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言早覺得自己下一秒就可以碰到“他”的臉了。

而且她有種預感,“他”不會像那裏的其他人一樣,被她穿過。

她可以撫上那張帶著溫度的臉。

可世界變暗後,她又回到了教室中,眼前是她幹淨的書,耳邊是大課間的喧鬧聲。

一個不小心就變亮變暗,言早腹誹,如果她內心再脆弱一點,現在估計已經崩潰了。

她抬起頭向前看,柏嚴還坐在座位上,像羅鬱離開時一樣,他的臉上沒有什麽波動,翻看著她便宜前桌的課本。

羅鬱不在教室裏。親眼看著自己的朋友死了,死後的朋友還在自己身邊用另一種詭異的方式“活著”,這大概比一開始直接就給她一個不是人的同桌更殘忍。

何美娜大概是也被她拉走了。

何美娜雖然不喜歡羅鬱,可從剛才開始她就變得呆呆愣愣,完全沒有之前嘴毒的勁兒,誰拉她走她都不會再在意了。

史沉和於澤輝都在他們自己的座位上,可言早都不願意往那邊看。

她剛剛經曆了他們之中不知道誰的回憶, 不管是誰的,都夠讓人感覺惡心的。

就算她應該沒有資格這麽說,可她還是覺得,惡心。

出乎言早意料的是,周滂離開他的座位,向她走過來了。

她很確定,周滂是來找她,而不是找柏嚴的。因為他的眼神很堅定, 雖然他的臉很白,就連走起路來也有些顫抖,但是他一直盯著她。

周滂的前兩步還有些搖晃,後麵就越走越快,甚至是帶著怒意來的。

他站在言早的桌子前,問她:“你有沒有被拉入過另一個世界。”他的臉有一些扭曲,好像不願意承認一樣,斟酌著才開口:“ 一個很像回憶的世界。”

言早不想回答他,抿起嘴唇。

周滂見狀,又對她好好說話,“那天在食堂,你和金語語也是這樣吧?但你們隱瞞起來了。你不覺得金語語成為了第一個出局的人,和這也是有關係的嗎?”他越說越激動,可言早覺得他隻是在擔心自己,“你如果有過這樣的經曆,還是說出來,咱們可以一起想辦法。畢竟上一個是金語語,這一次就可能是你了。”

言早在心裏想,我不僅僅經曆過,還全程就在你身邊呢。

可她還是抿著嘴唇搖搖頭,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她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

周滂失望又憤怒地看著她,言早不僅不回答他,還讓他在激動之下把自己的事情說了出來,他很篤定言早在騙他。

他還想要再開口,就在這個時候,史沉走了過來,於澤輝跟在他身後。

史沉拉住周滂的胳膊,讓周滂跟他出去說話。

言早可以猜到發生了什麽, 他們也從回憶裏回來了。

但她還是一臉什麽都不懂的樣子,看著周滂跟史沉他們離開,消失在教室門口。

而周滂在走之前給言早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眼神,言早感覺無所謂,她確定自己隻在金語語的回憶中是參與者,如果周滂不信,他可以去和金語語討論。

言早腦子裏又浮現出那句話。

“真正的任務是什麽?”

她低聲念出來,剛才被拉入周滂和史沉的回憶中,打斷了她探究這個謎底的過程。

可言早知道,問題的答案昭然若揭。它和“他”一起擺在他們的眼前,隻要他們承認,甚至都不需要承擔,就可以知道。

“所以你覺得呢?”

柏嚴轉過身來,低低地問著她。

言早把眼睛睜得圓圓得,看著他,隻要一遇上關於“他”的事,她就會從柏嚴身上感覺到這種奇怪又特殊的感覺。

像是憐憫,或者悲傷。

2020年,好像事情已經過去,他們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但他們閃耀的遮羞布一瞬間就被撕裂, 那張請柬,特意教他們在19號回到這裏,然後又將他們拉入一個又一個循環。

循環開始於19號早上,結束於20號上午。

那結束的標誌又是什麽呢?

