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好處?
他想要什麽好處?
江容狐疑地看了李晨瀚一眼, 直問道:“陛下想要什麽好處?”
李晨瀚卻收斂了神色:“隨口說說,不必當真。”
一般有人這麽說,肯定是真的有想要的好處。
就好像情侶吵架的時候, 女生總愛說“沒事”一樣, 這種時候, “沒事”就是“有事”。
但是他貴為天子, 這整個晉國都是他的,他能有什麽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江容實在想不出來。
不過他既然都說了沒事,江容也不想多費腦筋去多想。
她轉而說起了自己的另一個發現:“方才你走之後,來了一個少女, 年紀好像和我一般大, 和林一飛關係匪淺。”
李晨瀚:“這麽關心他?”
江容:“……”
這話怎麽聽起來酸酸的?
“隻是有些好奇。”她說道。
李晨瀚:“好奇什麽?”
“他們是青梅竹馬,林一飛今年十七歲, 還要三年才及冠成人。女孩如果要嫁給林一飛, 至少要等他三年。三年後, 林一飛若是真的考取了功名,他會不會忘記家鄉的小青梅?”
說到這裏, 停了片刻, 然後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她自問自答:“他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人。也不知道他的學問怎麽樣, 如果真的能高中,考上狀元探花什麽的, 會不會被人榜下捉婿,強行綁回家當女婿?”
李晨瀚輕笑道:“你倒是真的關心他。”
江容:“隻是覺得有情人終成眷屬挺難的, 有點好奇他們未來的發展。”
李晨瀚道:“若是怕他被人‘榜下捉婿’捉走, 你倒完全不必擔心, 科舉需要進行童試、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院試又分歲試和科試兩級, 走到最後一步才能有被‘榜下捉婿’的資格。童試與院試每年一次,鄉試三年一次,今年正好有一次鄉試。他現在還隻是一小小童生,今年若是能考上秀才,三年後才有資格參加鄉試。”
江容:“那三年後他正好及冠了。你說,他是會先成家,還是先立業?”
李晨瀚道:“成家立業,你覺得呢?”
江容杵著下巴:“我也不是沒看過那種負心漢考取功名後拋棄妻子的戲文……”
原來是在懷疑林一飛的人品。
李晨瀚神色漸緩,問她:“你在為那個女子打抱不平?”
江容點點頭:“我隻是這麽想想而已,我看他不像是這種人。但是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麵不知心,萬一呢?”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李晨瀚輕笑道:“他若真是那種冷情薄幸之人,朕不用他便是。”
江容眼前一亮:“也對哦。”
她又朝李晨瀚身邊挪了挪,眨著星星眼看著他:“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會容忍那些道德敗壞的人在朝為官,影響朝廷百官的名聲。”
不會仔細想想,她剛才想的好像不是這件事。隻是因為他故意賣關子,才提起這個。
眼下她和他說了這麽會兒話,他應該已經放下防備了,她還有一個小想法,得先得到他的同意。
“陛下,臣妾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李晨瀚:“說。”
江容:“現在陛下與臣妾暫時以兄妹身份相處,臣妾為了更好地扮演沐星容這個角色,行為舉止無法按宮中規矩來,偶爾還有可能會有不敬之處。但這些並非臣妾有意為之,還望陛下不要怪罪臣妾無禮。”
李晨瀚卻反問道:“邀請他們來玩,也是為了扮演沐星容這個角色?”
江容:“不是……”
李晨瀚:“那是如何?”
江容:“臣妾喜歡熱鬧,孩童天真可愛,臣妾喜歡看他們高興的樣子。”
李晨瀚:“隻是因為這個?”
江容:“隻是因為這個。”
李晨瀚看著她,話題突然轉了個彎:“朕方才站在門口,見你和林一飛相談甚歡。”
江容:“……?”
她就說他的態度有點怪,說的話也都酸酸的。
原來真的是吃醋了?
不能吧?
難道皇帝說的“喜歡她”,是真的喜歡她,不隻是口上說說而已?
江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撞得有點暈,她飛快地看了李晨瀚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這樣的反應,到了李晨瀚眼裏,就又成了心虛的表現。
戀愛中的人智商總會下降,不止女人,男人同樣也是如此。
李晨瀚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周圍的溫度也跟著降了些。
江容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忙解釋道:“不止和他,我和小二小三他們說話也是這樣的,林一飛長得沒陛下高,也沒有陛下好看,臣妾為什麽要放著陛下不喜歡,去喜歡他?”
