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聞時硯一愣, 隨即麵無表情的把高仕推了出去,順手“啪”的一聲把門關上了,高仕恍惚的呢喃:“發生了何事?”
姝晚的看著他一係列的動作, 眉眼染上不悅:“聞大人這是何意?”
聞時硯不自然地咳了咳, 清冷的聲線中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那……是我的同僚,性子有些莽撞,你…莫要介意,我來此是有公務要做。”他主動解釋, 生怕她有什麽誤會。
“晚晚,誰來了。”,一道清亮的聲音從鋪子內房傳了出來,伴隨著一道人影往出探頭,那是個高大的青年,不壯,卻很是挺拔, 頭上帶著儒帽, 眉眼清秀俊逸, 帶著一絲靦腆的笑意。
柳世安眉眼一揚,瞧著聞時硯, 隨即視線落在姝晚身上,無聲不解。
聞時硯僵硬的問:“你是誰?”
柳世安沒那麽多彎彎繞繞, 朗聲一笑:“在下柳世安, 晚娘的夫君。”,姝晚嗔責的剜他一眼, 眼裏是淺淺的不好意思:“聞大人見諒, 這便是我那未婚夫。”
柳世安撓撓頭:“你……與這位大人見過?”
“流殤宴見過。”二人旁若無人的你一句我一句,聞時硯滯澀的扯了扯嘴角, 驀地轉身快步打開門衝了出去,站在外麵摸不著頭腦的高仕試探:“咋了?”
聞時硯深吸了一口氣,“無事,隨我進去。”
高仕又被他拽進去了,姝晚和柳世安還站在一處,手背對手背,聞時硯淡淡道:“我們來此處是有一件要事需要你…們配合,事關尹書寒瓊林宴受傷一事。”他公事公辦道。
姝晚聞言瞪大了眼睛:“好,我們定全力配合。”
柳世安一聽亦是正色,左手往姝晚肩膀上順帶一攬,“配合官爺義不容辭。”聞時硯瞧著他的手眼皮一跳,心間一緊。
高仕便說明了來意,以及需要姝晚他們如何配合,現下皇宮封鎖了消息,而那兩位此刻在宮中顯然已經潛伏多日,高仕便還是叫他們往外遞信兒,保持聯係,以免打草驚蛇。
柳世安一驚,咋咋呼呼道:“那些壞批竟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聯絡,天爺啊,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我便早些來了,把你放在這裏實在不放心。”柳世安絮絮叨叨。
姝晚掩嘴笑了:“我這不是沒事。”
柳世安正色:“防患於未然嘛。”
一旁的高仕聞言笑了,多嘴一句:“兩位感情真好。”
旁邊的聞時硯覺著心間窒息感漫了上來,旁邊的高仕頓覺如芒刺背,好似有一道冷颼颼的視線瞪著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聞時硯竭力叫自己坦然些,最好自如而從容的表現出各自安好的狀態,可惜根本由不得他自己,他還是失態了。
姝晚剛開始對聞時硯的到來有些震驚,隨後聽聞他是來辦案的便放下了戒備,三年過去她依然對他有條件反射的戒備。
這三年,她帶著書寒和姝芸並未回靈水村,而是去了江南,徐大娘子仁厚,臨別前給了她一大筆銀子,她本不想要,但是徐氏嘲諷道:“寒哥兒要讀書,芸姐兒還在長身子,你一介弱女子打算怎麽養他們?”
