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頭一天睡得早,第二天又是天還沒亮,江容就自然醒了。
這次她沒有放輕動作,而是直接把青梔叫了起來。
青梔迷迷糊糊:“公主怎麽起這般早?”
昨晚江容是說要早起,卻也沒說會早成這樣。
天還沒大亮呢。
“等會兒還有事做,先服侍我洗漱。”江容說。
青梔應了一聲好,換好衣服就手腳麻利地忙活了起來。
洗漱完,青梔收拾了洗漱用具,端著盆出去倒水。
江容看著她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細嫩到仿佛能掐出水來的手,不由搖了搖頭。
也就短短幾天時間而已。
由儉入奢真的太容易了。
穿越之前,她還是一個喜歡“自己的事自己做”的勤快小青年。有事自己解決,還經常幫爸爸媽媽做一些家務,或者去參加社區的義工活動,信奉“幫助別人就是快樂自己”。
可現在呢?
不知道去哪兒打水,也不知道那些洗漱用具都被收放在哪兒……
她連簡單的日常洗漱,都必須借助青梔的幫忙。
太墮落了。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認,這種什麽都有人幫忙做到位的感覺,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體驗過一次就還想再體驗無數次。
人類的本性果然是懶惰。
想到青梔應該也要時間洗漱,江容先去換了一身簡單的衣服。青梔回來的時候,她正好從內間走出來。
青梔有些驚疑:“今日不是要進宮麵聖,公主怎麽穿得如此素淨?”
“先穿著,等會兒還要換的。”江容隨口回答。
她走到青梔麵前,拉著青梔往門口走:“抓緊時間,廚房在哪兒?快帶我去。”
“去廚房做什麽?”青梔不解,一邊問一邊帶路。
“我昨天問過了,今天正好是晉國十天一朝的朝會時間,晉國皇帝要上早朝,早朝結束才會接見我們。”
江容說:“也不知道他們早朝要多久,萬一遇到什麽事耽擱了時間,叫我們等到正午,那還不得被餓暈過去?我們得先把早膳用了,還得吃個飽。”
“公主想得真周到!”
青梔想了想,皺起了眉頭:“可是現在這麽早,廚子可能還沒起。”
江容瞥了她一眼:“那廚子做的飯菜,你難道還想再吃第二次?”
青梔愣了愣,突然抖了抖。
她咬著唇看了江容一眼,十分從心地搖了搖頭:“不想。”
江容歎了口氣。
但凡那個廚子的手藝好點,她也不會起這麽早。
那廚子也不知是什麽來曆,菜燒得那麽難吃,竟然還能一直待在使館不被趕走。
想到昨晚的經曆,江容就忍不住替自己感到心疼。
想她風塵仆仆地到了使館,本以為可以吃一頓豐盛的晚餐犒勞自己,卻不想等到了那樣的黑暗料理,簡直就是造孽。
“那我們吃什麽呀?”青梔問。
她似想到了什麽,又皺起了眉頭:“奴婢不會做飯。”
江容:“不會做飯,麵總該會煮。”
青梔仍搖頭,神情沮喪。
江容拍了拍她的手:“我教你,你跟著做就行。”
她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正好可以試驗一下,我夢裏見的那些是不是都是真的。”
“夢?”青梔不解。
“就是我渾渾噩噩那段時間,總會做各種夢。夢中之人形形色色,上識天文,下觀地理,算數機巧,無所不能……我跟著他們,久而久之,似乎也學會了一些。”江容麵不改色地騙小孩。
她說得玄乎其玄,隻想糊弄過關,青梔聽了卻亮起了眼睛,用又興奮又敬仰的目光看著她。
“公主一定是夢入仙境,遇到仙人了!”
江容比了個噓聲的動作:“別太大聲,叫旁人聽見了。這事不好出去亂說,萬一被有心人聽到了可不好。”
青梔忙抿緊了嘴,過了一會兒又開口保證道:“奴婢絕不多說。”
在江容的指導下,青梔成功地煮出了兩碗清湯素麵。麵裏沒加什麽料,就是麵的分量特別足。她們主仆二人,一人一碗,吃了個飽。
吃完麵,江容在青梔的服侍下,又漱了一次口。
等她換好中衣,妝娘也到了。
妝娘還是越國那個,跟著江容一路來了晉國。等江容入了宮,也是要和金嬤嬤一起回越國的。
坐在凳子上,把自己的臉完全交給妝娘,江容甚至還不動聲色地眯了會兒。
因為她的皮膚本身就很白,妝娘沒有給她擦太多粉,隻把她的麵色染得紅潤了些。
江容透過鏡子,細細地觀察了一下今天的妝。
今天的妝和在越國那天上的不太一樣,比之要濃上一個層次。眉毛還是彎彎的柳葉眉,眉間卻多了一個紅色的花鈿。花鈿的形狀有點像抽絲的火,還有點像一隻鳥——
應該說是鳳凰。
如果認真看的話,勉勉強強能看出點鳳凰的形狀。
許是見她盯著花鈿看,妝娘在一邊小聲解釋道:“公主乃天之驕女,嫁入晉國後宮,與晉皇便是龍鳳呈祥,奴婢看這浴火鳳凰正好合適。”
龍鳳呈祥是沒錯,但是鳳凰浴火涅槃,那是得先死一次才能涅啊。
意思是她要先死一次咯?
