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又是一天早晨, 吃過早餐後,江容坐在軟榻上,抱著踢傷的那隻腳細看。

受傷的那三根腳趾頭還是有些發腫, 但是已經感受不到疼了, 隻有不有意地去捏。下地走路可能會有點疼,不過應該在能忍受的範圍內。

她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 轉頭看向軟榻另一邊的皇帝。

“陛下,臣妾已經大好了。”

皇帝正拿著本書看。

聽了她的話,他頭也不抬,隻略掀起眼皮看了她的腳一眼, 又收回目光, 繼續看書。等他把書翻到下一頁,江容以為他不會搭理她了, 他的聲音才慢悠悠地在房間裏響起。

“腫成這樣就大好了?”

江容:“已經沒怎麽腫了, 走路應該是沒問題的, 臣妾想去院子裏走走。”

皇帝聲音淡然:“不行。”語氣卻不容置喙。

江容哭喪著一張臉,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可是陛下, 生命在於運動, 你把臣妾關在這間房子裏三天三夜, 臣妾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皇帝繼續看完那一頁書,不緊不慢地把書反扣在小桌幾上, 抬頭看著她。

他才剛要開口,門外傳來李子山的聲音。

江容受傷的那隻腳還大喇喇地擺在榻上, 沒有穿襪履。皇帝看了那隻腳一眼, 起身往外間走去。

沒人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隱忍。

她個子不高, 腳也小巧,腳上的皮膚和身上他處一樣白皙細嫩, 兩根沒被撞傷的小腳趾珠圓玉潤,看起來非常可愛,小小的腳丫子可以被他握在手中。

那天她受傷,是他握著她的腳親手給她上的藥。

剛握上她的腳那會兒,他的心**了一下,隻不過那種旖念很快被心疼取代。

那三根被撞傷的小腳趾還微微腫著,和正常的腳趾比起來,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現在傷快好了,他再看那隻可愛的小腳丫時,心底的旖念就會開始慢慢蔓延,讓他克製不住地想把她的腳握在掌心,輕吻她的腳背。

還想吻遍她身上的每一處。

他如此隱忍,她卻對他完全不設防。

他是很喜歡她毫無保留的信任,但這又何嚐不是對他的折磨?

隻是十五歲終究還是太小了,他至少還要再等兩年,至少等到她十七歲……如此漫長的等待,七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必須多找點事做,才不至於等得太煎熬。

皇帝站在門口負手而立,李子山在一邊與他匯報朝堂上的信息。

“事都已吩咐妥當,著大司農中丞閆正濤親自督辦,太倉令晁興協理。隻是大司農令奚文府以百姓多信蝗神、立蝗廟一說為由,對此事頗為不讚同,下了朝之後就去了丞相府,微臣已經吩咐人緊盯著他了。”

皇帝若有所思:“朕記得,他有一女在宮中?”

李子山道:“是奚寶林。”

皇帝:“此女如何?”

李子山謹慎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問臣子他的妃子“此女如何”,古往今來,估計也隻有眼前這位才問得出來。

這種近乎送命的問題,哪怕是他們這些常伴在他左右,知道他心之所屬為誰的親衛,也不敢妄答。

似乎察覺到了李子山的遲疑,皇帝難得看了他一眼,自然懂他在顧慮什麽。

“如實回答就是。”

李子山恭敬應諾,答道:“此女性子懦弱,在宮中依附盛婕妤,但平日裏都深居在柔福宮中,極少出門。”

皇帝又問:“這一次宮中之事,她可有參與?”

“不曾。”李子山說:“盛婕妤許是不喜歡她的性子,此事都未曾隻會過她。不過陛下,微臣有個發現。”

皇帝眉梢微挑,示意他說。

李子山道:“此女身世有些可憐,她本是家中嫡女,有一個雙生弟弟名為奚暇,隻是奚文府寵妾滅妻,奚夫人生下雙生子之後便一病不起,常年臥病在床,全憑一口氣吊著活到現在,他們姐弟二人相互扶持著長大。她被奚文府送入宮中扶持盛清河,身邊之事卻是宮外的奚暇打理的。”

皇帝頓時來了興致:“手伸得倒很長。”

隻是說完這話,他又冷笑一聲。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就能把手伸進他的後宮,可見他的後宮有多亂。若不是他從不招幸女人,後宮那些人為了爭寵或是其他,說不定連混淆皇室血脈的事都做得出來。

不過他也不太在意什麽皇室血脈就是了。

在不確定江容能不能來之前,他這個皇帝都當得無趣極了,還總覺得活著沒意思。當時的他就是那種無所謂的心態,若是真的有人造反,他也許會一把火燒了皇宮,讓這座皇城為他陪葬。

但是現在不同。

江容來了,他不但有了活下去的動力,還想和她白頭到老。

讓趙信接手衛尉寺是第一步。

在他帶江容回去之前,他要讓皇宮變得密不透風,讓皇宮變成他和江容最安全的家,任何人都不能在皇宮裏做危及她生命的事。

“趙信動作如何?”皇帝問。

李子山道:“釘子太多,一時難以清除幹淨,現在隻去掉了比較大的那幾個。”

皇帝微微頷首:“讓他加快動作。……找出奚暇在宮中的暗釘,交給子君處理,看他能不能為朕所用。”

李子山領命走了。

皇帝又在門口繼續站了會兒,院子外隱隱傳來孩童們的笑聲和叫聲。他聞聲抬頭,被慢慢升起的風箏吸引了目光。

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轉身回房。

如他所料,江容果然正眼巴巴地看著窗外。看那渴望的小眼神,她要是有翅膀,估計早就從窗口飛出去了。

“陛下!!!”

