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年輕人差點失了神,因為明匪玉溫柔起來的時候,就和他裝天真無辜的時候一樣,帶有致命的迷惑性。

他也一貫吃軟不吃硬。

但他很快因為頭內的異樣而清醒,驚覺不對,用盡全力一把將明匪玉推開,差點把他推下了搖椅。

隻可惜他手上沒力氣。

年輕人看到明匪玉詭計得逞後得意的笑意,胸口當即被怒意充斥,燒的他心頭灼疼,要呼吸不過來了。

茶水漸漸發作。

混蛋!他暗暗罵著。

不過並沒有表露出來,趁現在還清醒,他要尋機報複明匪玉。

在幾個劇烈的呼吸後,他看到明匪玉落在他身上直白的目光,已然有了主意。

於是改用一副迷離無害的模樣靠近,主動攬上了明匪玉的肩膀,輕吻上他,如用羽毛撓過心頭,癢癢的,撓了就跑,讓人因為舍不得而想去追逐,占有。

明匪玉沒那麽愚蠢,他突然的改變很令人生疑,他審視著主動送上門的軟玉。

過去血淋淋的記憶讓他猶疑不定,因為理智和經驗告訴他,這極大可能是一塊有劇毒的玉。

“你想做什麽?”

“頭暈,什麽都不想做,你抱抱我吧。”

明匪玉眸光暗了暗。

滿腹疑心最後還是敗給了對愛人真切的渴望,他一聲聲“二哥”、“阿玉”,喚的甜膩,明匪玉放下戒心,抱上他的腰,配合著他。

不過明匪玉還是低聲威脅道:“你要是又騙我,我就咬死你。”

“我不騙你。”年輕人在他耳邊輕輕吐氣,旖旎無邊。

這下徹底亂了明匪玉的心弦。

此地風月無邊。

年輕人模樣亂了,心卻沒亂,感受著明匪玉的氣息變化,等腰上握著的力道陡然加重,他知道時機到了!

猛地睜開眼,眼底格外清明,哪有一點迷亂,隻有狠辣。

牙關狠狠咬下去!用盡了他剩餘的全部力氣,鐵鏽一樣濃鬱的腥味在兩人口腔裏漫開。

明匪玉吃疼,推開這隻會咬人的貓,一臉不可置信,而年輕人得意地衝他挑眉。

明匪玉拇指腹在唇角擦過,指腹上鮮紅的顏色很刺眼,被咬出了一嘴的血,血腥還在嘴裏源源不斷的湧出。

“哈哈哈哈——”

他如願以償看到了明匪玉吃癟受挫的模樣,滿意了,倒在搖椅上撫掌大笑,笑聲開懷暢朗。

“疼嗎?”

“哈哈哈哈——”

“疼死你!活該你!”

年輕人彎起了眼睛,報複得逞的快感給了他莫大的安慰。

讓你出爾反爾!讓你搗亂不讓我走!讓你給我亂灌東西!咬你一口都是輕的!就該把你喉嚨咬破了,失血暈在這裏!

很反常的,明匪玉沒生氣,咽下滿喉鮮血,又安靜看著他,語調冰涼問他:“開心嗎?”

“當然,我很開心。”

他故意抬起下巴,毫不掩蓋眼底的挑釁囂張之意,他就是要讓明匪玉看見,激怒他。

明匪玉見了隻覺得心涼,心口被刀子狠狠的捅了一下,他又一次被騙了,而年輕人也又一次眼睛都不眨的利用了他。

原來欺騙不會隻有一次,也不存在什麽最後一次,對他來說,隻要對自己有利,想騙就騙了,即使需要以出賣自身為代價。

心感悲憤的同時,眼神也冷了幾分,明匪玉譏笑道:“這才是你真正的樣子吧,涼薄又自私,以無辜病弱的樣子把人勾進你的謊言羅網裏,得到想要的後,親手打破他們美好幻想,居高臨下看他們在你腳下痛苦蜷縮為樂,甚至嘲諷他們自作多情。”

“對啊。”他爽快地認了,笑中更加惡意滿滿,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有意往明匪玉米心底最柔軟處紮刀。

“明匪玉,你是才知道我是這樣的人嗎?”

“那你可真可憐,都這麽久了,現在才發現睡在你枕邊的是個沒有半點真心的騙子。”

他邊說著,邊咯咯笑了起來。

怒火和悲傷同時撕扯著明匪玉的理智,瞳孔時而赤紅時而幽黑,他想衝過去把他嘴堵上、臉蒙上,如此,他就說不出那麽傷人的話,笑容也不會那麽絕情紮眼。

搖椅扶手在他手掌裏幾乎要握碎了,手背上根根青筋跳起。

“騙人好玩嗎?”

“好玩極了。”

年輕人坐了起來,靠近明匪玉,食指一下下戳著明匪玉的心口處,力氣大到如果能戳進去把明匪玉心髒掏出來,那他一定會把那顆可惡的心髒捏緊。

他敢拿出如此惡劣的態度出來,就已經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既然明匪玉不讓他走,那他也不讓明匪玉好過。

他就賭,明匪玉對他的那點感情能夠讓他把明匪玉激怒到什麽地步。

但他好像低估了明匪玉的耐心,他居然還沒有動作。

“你那麽看著我做什麽?”

明匪玉忽然問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我對你算什麽?一個稱手又有利用價值的工具嗎?”

“明匪玉,我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你心裏沒點數嗎?本來就是一段各取所需的交易關係,你現在卻質問我為什麽對你沒感情?”

年輕人失笑,譏諷道:“你是不是有病?”

“騙子!!”