姝晚便遲疑了,隨後她跪下來給徐氏磕了個頭:“大娘子的恩情姝晚沒齒難忘。”
徐氏有些不自然:“我並非為了你,隻是瞧兩個孩子可憐罷了。”
而後他們去了江南水鄉,那裏是他們母親的生長之地,那一筆銀子姝晚除了租房外,便不再動了,先是靠著繡活兒生存,頭一年熬著有些壞了眼睛,但好在賺了不少錢。
後來便開了鋪子,生意日漸紅火,寒哥兒中了舉,鄰裏街坊都來賀喜,也是這時柳世安對她表明了心意,但姝晚並未接受,但歲月綿長,柳世安待她真的很好,她也漸漸走出了過去不堪的日子。
“吏部衙署就在清帛坊對麵,再走幾步便是大理寺,有什麽事兒你可以去吏部尋我。”聞時硯淡淡出聲。
姝晚又震驚不已,怎麽挑個地段也能挑到他衙署對麵,不巧的是,從前姝晚並不知他是在何處當值的,隻聽聞府上的人說世子是侍郎大人,具體做什麽她從未過問,缺心眼柳世安的喜意格外明顯:“如此,那便勞煩大人了。”
姝晚勉強嗯了一聲,瞧著不大情願。
聞時硯氣悶不已,覺著二人旁若無人的樣子實在礙眼,便冷硬道:“我先走了。”
柳世安未察覺,還高聲說了一句:“這就走了啊,兩位官爺若是想定做衣裳記得來清帛坊,我給兩位友情價。”
姝晚瞧著旁邊的憨郎搖了搖頭,卻見聞時硯真的腳步一頓,輕輕的嗯了一聲。
柳世安是今晨到的京城,他打算還是幹老本行,去京城裏的書院教書,沒多久姝晚便把他趕回家去了,柳家算的上京城本土人家,柳父柳母健在,二人定了事兒後柳父柳母去江南見過她一麵,那次見麵不算是特別愉快。
柳家雖是庶族,但心氣兒也是高的,意識到此事的姝晚生出了退卻之心,但是柳世安卻格外袒護她,便叫她暫且打消了這個念頭,但規矩還是要做足的,姝晚打算尋個時間去柳家拜見一下柳父柳母。
晚上她回到家後,尹書寒拿著一張帖子猶豫著要不要說,姝晚問:“怎麽了?”
“宣國公府有喜事兒,二公子要大婚了,遞來了帖子半月後叫咱們去。”尹書寒手一伸,做了官就是這樣,人情往來,絡繹不絕的宴會,偏偏在他這個階段還推拒不得。
二公子,姝晚想起了那年那個闖入桑寧居的公子,外邊儒雅,內裏卻是個賊心眼兒的,不免生出厭惡,又想到他的生母是那昭陽郡主更是恨不得啐她兩下。
寒哥兒的事兒她還未氣消,上次流殤宴她就察覺了這惡婦似是有意針對她,一時不知究竟是牽連還是本就看她不順眼。
“他竟尚了公主?”姝晚一時驚訝。
說起這個尹書寒坐下來灌了一大口茶:“阿姐,你是不知,聽聞這二公子溜貓逗狗的,國公爺偏愛的不得了,竟還尚了公主,那公主也能瞧得上他。”尹書寒沒見過那二公子,也是順嘴一說。
“住口,都做了官的還這般口無遮攔。”姝晚無奈的很。
“那到時候我去就成,阿姐你不必去。”尹書寒順口一說,姝晚遲疑了:“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就說病了。”尹書寒不以為然。
姝晚:“那成吧。”左右她也不大想去,國公府的人她實在不想與他們有關係了,能避則避,況且國公府不似靖王府,裏麵許多人都是識得她的,她並不想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也不想叫書寒在翰林院叫同僚笑話。
沒成想第二日發生了一件不得不叫她去的事,聞錦茵來了清帛坊。
這叫姝晚眉頭擰了起來,不過是來了京城,以往的故人怎的一個個的找上了門來,但她再不喜也得招待好人。
聞錦茵笑著說:“一直聽聞你回了京城後便開了清帛坊,猶記當初你的繡活兒便很好。”
姝晚神色平靜,她的事被打聽清楚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兒,姝晚給她斟了一杯茶:“過去的事早就過去了。”言外之意便是不必再提了。
“到底是國公府對不住你,今日來是想來給你道個歉。”聞錦茵誠懇道。
這下姝晚可驚訝了,按理來說她不過是一普通婦人,聞家高門顯貴,聞錦茵也是鴻臚寺卿的娘子,怎的突然要同她道歉。
“真不必,誰的問題誰擔,聞娘子當初也幫我說了不少話兒,這份情我是記著的。”姝晚淡淡一笑。
聞錦茵今日來一則是想道個歉,二則是存了拉攏的心思,尹家哥兒年少有為,入內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加之她那弟弟,免不了出手幫襯,序哥兒馬上就是駙馬爺了,還不知未來背地裏會有什麽齷齪事兒要幹。
當然她厚著臉皮這樣說也是做好了姝晚拒絕她的意思,“半月後府上的婚宴,書寒應當是收到了帖子罷,你可來?”聞錦茵試探著問。
姝晚進退不得,剛剛想著要尋個病了的由頭,現在就要推翻了計劃,聞錦茵添了一句:“我聽聞柳家的二公子是姝晚的未婚夫婿,屆時一道兒來亦可。”
都這樣說了,姝晚實在不好駁斥了對方的麵子,撐起笑容點點頭:“好。”
聞錦茵笑了,親親熱熱地拉著她的手說著閑話,好在她未提前聞時硯,叫姝晚鬆了口氣,現在坐在她麵前的是鴻臚寺卿的大娘子,並非宣國公府的大姑娘。
聞錦茵走後,沒多久便來了許多筆訂單,傳話的小廝說要製幾把蘇繡的扇子,待到婚宴那日好好張揚一番。
姝晚明白這是聞錦茵給的人情,便直接收了下來。
她當即便趕起了扇麵,離婚宴不過半月,時間還是有些緊的。
驀地麵前覆了一道黑影兒,在她身前坐了下來,姝晚以為是柳世安,便俏生生的頭也不抬道:“一日來上好幾回,也不嫌累的慌。”她語調嬌婉,雖是嗔責,但是尾音上揚,帶著不易察覺的喜意。
聞時硯恍惚了一瞬,已經許久未聽到她這般說話了,霎時他喉結上下滾動,但又想到姝晚是把他認錯了人,頓時眼神晦暗,未想到他也有醋別人的時候。
許久沒有回應,姝晚生了疑,抬頭望去,眼神淡了下來,“聞大人。”
聞時硯故作冷淡:“嗯。”
姝晚等著他說話,卻見此人一瞬不瞬地瞧著她,也不說話,坐在那裏直愣愣的,不由警惕了起來,“你……來做什麽?”