叫得這麽熱情。

皇帝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假裝沒聽出她那聲呼喊背後的意思。

“陛下!臣妾想去玩!”

皇帝看了她一眼,見她給傷腳穿好了襪子,當即皺起眉頭:“怎麽出去?把腳擠進鞋子裏,你能走?”

江容忙不迭地點頭:“可以可以,隻要走路的時候不用這隻腳用力,或者用腳後跟走路,就不會疼。”

見男人用狐疑的目光看著自己,她又舉手作發誓狀:“真的,我剛才試過。”

可惜她用渴望的目光看了他好一會兒,等來的卻還是他不容反駁的回答。

“不行。”

江容剛想生氣,就被他突然伸來一隻手捏了捏臉。

“他們的風箏不好看,朕做一隻風箏給你如何?等你腳好全了,朕帶你去放。”低沉好聽的嗓音帶了點誘哄的意味,就連那雙好看的鳳眸裏都透著些溫柔。

她張了張口:“真的?”

男人嘴角微微揚起:“君無戲言。”

江容輕易被他的美男計打敗,甚至不知道他在用美男計,隻覺得他能這樣哄著她,一時半會兒不出門好像也沒什麽。

她也沒意識到自己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隻被他這麽哄一下,就忘了她的腳是怎麽受傷的了。

皇帝說做就做,當即就吩咐人準備了做風箏要用到的材料過來。

他在院子裏做風箏,江容就坐在窗前看著他。

男人認真做事的樣子太好看,每一舉一動都似乎散發著無盡的魅力,帥到江容心裏的小鹿都複活了,在她心尖上撒歡地蹦躂著,心裏美滋滋。

其實——

她好像,早就不生他那天捉弄她的氣了。

這幾天早上,她總是在他的被窩裏醒來,隻是每一次她醒的時候,他都已經起了。他要是對她沒有半點男女之情,應該不會這樣縱容她的靠近。

還有一點,他不說,她卻能感受出來他的溫柔。

她這幾天都呆在屋子裏養傷,他也不曾出門,一直在屋子裏陪著她。她和他說話,他雖然不會每一句都應,卻能回答出她所有的問題。

有他在,她不至於太無聊。

他和她討論詩詞,教她下圍棋,吹笛子給她聽,還允許木槿把小滾滾抱進房子裏陪她玩。

現在又為了安撫她的情緒,親手給她做風箏……

要知道,他雖然換了身份,換了裝扮,卻仍是這整個晉國的主人。

他那雙手,是批奏折、寫聖旨、握玉璽的手,那麽金貴。敢問這天底下,有幾個人能這麽幸運,讓一國之主親手給她做風箏?

他肯定喜歡她。

那天深情告白之後,他突然話鋒一轉,說那種引發歧義的話惹她生氣,說不定是他害羞了,為了掩蓋情緒找的借口。

她甚至還懷疑,她每天早上出現在他的被窩裏,並不是她“夢遊”,而是他偷偷把她抱過去的。

想到這裏,江容突然咧嘴笑了笑。

笑得皇帝突然後背一涼。

男人停下手中動作,抬頭往房子裏看了一眼,見女孩正對著自己露出甜甜的笑容,總覺得那個笑容後麵有著小算計。

不過他隻當什麽都沒發現,用了一天的時間把風箏做出來。

女孩拿著隻有黑白兩色的熊貓風箏,那張小嘴兒裏不住地往外吐誇讚的詞,把他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小臉兒上的笑容也比早上的真摯許多。

那笑容天真明媚,讓他想把她摟進懷裏,溫柔親吻。

隻可惜,他現在還不能。

不過沒關係。

白天不能親,晚上可以偷偷親。

於是,當天晚上。

等枕邊人的呼吸漸漸平穩之後,男人如前幾日一般,悄悄掀開她的被子,把她往自己懷裏摟。

隻是他才剛剛動作,突然發現江容的左手擺放似乎不太正常。他爬起來仔細一看,才明白早上她為什麽會露出那樣算計的笑容。

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

他悄無聲息地解開手帕,隨手丟在她的枕邊,再把她往自己的被窩裏一帶,在她臉上偷了好幾個香,最後又忍不住在她唇上蜻蜓點水,才摟著她入眠。

……

第二天一大早,江容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男人懷裏。

不是第一次在他懷裏蘇醒,她並不震驚,隻輕輕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把臉慢慢醒神。

等腦子稍微清醒點了,她才意識到不對的地方。

男人還在睡,她慢慢在他懷裏轉了個身,一轉眼就看到不遠處的手帕。

手帕落在她枕頭邊上,是她昨晚用來綁手的。

臭男人說她夢遊,每晚都往他懷裏擠,她為了驗證自己是不是真的“夢遊”,就想了這麽個辦法。

她用手帕把左手綁在床頭的柱子上,如果她真的有夢遊症,晚上她要往他被窩裏擠,手帕應該能把她扯醒。

要是她沒有夢遊症,而是男人搞的鬼,那她也會被手帕扯醒。

到時候她突然醒來,他就百口莫辯了。

隻是現在這情況……

她撿起手帕在眼前看,轉頭正好看到男人睜開眼,就把手帕舉到他麵前。

“陛下,**怎麽會有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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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容容:沒想到吧?

憨憨:沒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