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皇帝微眯了眼看了帕子一眼, 伸手彈了一下江容的額頭。
“你莫不是因為夜遊症失了心智?”他說著,又順勢捏了一把江容的臉。
然後起身下床,一邊繼續說道:“自己睡覺帶帕子上床, 倒是問起我來了?”
江容也是太激動了, 才會直接問他帕子的事。現在仔細想想, 好像沒什麽證據能證明帕子是他解開的。
而且, 她昨天晚上綁的好像是蝴蝶結,說不定是蝴蝶結自己鬆了也有可能。
皇帝又說:“愛妃夜遊如此頻繁,可要讓太醫來替你把脈?”
“不用不用。”江容連聲拒絕:“我剛才睡迷糊了,確實是我不小心帶上床的。”
她嘴上這麽快的認錯, 心裏卻還不放棄。到了當天晚上, 她又拿出帕子。
這一次,她一下狠心綁了個死結。
結果第二天早上一醒來, 她還是躺在男人懷裏。
床頭沒有帕子的蹤影, 手上更沒有勒痕。
江容一副“這下讓我抓到把柄了吧”的表情, 伸手去搖他的手臂。
“陛下,醒醒。”
男人似乎睡得很沉, 她搖了好一會兒, 他才悠悠轉醒。
不知為何, 江容總覺得他是在裝睡。
隻是她沒有證據。
“何事擾朕清夢?”
他的眼睛仍閉著,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還帶了點沙啞。
雖然早就習慣了他這樣的嗓音,江容還是被迷了一下。
不過現在還是正事要緊。
她剛要說話, 一隻大手突然蓋過來, 在她頭上揉了揉。
“你對自己倒是心狠, 竟然打死結把自己綁在床頭。”
江容:“臣妾隻是想試試,看能不能解決一直夜遊的問題, 昨晚的結,是陛下解開的?”
男人輕嗤一聲:“死結如何解?那是朕用剪刀剪開的。”
江容不明所以。
“剪?”她複述了一遍男人的用詞。
一邊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肯定是他在偷偷抱她的時候發現她的手被綁了,死結又解不開,才不得已直接動的剪刀。
隻是他的小動作都被她抓到了,他為什麽表現得這麽平淡?
半夜偷偷把她抱過去,卻倒打一耙說是她夢遊,這種事馬上就要被她現場拆穿了,他一點都不擔心?
他怎麽想的?
可惜他仍閉著眼,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江容什麽都看不出來。
“陛下為何要剪開它?臣妾就是用它來約束自己的。”江容說。
說了這麽一會兒話,男人才睜開眼,蓋著江容腦袋的那隻手往下,捏了捏她的臉。
他不直麵回答江容的問題,隻用懶洋洋的聲音說道:
“以後不可這樣嚐試了。”
“但是問題不解決,臣妾就會一直想嚐試。”
江容眉頭微皺,不肯就這麽揭過話題。
“陛下,臣妾有一事想不明白。”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經猜到了她想說的話。
見她一臉堅持,他聲音裏都帶了些淡淡的笑意:
“說。”
“就是夜遊這事。”江容目光緊鎖他的眼睛。
見他隻挑了挑眉稍,並不阻止她往下說,江容才繼續說道:“臣妾以前都不曾夜遊過,進了晉宮後也不曾如此,為何一和陛下在一起,就有了這種毛病?”
皇帝嘴角微揚,竟然給了江容繼續開口的機會。
“愛妃覺得如何?”
他要是顧左右而言他,或者故意轉移話題,江容就會更加確信所謂的“夜遊”是他搞的鬼。
隻是他這麽順著她的心思,她不由又顧慮起來。
“臣妾——”
江容還沒想清楚要怎麽才能一擊斃命,讓皇帝找不到反駁的借口,皇帝卻淡然開口:
“民間有個說法,不能吵醒夜遊之人,否則會有極為不好的事發生。你昨晚掙紮得那般厲害,興許還會突然蘇醒,朕無可奈何,隻能先剪了帕子。”
江容:“……”
狗男人說的跟真的一樣,隻可惜古代沒有攝像頭,不能讓她一看究竟。
而夢遊的人,肯定不會記得自己在睡覺的時候做過什麽,她現在隻能聽他的一麵之詞。
總不能讓木棉和木槿她們看著她睡覺吧?而且她們都是皇帝的人,肯定和皇帝一個鼻孔出氣,不可能冒著被砍頭的危險和皇帝唱反調。
“至於你為何隻在朕身邊發病,我想,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緣由。”
江容一臉正色:“臣妾不清楚。”
男人輕佻地捏著江容的下巴,大拇指在她臉上輕輕摩挲。
“你口口聲聲說的戀慕朕,難道都是假的?”
他的聲音慢悠悠的,若是仔細聽,還能從中聽出一絲絲危險的意味。
他終於顧左右而言他了!
