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姝晚在人群散去後與明荷回了宅子,鄒媽媽迎了出來在她耳邊低語:“娘子,二爺專門給芸姐兒招來一伺候嬤嬤。”

姝晚不解:“為何忽然要來專門伺候芸兒?”芸兒素日裏有她和鄒媽媽,再不濟也有明荷,人是夠的,再來一人,著實有些不必要。

鄒媽媽解釋:“二爺說,姑娘開啟蒙了,這嬤嬤識得些字,規矩也挑不出錯兒來,女工插畫焚香點茶精通的很,給芸姑娘當貼身嬤嬤正合適。”

鄒媽媽倒是有些高興,她現在是真心替姝晚著想,瞧著世子爺這般看重娘子,她也是打心裏的為姝晚高興。

姝晚垂著頭,不做言語,隨即他們往芸晚小築去,一儀態端方的嬤嬤站在院中,瞧著年齡與鄒媽媽一般大,見著姝晚,並未行禮,淡淡頷首:“娘子。”

姝晚點點頭,嬤嬤又道:“老身姓楊,是二爺族親中的人,此番受二爺叮囑前來教導姐兒。”

楊嬤嬤用的是教導,而不是伺候,且她是國公府已故老太爺的妹妹,聞時硯的姑奶奶身邊伺候的人,地位不低,聞時硯姑奶奶逝去後便回了老家,與國公府斷了聯係。

聞時硯為了不惹人注目,請了楊嬤嬤出山,說明來意後,楊嬤嬤表示拒絕,在她瞧來一介區區外室,上不得台麵之人,屆時還不知誰與誰行禮。

聞時硯卻以楊嬤嬤兒子的仕途為交換,答應楊嬤嬤隻需教養三月,旁的一概不會逼迫。

楊嬤嬤這才勉強答應。

她來這宅子的第一日,宅子便雞飛狗跳起來,若說鄒媽媽是刀子嘴豆腐心,耳根子軟之人,那楊嬤嬤便是鐵麵無私、鐵石心腸。

她站在院子裏,對著小小的芸姐兒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她身著佛赤色對襟褙子,眼尾下撇居高臨下的瞧著芸姐兒。

實則聞時硯並未叫她這般嚴格,隻是教小姑娘識些字,陶冶陶冶情操便罷了,若是尋被人隻怕嘴把的不言,可楊嬤嬤是何人,便是國公夫人國公爺來了也是不卑不亢的。

在她瞧來,姝晚和芸姐兒沒規矩極了。

“第一道規矩,便是,姑娘以後不可叫任何丫鬟喂食,娘子更是不可。”

芸姐兒有個不好的習慣,亦是姝晚縱出來的,便是喜歡抱在懷中喂飯,導致她到了六歲都隻會乖乖張嘴等著喂飯,姝晚覺著無傷大雅,寒哥兒小時候是個皮猴子,她娘更是追在後頭喂。

“第二,哪有姑娘家巳時才起身的,姑娘開蒙已然比別人晚了許多,更不可縱容自己。”

芸姐兒顯然未遭遇這種情況,有些無措的絞著手,四處想去尋姝晚。

“第三,在長輩說話時,不可東張西望,不懂禮數。”楊嬤嬤聲音嚴厲了些。

她轉頭看向姝晚:“娘子,從今夜起,老身覺著該給姑娘撥個自個兒的院子,總與娘子住一道兒不大方便。”

姝晚聞言急了:“有何不方便,芸兒自小離不開我……”

