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砰砰砰!”

言早被一陣敲門聲吵醒,她睜開眼睛,入目隻有強烈的陽光。

緩了幾秒,終於能看見東西,眼前是上鋪的床板。

她抬起手腕想要看幾點了,卻發現手腕上空無一物。而自己身上還穿著昨晚換上的睡衣。

所以,雖然不想麵對,可事實就是,她又回到了2012。

言早恍神,她還記得陷入睡眠前柏嚴肩膀的溫度,他們倆就這樣肩並肩睡著,度過第一個晚上。

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砰!砰!砰!”

敲門聲越來越強烈,言早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為敲門的人的手擔心還是為門擔心。

言早穿上拖鞋,陽光從各種角度照進寢室,隻是幾個動作,言早就覺得後背沁出了汗。

她遲疑著打開門,門外站著昨晚陪她一起回寢室的女生。

在言早開門的瞬間,她的敲門動作就停了下來。

看見言早疑惑的眼神,她用更燦爛的笑代替一直在臉上的微笑,說道:“我說過了,明天見。”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言早在她漆黑如墨的眼睛中捕捉到了一絲惡意。

言早一直不說話,她臉上的笑退去,“該去上課了。”

言早沒感覺多害怕,因為她沒由來得覺得她不會傷害她,至少在現在。

她試探著問她:“現在幾點了?”

女生幾乎不需要反應的時間,立刻開口道:“七點零二分十八秒,距離上課還有不到二十八分鍾。”

等到言早和女生踏入教室的時候,正好是七點十五分。

在這期間,言早頂著女生的注視,完成了換衣服、洗漱和買早餐的步驟。

要是當年高考的時候她有這麽個人監督,估計還能再提高幾十分。

而一進到教室裏,女生立刻與她分道揚鑣,回到自己的座位。

言早想,她這次沒說什麽“晚上見”或者“下次見”,雖然是非常細節的小事,卻讓她感覺不對勁。

她總覺得今天要有什麽事情發生,12月20日,有什麽很重要的事嗎?

世界末日的前一天? 唯一搭邊的回答也是鬼扯。

她拎著手裏的麵包和牛奶經過講台,還沒到早讀的時間,老師也沒來,班級裏都是靜悄悄吃早飯的人。

他們昨天早上來得太晚,錯過了這段時間。

她走到金語語和羅鬱的座位時,發現金語語的座位是空的,而她被羅鬱叫住,她問她:“你是怎麽收到信的?”

何美娜和周滂也站在旁邊,他們好像在討論什麽,氛圍不算緊張。

言早環望一圈,四周的同學都在低頭吃飯,或者兩三個人聚堆底聲竊竊私語,沒有人注意他們。

言早想了想,回答她:“就是在信箱,我早上收信的時候看到的。”

她話音剛落,何美娜就誇張地開口:“你怎麽能這麽平淡!我是在酒店退房的時候,服務員追出來非說我有東西沒有拿 那家店我以後肯定再也不去了!”

雖然她沒有細說,但言早還是能憑借她的描述想象出她拆開信的時候會有多失態。

羅鬱悶悶地說道:“我是做編輯的嘛,那天我拆稿件,它就夾在稿件裏。”

周滂的信是混在他網購的書裏,其他人想來也差不多。

言早無語,他們的信都是在無意中收到的,像是個恐嚇事件。隻有她像模像樣得得到了“禮遇”,難道她還要因此而謝謝“他”嗎。

看快要冷場,言早試探著開口詢問:“昨天晚上你們睡得好嗎?”

何美娜很奇怪地看著她,“倒也還行,除了早上醒來的時候又想起來自己在什麽地方以外。”她撇撇嘴,“還有那三個奇怪的舍友,我可不敢碰她們一下,生怕和昨天金語語一樣 不對啊,羅鬱,你和金語語一個寢室,她怎麽還沒來?”

言早忽略她後麵的問題,追問道:“就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那個半夜來“巡查”的怪物、或者莫名回到2020年的經曆。

何美娜隻是搖搖頭,周滂看著言早,問:“你遇到什麽了?”

