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皇帝做事雷厲風行, 當即把簡化文字的重任交給了江容和範顯。

篆體字和繁體字相差不大,但若是直接跳過繁體字,簡化成簡體字, 還是有點差別的。

江容和範顯互相學習,有點類似於兩個相近文化的互通。兩人都是鑽研型的學習狂魔, 聊起學識方麵的東西來簡直有說不完的話, 不一會兒就熟稔起來,看著還有些忘年交的意味。

因為是由繁化簡,從難至易,範顯上手得比江容還快, 不一會兒就掌握了簡體字的精髓, 幾乎都用不著江容在一邊解釋,就能寫出篆體字對應的簡體字。

“範老還誇本宮聰慧, 您不也是一點就通?這簡化的字都不用本宮出主意, 您自己就能簡化了。”江容由衷讚歎道。

範顯很是謙虛:“娘娘謬讚, 這普通的字老臣還能簡化一二,若是遇到一些需要變形的字, 老臣就沒有娘娘這般奇思妙想了, 還需娘娘從旁協助才行。”

江容:“我也是隨便胡謅的, 若有不合理的地方,還望範老能直言提出來。”

範顯:“娘娘謙虛了, 娘娘的每一個想法都很有新意,何來不合理之說?娘娘天資聰穎, 斷不可妄自菲薄。”

江容做羞澀的笑容:“您這誇得本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範顯一臉認真:“老臣隻是實話實說。”

兩人互相吹彩虹屁, 你來我往, 說著說著,突然聽到皇帝那邊傳來一聲輕嗤。

——怎麽?這人有意見?

秉著這樣的想法, 江容朝皇帝看過去,見他坐在軟榻上,坐姿隨意懶散,帶了些慵懶的迷人感,好看的雙眼低垂,正把玩手上精巧的小物件。

看起來有點像魯班鎖。

她從小就愛這種機巧的玩具,小時候自己一個人玩積木可以玩一整天,帶過她的人都說這孩子省心。長大了,在爸爸的允許下,她又開始拆起了家裏大大小小的廢用電器。

最愛把電器拆開,再原封不動地裝回去,測試還能不能正常使用,樂此不疲。

除此之外,孔明鎖、魯班鎖、九連環、各種不同類型的魔方、超複雜的益智拚圖等東西都是她的心頭好,她會自己組裝小汽車和小飛機……

她還會變魔術呢!

穿越過來這段時間,古代沒有任何娛樂方式,看書又看不懂,還是到了禦書房裏,皇帝教會了她認字,她才暫時找到自己能做的事。

稍稍解救了她百無聊賴的心。

如今看到皇帝手中的物件,她手就有些癢癢。

手癢心也癢,緊接著就開始覺得,手上的事索然無味。

她累了。

再想想她在這邊勤勤懇懇地工作,皇帝卻在一邊坐著玩耍……

心裏就更不是滋味。

江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皇帝的動作,隻覺男人那雙白皙頎長的手,似在散發著淡淡的聖光,好看又誘人。和他手上的玩具一樣勾她的魂。

她開始把話題往皇帝身上引。

“國子監能有範老這樣的國子祭酒,教出來的學子定能成為國之棟梁。此乃國之大幸,也是陛下之幸。”

明明是兩個人之間的彩虹屁傳遞,突然扯到了皇帝身上,範顯神色有些驚慌,連忙朝江容做了一揖,說道:“娘娘真是折煞老臣了,老臣隻是聽命行事,是陛下聖明——”

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範顯怕成這樣,可見皇帝的積威之深重。

老人家慌亂的樣子有些可憐,江容於心不忍,開口接過他的話,說道:“是呀,本宮也隻是塗塗畫畫偷個懶,陛下卻能馬上想到推行它為萬民造福,心懷天下的明君不過如此。”

末了,補了一句十分直白的彩虹屁:“陛下真厲害。”

皇帝又是一聲輕嗤,十分慵懶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過來。”

江容連忙放下筆,高高興興地走了過去,坐在軟榻的另一邊。

皇帝隻在叫她過來的時候略看了她一眼,之後又垂眸把玩手中的玩具去了,似乎忘了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如此近距離看著那個精巧的小物件,江容心癢得厲害,主動開口道:“陛下在玩什麽?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說話的時候,她借著小案幾的遮掩揉了揉隱隱發酸的手腕。目光像是被用強力膠水黏在了皇帝手上,跟著他的動作,看他左動右動。

再接著,隻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原本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小物件,突然散成了無數根方形小木棍,悉數落在她眼前的案幾上。不等她反應過來,皇帝又開始原封不動地把它們一個個裝回去。

——她也想玩。

江容眼巴巴地看著眼前潔白如玉的手,頎長好看的手指也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了,她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小玩具上。

就好像貧窮的小男孩看到有人正玩著他喜歡卻買不起的四驅車,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皇帝拚好東西,一抬頭,看到的就是她這幅模樣。

強忍著按捺住想把她揉進懷裏的衝動,男人抬舍抵了抵上顎,一邊嘴角微微上揚。

“想玩?”