可是他這表情,看似平常實則晦暗,確實不太友好。如此完完全全的惡人行徑,江容卻不得不認慫。
好像不能繼續追究下去了。
反正她也隻是想戳穿他半夜裏“偷人”的小動作,從側麵證明他喜歡她,而不是想惹怒他。他現在這麽轉移話題,明顯就是心虛的表現。
江容覺得自己大概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逼問他。
她後退一步,順著皇帝的話說道:
“陛下又開始懷疑臣妾了,臣妾對您的心意那是天地可鑒,比珍珠還真,怎麽可能有假?”
見她如此,男人也緩和了表情。
“愛妃不必著急。”他說著,嘴角微微揚起:“朕知道你的心意都是真的。若非如此,你也不會一到朕身邊就發病。”
江容:“……”還能這樣?
說到最後還是她輸了?
是她因為太喜歡他,才會一到她身邊就發病?每天晚上夢遊鑽他被窩,連死結都擋不住?
“那不然……陛下還是找個太醫來替臣妾瞧瞧吧?或者我們分房睡?橫豎我們現在不在宮裏,應該沒有刺客會威脅到臣妾的生命安全。”
男人沉默片刻。
“不行。”斬釘截鐵的語氣,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江容不解:“為什麽?”
皇帝一臉正色:“你已經習慣了夜遊找人抱,朕若不在你身邊,可能會出事。”
江容:“這能出什麽事?”
“比如……”皇帝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摸去別人**,紅杏出牆。”
江容一臉問號。
見他不像是在說笑,她更是哭笑不得。
她開口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又被男人拍了拍腦袋。
“不要想太多,朕不嫌棄你。”
江容想了想。
反正她的睡眠質量好,自己一個人睡和被抱著睡似乎沒什麽區別,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就算了吧。更不說他是合法的夫妻關係,就算想做羞羞的事也沒人能置喙。
現在隻是蓋著棉被光睡覺而已,計較太多沒意思。
就是可惜了一點。
她本以為可以捉住他的小把柄,讓他直麵他自己的感情呢。
……
養了這麽多天,江容的腳終於好了,吃了早餐之後,她就興衝衝地和皇帝說了放風箏的事。
男人在這方麵的信譽是沒問題的,她一說,他就同意了,並沒有推脫。
湊巧的是,今天正好是私塾放假的日子。
林一飛他們從私塾回來,早早地就來找她串門。這一次他們很正式,說是專程來拜訪江容二人,林小二手上還提了一簍子雞蛋做拜訪禮。
“這些雞蛋很新鮮,都是我們放學回來後才撿的。梅兒聽說這是送給仙女姐姐的,也撿了兩個。”林小二說。
林小三補充道:“一飛哥家裏的雞最會下蛋,梅兒撿的這個比別的都大,裏麵可能會有兩個蛋黃,吃了非常補。”
古代沒有批量養殖一說,自家雞下的蛋應該還是挺珍貴的,一簍子裏裝著的都是他們的心意,讓江容有些動容。
以她的身份,可能不會再有人把雞蛋當禮物送給她,這說不定還是她這輩子收到的最樸實的禮物。
林一梅牽著林一飛的手,抬頭看著江容,奶聲奶氣地問道:“姐姐喜歡吃蛋蛋嗎?”
江容喜歡小朋友,尤其喜歡這種萌萌噠的小朋友。
她上前一步,摸了摸林一梅的小腦袋。
“姐姐喜歡吃蛋蛋,這兩天正好想吃蛋蛋,梅兒就給姐姐送來了,謝謝梅兒的禮物。”
江容說完,餘光觀察林小二他們的表情,見他們都似舒了口氣的模樣,真摯又可愛,也想去摸摸他們的小腦袋。
隻可惜旁邊某個醋王正盯著她,林小二幾個年齡雖小,卻也不能保證他不吃醋。不便和他們多親昵,她隻能多捏了兩把林一梅的小臉蛋。
小女孩的臉上全是膠原蛋白,捏起來彈性十足,手感很不錯。
她終於明白皇帝為什麽總喜歡捏她的臉了。
讓木槿把雞蛋收放好,江容把木棉拉到一邊,吩咐她準備些糖果餅幹當回禮。她窩在房間裏養傷的那段時間,皇帝除了親自陪著她之外,還讓人去街上買了不少零食回來,還有很多沒吃完。
那些零食的包裝都很精美,看起來也好看,當回禮應該綽綽有餘了。
“我們要去放風箏,你們要一起嗎?放完風箏再回來,我帶你們到家裏坐坐。”
江容這麽一說,林小二他們都看向林一飛,清澈的眼睛裏寫滿了渴望。
林一飛作為這群孩子裏領頭的,下意識看了眼李晨瀚,見他隻看著江容並不說話,猶豫著點了點頭。
正此時,李子山拿著風箏走了出來。
林一梅睜大了眼睛,指著風箏大喊道:“是小熊熊!”