這話說得過於直白,就差沒直接點名他在吃醋了。
李晨瀚從醋意中回過神來,又覺得麵上掛不住,隻能冷著聲音說道:“你之前說的話,朕可以答應你,不過你也要記住,你是朕的妃子,你若是敢借此機會在外勾三搭四,朕定不輕饒。”
江容忙說道:“臣妾不敢。”
李晨瀚冷笑一聲,又說道:“你就算敢,也需為那些人考慮考慮,染指宮妃乃誅九族的大罪。”
竟然用這種話嚇唬她。
江容不高興了,把身子扭到一邊,背對著皇帝道:“臣妾都說了,隻喜歡陛下一個,陛下為何還要這樣警告臣妾?臣妾待您之心天地可鑒,您卻不相信臣妾的為人,臣妾實在難過。”
她反將一軍,隻是想借機鬧一鬧,卻沒想到李晨瀚會用“那件事”來哄她。
“蝗蟲?”江容皺起眉頭。
李晨瀚微微頷首,道:“他們發現了蝗蟲,但是數量不多,怕蝗蟲聚集成災,便想了這個辦法預防。隻是時人多以蝗災為天災,是上位者居位不正導致,甚至還有大興蝗神廟以求所謂‘蝗神’保佑的,愚昧至極。”
這倒是個問題。
“若是真的爆發蝗災,首先受苦的就是黎民百姓……”江容咬了咬下唇。
她越想越著急,抓著李晨瀚的衣袖,看著他:“這是大事,陛下要如何處理?”
這樣憂國憂民的神情,出現在一個宮妃身上,倒是少見。
李晨瀚看著江容,腦海裏回憶起的,卻是他年幼時看到過的一些畫麵。
好像是兩年前,南方大旱,餓死了不少人,先帝沒少為這事發脾氣。那些宮妃在先帝麵前做出一副憂心國民,吃不下飯的姿態,實際隻是為了讓先帝多誇誇她們,多掙一分寵愛。
自私自利惺惺作態,倒人胃口。
江容卻不一樣,她是真的著急。
她的眼睛不會騙人。
捫心自問,李晨瀚並不在意這些,他當皇帝隻為得到她,天下與百姓如何,他從不會去關注。
江容來之前,他渾渾噩噩度日,江容來了之後,他隻想如何讓她更親近自己。有事都交由他信任的官員處理,他並不想為這些事費心。
若是真的亡了國,以他的能力和財力,他也能帶江容繼續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可是現在,他的想法似乎得稍作改變了。
他的小嬌妻心懷天下,他若是表現得太昏聵,很有可能會影響他在她心裏的形象。
隻是——
“你為何這麽擔心他們?”李晨瀚問。
這問題問得莫名又突然,讓江容愣了愣。
她為什麽這麽關心那些底層百姓?
大概是前世所受的教育,讓她有一顆仁愛之心。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她現在是皇帝的妃子,雖然沒有什麽實權,卻可以給皇帝吹枕邊風,借他的手來“兼濟天下”。
一想到蝗災過後會引發饑荒和瘟疫,她就著急,恨不得馬上把那些蝗蟲都處理了。
可是她以前的成績再怎麽好,她終究隻是個高中生而已,高中所學的都是廣泛的基礎知識,術業無專攻,她對如何治理蝗蟲完全是一竅不通,最多隻能和皇帝說一些她以前在網絡上看到的理論知識,那些方法還不一定有用,更多的還是要靠皇帝和朝廷。
江容組織措辭:“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萬千黎民都是陛下的子民,臣妾關心陛下,也關心他們。”
李晨瀚看了她好一會兒,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愛妃如此,倒有點母儀天下的氣度。”
這話說的,好像她關心這些是為了表現她自己。
江容默了默,覺得還是正事要緊。
“晚上點燈吸引蝗蟲,把它們盡數燒死之後再一起掩埋,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陛下有所不知,這蝗蟲集合在一起的時候,它們身上會散發一種毒氣,這種毒氣多了會熏走來吃它們的鳥兒——”
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來,似不經意地給自己解釋道:“這些都是臣妾在書上看到的。”
李晨瀚好像並不想追究這些,隻讓她繼續說。
江容:“古書上說,蝗災隻能預防,不能等它們成形了再治理。”
李晨瀚微微頷首,似笑非笑地看著江容:“那古書上可有說,有什麽好的預防蝗災的辦法?”
