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臣傷的隻是眼睛, 並未殃及他處。”

趙信說完,又主動解釋道:“衛尉寺卿掌率衛士守衛宮禁,護衛陛下及後宮安全, 乃天大的榮幸與責任。能被任命為衛尉寺卿的, 也必定是陛下信任之人。若臣是衛尉寺卿, 必當恪盡職守, 為陛下肝腦塗地,誓死保護陛下安危,絕不會將陛下置於危險之中。”

江容稍稍歪著頭:“既如此,趙大人怎麽成了光祿寺卿?當初為什麽不去當衛尉寺卿呢?”

趙信道:“娘娘說笑了, 官員任命全由陛下做主,哪有臣自己挑選的道理。”

盛國安在心底冷哼一聲,麵色不善。

奸妃和黃毛小兒竟敢當著皇帝的麵討論這種事情。關鍵是皇帝居然不生氣。

當真是色令智昏。

盛國安心裏想法良多, 皇帝在一邊作壁上觀。

江容和趙信, 還在“口無遮攔”地閑聊。

“趙大人說得好聽, 本宮卻覺得你的心不夠誠。”

說話時,江容的尾音輕輕挑起, 帶了些嘲諷的意味:“你試都不曾試一下, 如何知道此事絕無可能?”

趙信語氣為難:“臣之真心天地可鑒, 麵對陛下更不敢有半句假話。隻是衛尉寺已有章大人坐鎮,臣……”

江容湊到皇帝耳邊悄悄問他:“陛下, 那個章大人是您的人嗎?”

抬頭看著眼前之人,趁著等待回答的時間, 她近距離打量了男人一會兒。

——好帥啊。

白皙的皮膚光滑細膩, 沒有半點瑕疵, 這麽近距離看都看不到毛孔。要不是自己也有一身好皮膚,江容說不定要嫉妒他一個大老爺們長得比女人還嫩。

麵若冠玉卻半點都不顯女氣, 臉龐和五官棱角分明,劍眉斜飛不怒自威,眼瞼微垂遮住了深邃的星眸,睫毛長而卷翹勾人心癢,鼻梁高挺讓他的臉更顯立體。

兩片薄唇是淡粉色的,看久了好像還會迷惑人,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嚐嚐味道。

江容輕咬著下唇,正巧男人側頭看來,她躲閃不及,目光一頭撞進那雙深邃的鳳眸裏。

她連忙回神,緊了緊手中玉佩,指腹摩挲玉佩的紋路分散注意力,腦子裏閃過諸如“色令智昏”、“美色惑人”、“色字當頭一把刀”之類的彈幕。

男人卻什麽也沒說,手指在她腰間輕輕地畫了個叉。

酥酥麻麻,還有點癢。

江容強忍著癢意,又問:“趙大人可會武?”

皇帝打鉤。

江容:“趙大人和那個章大人打起來,誰能贏?”

皇帝這才抬眼看了趙信一眼,不言而喻。

江容懂了,擺出奸妃的姿態繼續造作。

“聽說趙大人乃武狀元出身?”她問。

趙信回答是。

江容又問:“那趙大人和衛尉寺的章大人比武,誰更厲害?”

趙信:“這——”

江容掩麵輕笑,道:“衛尉寺既然是保護陛下的,寺卿自然是武功越高強越好。趙大人若是真的想到陛下跟前效力,不如和章大人比一場,誰贏了,誰就當衛尉寺卿。”

她說著,抬頭看向皇帝:

“陛下覺得如何?”

色令智昏的皇帝:“可。”

趙信剛要謝恩,盛國安終於按捺不住了,搶先開口道:“陛下,官員任命豈可如此兒戲?還望陛下三思啊!”

江容身子稍稍前傾,手肘撐在桌子上,看著盛國安。

“那丞相覺得,一個武藝不夠高強的人,當得起護衛陛下安危的責任嗎?”

盛國安語氣懇切:“章忠才在衛尉寺供職數十年,先帝還在時他就已經是衛尉寺卿了,任職期間並無錯處,恪盡職守保護陛下及後宮安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陛下若如此輕率對待功臣,怕會寒了臣子們的心。”

江容又湊到皇帝耳邊:“陛下,臣妾能和他鬥嘴嗎?”

皇帝微微頷首。

江容:“那臣妾說一些話,陛下不能怪罪臣妾哦。”

皇帝眉梢微挑,靜靜地打量了她一會兒,似是見她表情誠懇,才又點了點頭。

下麵跪著的兩人與他們距離並不近,且江容小聲說話的時候,總是把聲音壓到最低。別說盛國安了,就連練過武耳聰目明的趙信,都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

得了皇帝的允許,江容開始和盛國安打起了嘴仗。

“丞相大人真會說笑,功勞苦勞固然重要,能力就不重要了?陛下任職時若總考慮所謂的苦勞,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又該去哪兒實現他們的抱負?”