林小三也“哇”了一聲:“這個風箏真好看,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真的竹熊。”
林小四:“我們的風箏是自己做的,雖然能飛,就是有點醜。還是仙女姐姐的風箏好看。”
江容一臉與有榮焉:“這是我哥哥親手做的。”
那小表情別提有多自豪了,看得李晨瀚都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嘴角。
她這句話一說,幾個小男生都紛紛看向李晨瀚,眼睛裏寫滿了敬仰,就是表情有點複雜。
見識過他們說好話的功力,江容能看出一點點他們的心裏活動。
他們大概是想吹李晨瀚的彩虹屁,卻又懼於他身上的高冷氣場,不敢輕易開口。如此糾結,最後隻能選擇少說少錯,隻含糊地誇了幾句“沐大哥真厲害”之類的話。
然後又和江容說起了別的來。
林一飛說:“我知道一個放風箏的好地方,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帶你們去吧。”
江容自然不可能嫌棄他:“那就麻煩你了。”
林小三和林小四要回家拿自己的風箏,他們約好了在放風箏的地方碰麵。
一路上,江容聽林小二說了不少私塾裏有趣的事,兩個人相談甚歡。林一梅正是愛問問題的年紀,或者自言自語,或者和林一飛說話,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林一飛偶爾回答林一梅的問題,偶爾和林小二一起說私塾裏的事。
如此四個人就像形成了一個小圈子。
隻有李晨瀚,一直默默無聲地走在江容身側,不言不語。
偏偏他的外在條件和那一身的氣場,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他像是被排除在江容四人的小圈子外,又像時時刻刻黏在江容身邊,強行融入江容所在的小圈子裏。
林一飛在轉頭和江容說話時,無意間看了他幾眼,發現他的目光都落在江容身上。
那目光溫柔而專注,不像是哥哥看妹妹,而是——
腦子裏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林一飛再看向李晨瀚想證實自己的猜測,男人卻似有察覺,側首看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男人麵色看似平常,那雙鳳眸卻讓人不敢直視,似有無形的威壓撲麵而來,讓林一飛的手止不住地抖了抖。
會是怎樣的人,身上能有這種氣場?隻一個眼神,他竟然不敢多看。
林一飛腦子裏做出許多猜測。
江容還在和林小二說著剛才的話題,他們明明就在他身旁,聲音卻似乎從天邊飄來,空靈又詭異。
他好像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氛圍裏,林一飛想。
如此走了一段距離,他因為陷在自己的世界裏過於出神,被一個小坑絆了一腳。
還是林一梅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哥哥怎麽了?”
林一梅這句話一出,江容和林小二也停下了交談,轉過頭來關切地看著林一飛。
林一飛道:“沒事,不小心踩到坑了。”
林小二當即笑了起來:“一飛哥肯定是想桔子姐了,才會連坑都看不見。”
“別胡說!”林一飛的表情頓時不自然起來。
江容見他如此,似聞到了八卦的氣息。
林小二是個好小孩,不用江容發問,直接與她解釋:“一飛哥和桔子姐從小就定了娃娃親,等一飛哥及冠之後,他們就要成親了!”
江容:“哇——”
林一梅:“成親!成親!成親有好多糖糖吃。”
林一飛瞪了林小二一眼,又似不經意地看了眼李晨瀚。
男人把頭轉了回去,靜靜地看著前方的路。林一飛發現,若是不看他的眼睛,他身上的威壓似乎就沒那麽強,隻是若有若無有一點點而已。
至於剛才那個讓他慌亂躲避的對視,就像是他的錯覺。
“也就是說,三年後你就要成親了?”江容一臉八卦地看著林一飛。
她的猜測果然沒有錯,林一飛和那個小姑娘確實有那一層關係。
也難怪小姑娘會用那種防備的目光看著她。
林一飛靦腆地撓了撓後腦勺,抬頭看江容時,目光裏帶了點歉意。
“桔子醋性大,那日若有冒犯的地方,還望沐姑娘海涵。”
原來他看出來了,看來這家夥心還挺細。
林小二在旁邊打趣道:“一飛哥是個妻管嚴。”
江容蠻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妻管嚴怎麽了?妻管嚴的男子最招女子喜歡。我若是有心悅之人,我也不喜歡看他和別的女人言笑晏晏的樣子。越喜歡就越在意,若是有一天不在意了,就說明我不喜歡他了。”
她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皇帝一眼。
男人收到她的目光,輕嗤一聲,並不說話。
林一飛不湊巧正好看到了他們之間的小動作,愈發坐實了他的那個猜測。
隻是別人的家世他不可能去插手,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見。
“那我以後也要當妻管嚴!”林小二興衝衝地說道。
江容沒忍住,拍了拍他的頭,誇他:“很不錯,孺子可教。”
林小二被誇得不好意思了,低頭嘿嘿笑著。
江容又問林一飛:“三年後會試,你是打算在會試前成親,還是會試後再說?”
林一飛道:“我與桔子青梅竹馬,她明年及笄,為我多等兩年。我想先參加會試,考個好成績回來娶她。”
江容點了點頭:“可以,等你考了好成績當了大官,再給她掙一個誥命夫人。”
林一飛朝江容拱了拱手:“多謝姑娘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