瞧著她那副防備樣兒,聞時硯有些咬牙切齒,說話語氣衝了些:“你那未婚夫呢?怎麽沒在,刺客都把這裏當窩點了,還敢把你一人放在這裏,毫無擔當。”聞時硯冷聲評價道。
若是他,定然把人好好的捧在手心裏,瞧別人一絲一毫都傷不得,或者派一對□□功夫好的侍衛保護她。
姝晚就討厭他這股子自作聰明的勁兒,繼續繡圓繃上的海棠花,“我未婚夫如何跟大人無關,若是沒有別的事,還請大人回去罷。”姝晚開口趕客。
聞時硯一時氣悶,原本就冷硬淡漠的麵容更凶了些,繃緊的下頜線仿佛訴說著不滿。
“有事。”他生硬道。
姝晚抬頭,眼神疑惑。
聞時硯抬起了胳膊,露出了官服的袖子,指著一處道:“這裏…開線了。”
姝晚定睛一瞧,何止是開線了,那處袖口還破了個洞,隻能往上繡個東西填補上。
“官服隻有一身,並無替換。”聞時硯又撒謊道。
姝晚為難了,忽然她說:“你等著,我去叫別的繡娘來。”
她剛要走卻被拽住了手臂:“我不信任別人,你來就好。”
姝晚解釋:“別的繡娘的繡活兒也很好,你放心,肯定沒問題。”說完不管他便進了後院,庭院裏有三四位繡娘坐在院子裏刺繡。
姝晚招了招手:“小環,來。”
一名梳著雙丫髻的少女聞言放下了活兒跟著姝晚回到了前廳,“把衣服脫下來罷。”姝晚對他說。
聞時硯冷硬的瞧著她身後的小環,暗自評價,年歲這般小,一瞧便繡活兒不行。
“這是官服,若是補壞了,可是要殺頭的。”他故意嚇唬那姑娘,果然那姑娘原本輕鬆的麵色僵硬起來,產生了退怯之意。
“晚姐,要不,您來?”小環試探道。
姝晚無奈的點頭:“成吧,你先回去吧。”,剛說完,小環就跑走了,外頭緋袍的大貴人瞧著便凶的狠。
“你進屋把衣裳脫下來,然後遞出來。”姝晚斟酌了一瞬道,倒也不是不能穿在身上,隻是這是為了避免二人接觸的最好辦法。
聞時硯乖乖進了旁邊的雜物間,脫下了衣服,姝晚等著他把衣服遞出來,卻見他直挺挺的穿著白色褻衣走出來遞給了她。
姝晚:……
人倒是不必出來,胳膊出來就行。
極好順滑的料子裹在勁瘦的身軀上,一行一動間隱隱約約能瞧見衣裳下的大長腿和窄腰。
姝晚不自覺避開了眼睛,卻忽略了聞時硯意味深長的眼神。
驀地一件鬥篷劈頭蓋臉地砸到了他腦袋上,姝晚無動於衷的說:“著涼了不關我的事。”
聞時硯剛一喜,便神情溫柔的拿著鬥篷摩挲了幾下,便聞背對著他的姝晚又說:“那是柳郎的衣裳,莫要弄髒了。”
聞時硯神情頓時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