明匪玉終於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突然伸手掐住了年輕人的脖子,將他推倒重重撞到了搖椅上,一雙眼睛憤恨得能燒出火來。

如果他再敢說一句傷人的話,如果他再將自己的愛意扔在地上踐踏羞辱,那他就把他掐死!大不了從此和一具安靜乖巧的屍體度日!

可年輕人一點也不怕,後背被撞疼了也不怕,一聲疼不吭,挑釁的爪子依舊囂張,笑吟吟地看著明匪玉。

他甚至握著明匪玉的手腕讓他再用力掐緊點,眼裏瘋狂又興奮的光,“我就是個騙子,沒有真心,隻是為了活下去才和你苟合,憤怒嗎?難受嗎?覺得被羞辱了嗎?你有本事就掐死我啊!”

“動手啊!瞪我做什麽!”

他的脖頸又白又細,明匪玉很輕易就能扭斷,把致命弱點主動往他手裏送,不斷蠱惑他動手,明匪玉卻遲遲沒有下力。

兩人間彌漫著一點即炸的火藥味!雙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點!

“你還在猶豫什麽?你不是說我隻是個短命的螻蟻嗎?要靠你才能活下去,殺一個螻蟻很難嗎!還是說你就是個敢說不敢做的懦夫!”

年輕人一口氣罵完,眼裏布滿血絲瞪著他,不停激怒著他——殺了我!殺了我啊!

然而明匪玉氣到極點,卻忽然冷靜下來,明白了他這麽做的意圖。

因為他不會真掐死他,他們都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如果他把他掐了個半死,事後愧疚的一定會是自己,年輕人又可以借這份機會提出新的要求——比如分手離開,再也不回來。

都到這個地步了,這人還在設圈套拿捏他。

該說他聰明,還是該說他心狠?

明匪玉盯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睛,鬆開了手,年輕人臉上立刻閃過不安和狐疑。

明匪玉發現,如果要報複他,就不應該掐死他,而是永遠不讓他如願。

他脖子上隻留下一個很淺的印子,過一會就淡下去了。

明匪玉勾開遮在他眼尾的碎發,淡聲道:“你現在情緒太激動了,先冷靜點再說話。”

“我很冷靜!!!”

他打開明匪玉的手,他沒有得逞哪能罷休。

“明匪玉你是不是真的有點毛病在身上?!就喜歡被人欺騙、被人利用是吧!”

“你要麽現在掐死我,不然我還會繼續騙你,我不會改的,反正你愚蠢又好騙!”

薄唇一張一合,無數殺人於無形的刀從裏麵飛出,準確無誤地捅向明匪玉心口。

他故意笑出聲。

而明匪玉靜靜望著他大笑的模樣,格外鎮定。

他唇角還殘留著血跡,鮮紅的血沾在鮮紅的唇上,笑起來的時候格外豔麗肆意,似一枝從天寒地凍裏撥雪綻開的妖花,渾身都是紮手的冰棱,但就是讓人一見驚豔,從此挪不開眼,不由自主地靠近,即使最後可能花沒采到,還受了一身的傷。

采花者不清楚這朵毒花謊話連篇,心思歹毒,自私涼薄,善於偽裝無辜嗎?

不,他們很清楚。

但是,喜歡就是喜歡,喜歡他的美麗,同時接納他的惡毒。

風雪中,心動的那一刻,心跳聲足以蓋過這世間所有的聲音。

明匪玉被咬了被騙了當然生氣,從來沒有誰能夠這樣讓他吃癟,教訓是肯定要教訓的,但是這人的笑顏足夠讓他心軟一小下,短暫忘記方才血腥的撕咬。

他難得有些憋屈地想:等笑完再教訓吧。

年輕人很快發現明匪玉既沒有罵他,也沒有動手,他可是抱著事後會被明匪玉弄死的念頭咬的那一口,又狠心說了那麽多狠話,現在明匪玉沒反應是怎麽回事?

咬的輕了?還是疼傻了?又或者是氣昏頭了?

故意找明匪玉不痛快,就是想氣壞他,現狀卻是一點也不見他失態,那一口不就白咬了?!

年輕人不解,收起笑意,擰緊了眉頭:“你為什麽不生氣了?”

明匪玉卻問他:“笑夠了嗎?”

他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又問了一遍:“你不生氣?”

“生氣。”

“已經被你氣昏頭了。”

生氣不該是如此平靜的語調,很奇怪。

明匪玉揚起古怪的笑意,像毒蛇的眼睛一般滲人,卻溫柔地替他擦去唇角的血,指腹很燙,而明匪玉的體溫一般是涼。

不正常。

他朝後縮了一下,抬頭警惕打量。

比指尖溫度更燙的是明匪玉的眼神。

“你最好再笑笑,笑夠本了,不然等會你可就笑不出來了,隻能哭。”

“你什麽意思?”

他心裏突然湧現出不安的預感,撐著扶手想盡快從搖椅上下去,但明匪玉再次抓著他的肩膀,強勢地把他抵進搖椅裏。

“滾開!”

他顫動的瞳孔已然明示了他此時的恐懼,一切張牙舞爪都不過是狐假虎威。

他不可能看不出明匪玉的意圖,有某種熱氣凝結成的滔天海浪在翻湧。

被困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手腳都不能動彈已經是個很危險的信號,迎麵是怎麽也逃不掉的胸膛,隻能揚起頭,被迫望著明匪玉濃鬱如墨的眸色。

那是酣睡的野狼被他吵醒了,要把怒火全撒他身上的架勢。

他突然有種今天真的會被明匪玉弄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