她頓了頓,見盛國安沒說話,才繼續說道:

“本宮說句玩笑話,還請丞相不要介意,本宮也是舉個例子,無意冒犯您——別說章大人了,就連丞相您,有朝一日,若是有才能在您之上的人出現,您難道還好霸占著丞相的位置不挪身?陛下不主動叫你上書乞骸骨,那是陛下對您的仁慈,您自己也該識趣點請辭才對。”

盛國安怒急,卻什麽話都不能說。

也不敢說。

如此紮心窩子的話,簡直就是在打他的臉,皇帝聽了卻隻輕描淡寫地斥責了一句:“不像話。”

就再無他話了。

想他堂堂一國丞相,竟然被奸妃如此羞辱,皇帝卻完全無動於衷。

實在令人寒心。

盛國安手握成拳,克製著心中的怒意。偏偏那奸妃似乎還沒說夠,捏著矯揉造作的嗓子和皇帝告了聲罪,皇帝就不再多說,由著奸妃繼續說著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百官替陛下幹活,處理國家政事,本就是能者優先。隻憑功勞苦勞是遠遠不夠的。陛下更需要那種有才能的清廉的人才,肯為陛下和百姓做事,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對陛下忠心。”

奸妃巧言令色,說完還輕笑了一聲。

聽在盛國安耳中,就是不加掩飾的嘲諷。

“再說了,陛下也不是立馬就革了職章大人的職呀,章大人忠心可鑒,陛下可以差遣他去做旁的事,不也是為陛下效力?有趙大人這樣武藝高強的人在陛下身邊,保護陛下安危,丞相大人不應該替陛下高興才是?您又如何做出這種陛下輕賤臣子的樣子?無故惹人心疑。”

她說完,抬手半掩著唇,向皇帝告罪:“陛下,臣妾並不是說丞相居心叵測,隻是隨口這麽一說,還請陛下不要怪罪臣妾口無遮攔。”

皇帝聲音淡然還帶了絲敷衍:“愛妃多慮了,章忠才是盛相的連襟,盛相知曉他的為人,也是清楚他的忠心,才會不希望朕換人守後宮。”

這話聽起來好像是在給盛國安說話,話裏暗指的意思卻比江容的那一長段話更過分,就差沒指著盛國安的鼻子說他以公謀私,任人唯親了。

盛國安哪裏還敢再多言?隻能磕頭道:“官場無父子,更不用說連襟。臣萬不敢以公謀私,隻是顧念章忠才的苦勞。不過容嬪娘娘說的也是,任之武藝高強,章忠才必不是他的對手,有他這樣更有能力的人近身保護陛下,臣也為陛下高興。”

任之應該是趙信的字。

江容猜測。

這盛國安也算是能屈能伸,剛才還有以退為進,語氣中頗有些脅迫的意味,連皇帝都敢隱喻脅迫,可見其還是有點倚仗和底氣的。被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冷嘲熱諷了一番後,又這麽親切地叫起趙信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和趙信有多親昵呢。

趙信臉上那塊傷的事都還沒解決,他現在這樣又是做給誰看?

官場上的人似乎都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後宮裏的妃子也是這樣,從來不會輕易撕破那層臉皮。

也不知道圖的是什麽。

本來就已經是針鋒相對的關係了,表麵做出一副和睦的樣子,又騙不過那些明眼人。至於那些看不出其中味道的傻子,騙起來有什麽好處嗎?

難道就隻為了在傻子麵前賺個好名聲?

江容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多想了。

想多了掉頭發。

她現在可是要忙著宮鬥的人。

今天早上皇帝在慈寧宮殺雞儆猴,把她完全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讓那些妃子們知道了她的受寵程度,短時間內,那些妃子明麵上肯定不敢對她做什麽。

再加上德妃被貶,她現在已經是後宮中份位最高的女人,宮裏那些女人想對付她,必定會先從一些小細節入手。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以後要麵臨的危險還很多。

除此之外,還要像現在這樣,幫皇帝舌戰群儒,未來肯定還有很多地方需要用腦。

她得愛護好自己的頭發,不能英年早禿。

那邊,盛國安說完,話鋒一轉,開始指責起江容來。

“隻是陛下,後宮不得幹涉朝政,容嬪娘娘此舉實在不妥——”

皇帝卻說:“後宮不得幹政,是因為她們往往與前朝官員有聯係。容嬪性子直,天真單純,在晉國唯一的依靠就是朕。聽慣了你們的好話,偶爾聽她說點真話也挺好。”

江容悄悄在心底給皇帝鼓掌。

這臉打得,她都有點心疼中年美大叔了。

“至於比武一事,趙卿與章卿說說,好好準備吧。”皇帝又說。

趙信領命,直起身子再拜下去:“臣遵旨。”

江容有合理的理由懷疑他做這個動作,是為了告訴皇帝他臉上的傷還沒解決。

於是她決定再幫趙信一把:“陛下,那趙大人的傷……”

“陛下。”盛國安突然出聲,打斷江容的話。

他也再拜一次,說道:“犬子傷人一事,是臣教子無方。隻是此事有誤會,犬子並不認識任之,並非有意毆打朝廷命官。且任之武藝高強,犬子又不曾習武,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又怎會一拳將任之毆打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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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容容:……?

這是什麽驚天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