低沉好聽的聲音,似乎帶了些寵溺的意味。

不過,以他之前表露的屬性來看,那所謂的“寵溺”,估計是她臆想出來的。

江容很有自知之明,並沒有多想,隻看著案幾上的東西,認真點頭。

怕男人看不出她的渴望,她又開口道:“想。”

“朕還以為你們女人家隻對刺繡感興趣。”皇帝饒有興味地說道。

江容麵上一臉正色:“普通女人才隻對刺繡感興趣,臣妾是陛下的女人,陛下的女人自然是與眾不同的。”

心裏想的卻是:地圖炮沒一個好東西。

不過,她這句彩虹屁還是成功逗笑了皇帝。

男人極為罕見地輕笑出聲,等江容看過來,朝她抬了抬下頜,示意她玩。

江容快樂了。

吹彩虹屁果然有用。

試問這天底下誰又不喜歡聽好話呢?哪怕是皇帝也不能免俗。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小玩具,習慣性地四麵八方摸摸碰碰,一邊問道:“這東西叫什麽名字呀,陛下?”

皇帝:“九子聯方。”

九子聯方。

她前世喜歡玩的魯班鎖,有個別名叫“六子聯方”。最簡單的那種就隻有六根木棍。

後世演化出了不少有多根木棍的,實際數量與六不合,“六子聯方”那個名字就比較少有人用,大家都愛統稱它為魯班鎖。

她那個世界叫六子聯方,這個世界叫九子聯方。

這兩個世界到底有什麽關聯呢?

江容心裏想著問題,手上動作也不慢,不一會兒就大概摸清了這東西的原理,開始動手拆卸。

但是仔細拆起來才發現這和她以前玩過的魯班鎖有不小的差別,按照以前的經驗拆卸,甚至還讓她走進了死胡同,兩個小方棍卡死了,動彈不得。

江容:“……”

想她縱橫動手界多年無敵手,今天竟然敗在了這樣一個小東西上。

偏偏皇帝還雪上加霜。

男人似乎一直在關注著她的動作,她剛覺得不對勁,他就開口,明知故問:“怎麽?”

“沒事!”江容說著,手掌對著九子聯方用力一拍,硬生生地把那兩根卡死的小方棍拍回原位。

這回輪到皇帝沉默了。

他不是第一次見這場景。

以前也曾在鏡中見過女孩這幅做派。有個時候遇到某個小難題,幾番嚐試後發現不行,她就會用蠻力強行解難。

每當這個時候,她的手掌就不再是手掌,而是釘錘。那一股力拍下去,他都不忍看,覺得心抽抽的疼。

每次看到她拍完之後不斷地倒吸冷氣,一邊輕輕地吹著手掌試圖緩解疼痛,他是又心疼又好笑,恨不得到鏡子裏去把女孩抓起來,好好教訓一番。

讓她敢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以前的他都隻能看著,今天可讓他抓到了機會。

李晨瀚長臂一伸,以不容抗拒之勢從江容手中搶過九子聯方。

東西突然沒了,江容抬頭看過去,見男人臉色有些陰沉,略想了想,還以為他不高興她用蠻力,怕她弄壞了九子聯方。

她扯出一抹尷尬的笑容,試圖挽救:“剛才有兩根木棍卡住了,臣妾力氣有點小,掰不開,隻能稍稍用點力。”

皇帝卻說:“手伸出來。”

江容也不知怎麽想的,腦子一抽,突然想到小時候被老師用戒尺打手板的場景。

剛才還隻有一點點疼的手掌,疼痛的感覺好像更明顯了。

她悄悄抬眼看向皇帝,見他一臉不容辯駁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向上張開手掌,試探著伸到他麵前。

少女的掌心果然紅了一小塊,白白嫩嫩手掌上多了個紅色的小方印,看著竟然有些觸目驚心。

男人眉心都蹙了起來,說了聲:“出去。”

江容“啊?”了一聲,眨眨眼,心都跳漏了一拍。

被嚇的。

在這之前,她都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容易被嚇到,隻因為男人的臉色實在是不好。

他是真的生氣了?還要把她趕出去?

就在她猶猶豫豫想要下榻時,不遠處突然傳來範顯的聲音。

“老臣告退。”

江容沒敢回頭看,隻聽到範顯幾乎低不可聞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原來不是叫她出去。

江容悄悄鬆了一口氣,又馬上提起來。

——把旁人趕出去,清了場,他是想要幹嘛?

關起門來教訓人?

江容略低著頭,有些難過。

隻是一個小小的九子聯方而已,又沒有壞,他就這麽生氣。

她在他心裏的地位連個九子聯方都比不上。

虧她還這麽賣力地吹他的彩虹屁。

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就在這時,她的手被人輕輕握住了。

身側同時傳來皇帝清冷的聲音。

“愛妃可知,這是誰的手?”

江容不明所以,想了個折中的回答:“陛下的手和臣妾的手。”

皇帝卻輕嗤道:“你的手?”

江容更一頭霧水了。

這不是她的手是誰的?

難道他問的不是她的手?

她又試探著回答:“是……陛下的?”

皇帝大拇指輕輕撫過她掌心的小紅印,聲音低沉:“朕不喜歡有瑕疵的東西。”

江容皺眉,好像大概猜出了點什麽。

“這手雖然長在愛妃身上,但愛妃整個人都是朕的。”

男人說著,抬眼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江容一個躲閃不及,目光撞上他的,隻覺得自己被那深邃的眸子定住了神魄,整個人就那樣僵在了那裏。

低沉有磁性的聲音,似從遠方傳來——

“即是朕的,愛妃應當好好愛惜才是。若是再讓朕看到你如此做派……”

他話不說完,意猶未盡。

江容心底卻已經閃過無數個“臥槽”的彈幕。

這誰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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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憨憨:總算逮著機會教訓老婆了。

容容:扛不住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