言早抿抿嘴唇,思考是說還是不說,但就在這個時候,走廊打響了上課鈴。

門外傳來英語老師高跟鞋敲擊在地上的清脆聲音,她看到他們幾個還不在自己的座位上,立刻用眼神警告他們。

何美娜想到它們是什麽東西,低頭溜回座位上,言早正好不知道怎樣回答周滂,也跟著她散開。

言早回到座位上,柏嚴坐在她前麵,看見她,他笑著說:“謝謝。”

她想了想,明白過來他應該是為昨晚的衣服道謝。她回他一個笑,終於也輪到他說謝謝了。

等早讀開始了大概十分鍾後,言早才看見金語語姍姍來遲,她的頭發很亂,麵色蒼白,外套還扣錯了扣子,匆匆衝進門。

她先是向言早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就像看到了毒蛇一樣縮回視線。

言早有些驚愕,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金語語一直都躲著她,再加上剛才的那個眼神,她思索,到底是為什麽啊。

或許不一定是在看她呢?畢竟她前麵還有一個人。

今天的課表還是很無聊,英語課後麵跟著數學課,再然後是兩節語文。

前兩節課言早也聽不下去,一直托著下巴發呆。

她開始回憶進入這裏後發生的事。

雖然剛開始他們還會被嚇到,但這裏根本沒有對他們造成傷害。

她還麵對了幾次“怪物”,而其他人,除了金語語表現得有些奇怪之外,簡直和“重回高中”沒什麽兩樣。

這都算不上是懲罰,而是獎勵了。

即使真的把這裏當成一個遊戲,難道遊戲不需要遊戲目標嗎?

比如 他們必須要完成什麽任務?

言早覺得,肯定有什麽東西被自己忽略了。

可她到底忘記了什麽?

他們就像是沒頭的蒼蠅不斷亂撞,昨天隻有中午的數學老師像npc一樣指導了他們,但這也是曇花一現。

他的唯一作用就是讓他們去了食堂,然後,然後

然後她看見了金語語和“他”的回憶!

言早覺得這是一個重要的突破點,可她再往後也想不出什麽了。

兩節課很快過去,大課間又是一陣雜亂。

言早可以聽見隔著過道的那對女生談話,她們今天去水房打水回來後沒有分享流行歌曲,而是在聊天。

她豎起耳朵偷聽,她們又開始討論起世界末日。

是作業不夠多嗎,每天都要說這些無聊的話題。

但又想到她們實際上也是程序被設定的一部分, 她們的話題說不定就和他們的“任務”有關呢。言早又開始耐起性子聽。

一個不住歎息,“天啊,怎麽還不放假,要是明天真的世界末日,我就不寫這周留的卷子了。”

另一個點頭附和。

言早默然,看來作業留得也挺多的,隻是一個個都太愛做夢了。她也不該相信她們的話題能和他們有關,估計和這裏的人臉一樣,全是隨機生成的。

她們的話音還沒落,語文老師就進了教室。

她今天換了一身裙裝,站上講台等著學生們看見她後聲音自然而然地變低。

滿意地看到大部分同學都閉上嘴後,她開口道:“今天有兩節課,咱們就考個試吧。先發下去,等上課再開始寫,注意啊,作文不 ”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驚呼打斷。

言早坐在靠窗的位置,本來正低頭在桌洞中找語文課本。

餘光中一個黑影閃過去,還伴隨著班級中的尖叫。

她站起來趴在窗邊。天啊,她想,五樓大概隻有十五米高,但她向下看的時候卻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她從來不恐高的。

教室裏的窗子都烏壓壓得,一瞬間便擠滿了人,甚至有同學打開窗戶,想要探出身子。

史沉跑得最快。在他衝向窗邊向下望了一眼後,罵了一句:“操!”

八年前的那一幕又在此刻上演。

柏嚴扶住言早的肩膀,她看見了紅色,像是一幅畫,而現在,隱形的畫筆沒有停下,還在灰色磚地上描繪出令人滿意的畫卷。

那片紅色還在不斷擴張。

紅色的中央,是一具瘦弱的身軀,那副畫也來源於他。

和言早昨天看見的一樣,他有白皙的腳踝和小臂,頭發比回憶中更長了一點,可言早不能讓他回頭,看一看她始終沒看到的,他的臉。

跳樓自殺的人在落地的瞬間骨骼會被折斷,內髒破裂出血,如果倒黴一點,骨頭折斷後會插入髒器中。總之,算是很痛苦的死法。

她深吸一口氣,她終於知道她忘記了什麽了。

班級裏的人都在驚呼尖叫,他們卻算得上是鎮定,畢竟也是第二次經曆,這顯得他們幾個站在人群中格外突兀。

金語語整個上午都很恍惚,就連現在也後知後覺,她慢慢撥開人群,在看到樓下的場景後瞪大眼睛。

她又低頭看了一眼外麵“他”的屍體,看向教室後排的眼神帶著驚恐。

言早已經不願意去想她到底是為了誰害怕,因為,

此時此刻,除了他們八個,班級中的人都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