“正因如此,才得提早習慣。”楊嬤嬤打斷姝晚的話,神情眉目不容置疑,到此姝晚才隱隱察覺,眼前的楊嬤嬤似是與這宅子的任何人都不一樣,更甚那滿滿的不喜擺在了明麵上。

這叫姝晚恐慌,這楊嬤嬤若是借此對芸兒做出什麽事,可如何是好,姝晚決定與聞時硯好好商談一番。

可楊嬤嬤卻道:“二爺公務繁忙,與您不大能時時見麵,娘子還是要理解,且既然已是一家人,為何這宅子裏連個通房妾室都沒有。”楊嬤嬤話裏話外有指桑罵槐的嫌疑。

但姝晚被蒙在鼓中,並未聽出其中的意思,隻覺仿若被驚雷一劈,徹底怔在原地,一旁的鄒媽媽麵色劇變,但她卻不敢出言置喙。

她能感覺的出來,眼前的所謂的嬤嬤地位不低,她肯定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楊嬤嬤露出不悅之色:“做身邊人的,郎君有個冷啊熱的娘子未免太過不關心,連個伺候的人也不準備,傳出去叫那同僚族親笑話可如何是好。”

“您這般,也會拖累芸姑娘的名聲,以後有哪個人家敢要她。”

句句誅心之言直中姝晚的心間,叫她如墜冰窟,無所適從,分明不是這樣的,可叫楊嬤嬤這般理直氣壯一說,姝晚竟真的生出了愧疚之感,可她分明覺著不是這般的。

“老身知道娘子自山村中而來,見識淺薄,但還是要認真學些規矩,郎君是天,郎君才是最重要的,像這般整日圍著芸姐兒可不是好的。”

楊嬤嬤瞧著姝晚明顯神情恍惚,快哭來後,心中覺著上不得台麵,便結束了訓話,把芸姐兒帶往管家給她安排的院子。

鄒媽媽瞧著人走了上前安慰:“娘子莫把話放進心裏。”

姝晚站在院中,被訓責的可憐極了,好不容易在這裏生活了快一月,才放鬆了些,適應了些,這下又打回了原樣,糾結、局促、緊張、揪心。

果不其然,姝晚隨後幾日跟霜打的茄子般,沒精打采的,晚上睡也睡不好,鄒媽媽也難免覺著姝晚就像是那瓷盞,稍不注意便能裂條縫兒。

索性楊嬤嬤的重心並不在芸晚小築,而是帶著芸姐兒教導。

*

聞錦茵夫婦二人的馬車行入國公府門前,隨即二人進門而去,徐氏坐在前堂,感慨萬分,瞧著那道熟悉的身影,險些淚落了下來,她拿著帕子拭了拭眼角。

聞錦茵扶著腰柔聲呼喚:“母親。”

徐氏再也忍不住般,上前握著她的手,二人流淚,周雲朗作揖:“小婿見過嶽母、嶽父大人。”,一向冷麵的國公爺也笑的如沐春風:“好,好。”

“快快坐下,叫母親好好瞧瞧。”徐氏把人拉到椅子上,“肚子都這般大了,路上可顛著沒有。”

聞錦茵搖搖頭:“都好,都好。”

一旁的聞時硯瞧著二人傷感的很,適時的插話:“阿姐。”

聞錦茵聞言才看向一旁的聞時硯,驚覺當初的少年已然成為高大可靠的青年,“阿硯,都這般大了。”

徐氏:“回來就好,左右你們的宅子還未修繕好,先在府上住些日子。”徐氏說的小心翼翼,生怕姑爺會有不悅。

周雲朗扶著聞錦茵附和:“嶽母說的極是。”

徐氏這才放心下來,又念叨開來,周雲朗自覺與聞時硯國公爺一道走。

周雲朗感慨:“此番多虧了二弟,周某與錦茵得以翻身,當今聖上仁厚,此番胸襟周某敬佩。”

聞時硯安撫:“周家隻令堂迷了心竅,聖上卻非株連九族之性。”

周父當初暗中倒戈淮王,叫國公府始料未及,隨即先皇大怒,貶斥了周氏一族,彼時周雲朗剛入翰林院,深受重用,誰知出了這等事。

隻得隨一家老小奔赴苦寒之地,新帝登基後解決了許多冤假錯案,再由聞時硯從中周旋,周雲朗得以複官。

並未可兼職鴻臚寺卿,這樣位置便也不算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