不知為何,江容總覺得他已經看穿了她的小謊言。尤其是這個笑容,看得人心裏直發麻。
但是她話都說出口了,不能中途停下來。
還好皇帝不問她是從哪裏找來的古書,那本古書現在又在哪裏。
此時此刻,她更是忘了自己之前並不識字的設定,隻想著在不被拆穿的情況下,把她所知道的全告訴皇帝,為天下蒼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除了林一飛用的這個方法,臣妾知道的還有兩個。鵒鳥能吞食蝗蟲,陛下刻意下令禁止捕捉鵒鳥。除此之外,刻意馴養家鴨或者家雞吃蟲,尤其是家鴨。書上說,鴨子經過專門的馴化後悔特別喜歡吃蝗蟲,還能根據人的指揮去特定的地方吃蟲呢。”
江容說著,悄悄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見他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北京烤鴨。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這種鴨子因為平日裏吃的都是蝗蟲,蝗蟲比糠有營養,再加上它們每天都會跑很長時間,肉質比普通家鴨鮮嫩……”
皇帝輕笑道:“如此便是一舉兩得了。”
江容點頭:“林一飛那個方法也是一舉兩得。半夜把蝗蟲誘殺後,把它們的屍體埋進土裏,算是給土地的養分。如此一來,過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養出一片……沃土……”
她說著說著,聲音突然小了下來。
隻因為男人的目光太直白,看得她心跳都加快了。
“若是……若是蝗災真的爆發了,陛下也可以頒令下去,讓百姓去捉蟲,每捉一筐就獎勵多少銀子……如此一來,必有很多人願意去做這件事……”
她嘴上說著治理蝗蟲的辦法,心裏卻已經亂成了一團。
這個男人怎麽回事,為什麽一直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就算要欣賞她的智慧,也不要在這種認真討論問題的時候擾亂人的思緒吧?
對!她現在在很認真地向他傳授經驗呢。
江容鼓了鼓腮幫子,抬手在李晨瀚揮了揮,想讓他回神。
隻是她才揮了一次,就被皇帝捉住小手。
男人也不動作,就靜靜地看著她,直看得她耳朵都發熱了,才輕聲一笑。
他抓著她的手貼上他的胸口,那雙好看的鳳眸裏有溫柔,有喜歡,還有一些江容看不懂的情緒。
“晉國之前,世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聖祖皇帝建立晉國之後,聖惠皇後建女學,提倡女子入女學學習,還立下了女子入學免一半束脩的規矩。以前朝中確實有女子為官,也有女子為將,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女子還是更多把心思放在了相夫教子上……聖祖皇帝與聖惠皇後鶼鰈情深,一生一世一雙人,朕以前不知,聖祖皇帝驚才絕絕,為何會對聖惠皇後如此一往情深,如今見愛妃侃侃而談,竟然心動不已。”
江容張了張口,竟然不知該怎麽說話。
他……
他是在和她告白嗎?
怎麽辦?竟然有點小害羞。
不是。
不止。
不隻是“有點小害羞”,而是她的臉都快紅透了。
她還不知道該怎麽回應男人的深情告白,坐在那兒任大腦宕機了好一會兒,直到男人突然站起。
再看他的臉,他又恢複了以往那種性冷淡的表情,讓江容一時反應不及。
“朕喜歡聰明的女子,愛妃日後記得再多讀點書,說不定還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江容:“???”
所以,剛才那“深情告白”可能隻是隨口一說?
她在這邊芳心大動,差點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他卻隻是為了利用她???
這還是人嗎?!!!
“對了,方才宮中傳來消息,那些人耐不住性子,宮中朝中這兩日可能會有大變,原先擬定好的路線已不能再用,我們這幾天會一直住在這裏。”
“你若是想和那些人玩,可以,但必須把握好分寸,朕會讓木棉和木槿跟著你,一為保護,二為監督。”
“記住你說的話,不要讓朕失望。”
他留下這一連串的交代,轉身離開。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江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惱羞成怒,抬起腳就往他剛才坐的地方猛地一踢。
她忘了她現在穿的不是現代的小白鞋,而是布鞋,布鞋前頭就那麽薄薄的一層布,她這麽猛地踢下去,眼淚直接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因為這一踢,她五根腳趾腫了三根,另外兩根因為太短了僥幸逃過一劫。
在**躺了好幾天,皇帝竟然真的送了書來,讓她“排解寂寞”。
臭男人!
死直男!!
活該一輩子單身!!!
而她,竟然也有被死直男撩得心緒大亂的時候,真是……
丟人!!!
丟人還傷身,得不償失。
她以後再也不要相信狗男人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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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憨憨:看到這個坑了嗎?我寄幾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