那個似乎已經毫無眷戀的身影,從十五米高的地方降落。

言早的舌尖在嘴裏滾了又滾,那幾個字才終於說出口。

當然是,“救下他。”

這個上午很快就過去,今天他們沒有等待數學老師的催促,就又踏上了去食堂的路。

言早小心翼翼地走過樓門口,這次她沒有被絆倒。

但他們之間的隊形已經被改變了。隨著金語語的出局,何美娜和羅鬱現在跟著史沉,挨在了一起。何美娜好像還沒有從早上的恐懼中脫離出來,即使現在已經恢複了些精神,但她整個人呆呆得,染上了這裏的人特有的死氣。

在經過樓道門的時候,言早看見她抖了一下。

周滂似乎仍然惱怒言早對他的隱瞞,他總覺得記憶中缺失了一環,在走路時也刻意避開了言早。

言早似乎都習慣了,既是習慣了這群人不理她, 好像這是很久以前就經常發生的事情,也習慣了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些人一模一樣的臉。

食堂一樓,柏嚴提出要幫她打飯,言早看著他直接又用自己的飯卡刷了兩個人的飯,內心微窘,怎麽還天天蹭她的飯卡啊。

不過既然每次循環都是新的開始,四舍五入他們就是沒花錢嘛。

唯一遺憾的就是她看不到他的校園卡照片了。

找座位時他們很小心,沒有像上次的金語語一樣引起騷亂。

他們又來到了水房前麵的角落落座。

座位和上次差不多,唯一的改變就是言早前麵本來是金語語的位置,現在改成了何美娜,而柏嚴對麵空著。

言早沒有管一臉不滿的周滂,坐下就開始吃飯,今天她點的又是素菜,因為她看見柏嚴餐盤中也隻有一片綠油油。

金語語不在了,那些引起她回憶的東西都沒有出現,她隻管埋頭吃自己餐盤中的食物。

周滂扒拉了兩下菜,就又向其他人提出問題:“金語語出局是因為任務失敗了。但是你們知道任務失敗的原因嗎?或者說,你們知道我們要做什麽任務嗎?”

何美娜對著餐盤發呆,言早和柏嚴沉默地吃著飯,隻有周滂那一桌剩下的人認真聽。

言早總覺得史沉之前就和周滂研究好了,因為周滂說話的時候,他總是很配合地接話。

“顯而易見,在 ”周滂停頓了,清清嗓子後又重新說道,“在 他 死掉的時候,我們重新開始了循環。”

言早甚至還有點欣慰,他終於肯提到“他”,雖然他的語氣不情不願,還帶著不易差距的厭惡,好像當年是他被“他”欺負了一樣。

周滂不知道言早在想什麽,沐浴著羅鬱他們認真的眼神,他繼續說下去,“所以我猜測,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 他 ,並且阻止 他 。”

言早已經吃完了飯,她咬著吸管,跟柏嚴交換了一個眼神。

周滂用的詞始終就是中性的,“找到”、“阻止”,就算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也連口頭上的便宜都不願被人占,盡力地尋找可以推脫責任的詞來掩飾自己。

“但是,除了20號上午, 他 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啊。”羅鬱仔細回想了下,像是想到了什麽惡心的東西一樣麵目蒼白。

言早發現,她始終沒敢往她和柏嚴這桌看。

周滂的聲音不算大,自始至終他也隻是自己這桌的人進行討論,似乎根本不在乎言早他們的不理會。

他很篤定地道:“那就去找。你們都沒玩過遊戲嗎?如果真的要把這當一個遊戲,那踩地圖尋人也算是重要的部分。或許這正是 他 想要我們做的。”

史沉一向沒什麽主見,他粗著嗓子問:“那我們該怎麽去?除了課間,還有什麽時間。難道要逃課去嗎。”

“下午的體育課 ”於澤輝說話,其他人都看向他,“體育課,我記得是可以出門的吧。”

“可以,”周滂點頭,“那我們還可以再分個組。”

他把剩下的人分成三組,他和於澤輝一組,史沉羅鬱和柏嚴一組,他隻說到這裏。自然分好前兩組,剩下的人就是第三組,但他不說出口,就好像把言早又排除在外麵了似的。

真是記仇又自私,言早暗暗吐槽。

羅鬱不同意,她伸出食指,向言早這片指,卻不敢直視柏嚴,她說:“我不要和他一組!”

周滂隻好把何美娜和柏嚴換過來,他問何美娜,何美娜隻是低著頭說了一句“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