隻比你早醒了一會兒。我怕那些黑色怪物找到你,就把門給關上了。別害怕,它們智商並不高,至少還不會開門。”

言早想問,你怎麽知道的呢?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似乎又知曉或者經曆了很多事。

像是為了堵住言早的話一樣,柏嚴自然地輕輕拉過言早的手,他的手帶著冰冷,他也意識到了這點,又開口道,“我剛洗了手,所以手有些涼。”

言早不住點頭,在順從著他轉身離開的時候,眼角看見辦公室門前的工具箱。

她聲音中帶著一些顫抖:“我不是把它搬回到教室裏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像恐怖故事中,“女孩躲在廁所裏等待了很久,以為壞人終於離去了,抬頭發現他一直在隔間外看著她”這種讓人背後發涼的情節,終於降臨在了她的身上。

柏嚴的聲音卻很平靜,“我醒來的時候,它就不在教室裏了。”

言早的腦子很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鬆一口氣,但她還是想要信任他。

於是她聞言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

柏嚴卻鬆開她的手,從工具箱中拿出鐵鉗,遞給言早,“拿著,一會兒用。”

言早才想起來,本來她在今天晚上最期待的就是去圖書館給手機充電了。

她抱住鉗子,又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手機,頓時也不想去想其他事。

隻是轉身的時候,她沒有忽略鼻尖又一次聞見了血腥味。

雨又停了。

h高中又失去了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的所有聲音,言早覺得自己能聽得更清楚,這份清楚甚至帶著過分的敏感。

他們的腳踩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還有他們兩個的心跳聲。

言早沒有打開手電筒,她乖乖地抱著鐵鉗,和柏嚴並肩走著,有一些瞬間,她覺得自己聽到的心跳聲隻有她自己的。

她在剛才有看過時間,現在是淩晨三點半,他們今天醒得有些晚。

因為打不開手機,言早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幾號了,可從他們鞋上的泥來判斷,2012年投入循環,2020年的一切卻沒有被刷新。

時間在不斷往前走,言早覺得自己過去的記憶越來越清晰,現在的卻恍惚了起來。

他們是19號進入這裏,第一次醒來是20號晚上,那現在應該是 21號?也不對,他們每個循環都會在2012年經曆一天半,也不能確認兩個時間的流速一樣,言早放棄思考這個問題。

隻能說,就現在來看,她和柏嚴簡直是天選之人,是主角中的主角。

白天黑夜穿越兩個時間段,這種設定,一看就是隊伍中可以拯救所有人的中二英雄吧。

a樓距離圖書館還有一段路,言早低頭思考,順腳踢飛腳邊的一顆小石頭,或許是因為身邊太寂靜,她忍不住小聲開口道:“ 可是他們,又用得著我來拯救嗎?”

柏嚴腳步沒有停滯,與她一起在黑夜中沉默前進。

言早喃喃自語:“難道真的有可以不付出代價,就這樣簡單地找到goodending的方法嗎?”

“可是 對我們來說是好結局,對他來說卻不是啊。”如果站在周滂他們的立場,希望他們誰都不要“出局”,所有人都贏得遊戲,“他”又去哪裏獲得正義和公平。

在言早前半部分的喃喃中,柏嚴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她說到“好結局”,他才開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的聲音有點冷,“你是想要說給他聽嗎?”

言早有點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他又重複了一遍,言早低著頭,看不見他的眼睛,“說給他聽,用言語掩飾自己,然後得到諒解。”

言早想要生氣,卻沒有理由。她很難去辯駁說自己的確是站在“他”的角度來想、來痛苦、來受傷,她的心中因為“他”而凝滿了濃重的悲傷,可她的身份擺在這裏,所說的話都像居心叵測。

看著她抬起臉,眼睛中翻湧著很多種情緒,柏嚴卻笑了出來,“我相信你不是,但是別人就不一定了。”

言早又聽不懂了,投出疑問的眼神,她覺得自己今晚就像一本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麽,總是在提問。

“很快你就知道了,”柏嚴搖搖頭,剛才讓言早害怕的嚴肅已經煙消雲散,“用不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