——也對,她確實死過一次了。
反正都死過一次了,江容沒再多說。再說花鈿都貼上去了,要撕下來估計還得重新上妝,怪麻煩的。
那就這樣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容起身,在青梔和其他幾個宮女的協助下,換上了一身深藍色的大衫。
越國是臨海國,和江容以前所熟悉的那些喜歡大紅色的王朝不一樣,他們最喜歡的顏色是藍色。
深藍、淺藍、湖藍、寶藍……各種各樣的藍。
不過,深藍色一般隻有皇室才能穿,皇帝和皇後的日常衣服就大多是深藍色的,當然其他顏色也有。
除此之外,普通人一生中有一次穿深藍的機會。
那就是他們成親的時候。
不隻是普通百姓,皇室成員嫁娶時,穿的也都是深藍色的婚服。
都說皮膚白的人穿深藍色,會讓皮膚顯得沒有血色,看起來氣色不足的樣子。
但也有這麽一個道理——
長得好看的人,穿什麽都好看。
這深藍色的大衫並沒有影響到江容的顏值,但凡有人看到江容的臉,就不會再把注意力過多地放在衣服上。
相比之下,衣服和配飾都成了她的陪襯。
長得好看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青梔眼睛都看直了,喃喃感歎道:“公主真好看。”
她這句話一出,周圍就響起了其他幾個宮女的恭維聲,此起彼伏,似乎恨不得把江容誇到天上去。
就連一直在旁邊不吭聲的金嬤嬤,也跟著誇了兩句。
“公主國色天香,老奴先在這裏祝公主早得聖眷,榮寵不衰。”
江容看了眼金嬤嬤,意味不明地笑了。
其實,從昨天下午他們一行到達使館起,一直到昨晚熄燈前,她都在等金嬤嬤來找她。
隻可惜,這個老太婆還是一如既往地讓她失望。
此時此刻,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但是天邊已經乍現出了幾縷霞光。等太陽漸漸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晉國皇宮裏就會派人來接她。
眼下時間還早,倒可以不用太趕。
江容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然後看著金嬤嬤。
宮女們發現了她神色的不同,慢慢地都靜了下來。
作為當事人的金嬤嬤,更是悄悄握緊了拳頭,一邊在心底仔細回憶。
從進門起到現在,她什麽都沒做,說的話也沒有半點錯處,江容就算想發難也得先找個理由才行……
如此想著,她才稍稍鬆了口氣。
屋內安靜了好一會兒。
直到清晨的第一束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了房間裏,江容才開口。
“這一路,多謝嬤嬤照顧。”少女的聲音清脆好聽,說話的語氣卻不是很溫和。
淡淡的,有點兒涼,還帶了點慵懶的感覺。
隻是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一路上,金嬤嬤都不怎麽在江容麵前露過臉。
“公主這話真是折煞老奴了,伺候公主乃天經地義,這個‘謝’字老奴不敢當。”金嬤嬤不卑不亢。
估計是忘了當時在船上不卑不亢的時候,是怎麽被江容教訓的。
江容笑了笑,低頭看著自己被染成了紅色的指甲,狀似無意地說道:“待本宮入了晉宮,嬤嬤就要隨著鄭將軍一起返回越國,自此一別,這輩子說不定都不會再見麵了……”
她說到這裏,抬起眼皮看了金嬤嬤一眼。
“本宮還真有些舍不得。”
——嬤嬤有沒有想過,等到了晉國,您能不能跟著鄭將軍回來,也許需要本宮先點頭?
——此去路途遙遠,一來一回就更不用說了,這在路上死一兩個仆婦,大概也是很平常的事。
江容那天在船上威脅她的話,與她的這句“舍不得”,同時在金嬤嬤腦海中響起。
金嬤嬤心下慌亂,兩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老奴也舍不得公主,隻是皇後娘娘那兒也需要老奴照顧。”
她語氣懇切,卻藏不住內心的驚慌。
“公主有所不知,老奴打小就跟在皇後娘娘身邊,娘娘許多事都離不開老奴。此番若不是擔心公主在路上不適應,娘娘也不會派老奴前來。老奴現在隻等公主順利入住晉宮,再回去和皇後娘娘複命。”
“那真是可惜了。”
江容慢悠悠地打斷她的話:“本宮原還想著,既然嬤嬤也舍不得本宮,不如就留在本宮身邊呢。”
金嬤嬤不敢接話,怕又進了江容的圈套。
要不是她剛才一口氣把話說全了,又搬了皇後娘娘出來,說不定真的得被江容留下。
這小賤蹄子實在可怕。
江容假裝沒看見金嬤嬤眼底不經意露出來的憤恨,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隻是本宮不能和皇後娘娘搶人……”
金嬤嬤忙拜在地上:“公主大孝。”
就在這時,有宮女急急忙忙走進門來,說晉宮裏來人了。
金嬤嬤伏在地上,心中大定。
江容起身,慢步走到金嬤嬤跟前:“嬤嬤如此情切,本宮準你三拜九叩跪別,全你心意。”
金嬤嬤不敢多說,動作標準又快速地行了大禮。江容站在一邊仔細觀察,大概記住了她的動作。
……
轎子裏。
青梔隻當江容剛才是在故意為難金嬤嬤,先是把她誇了一頓,又同仇敵愾地說了不少金嬤嬤的壞話,立場很明確。
江容看著她:“你可看清金嬤嬤方才的動作了?”
青梔不明所以,猶豫著點了點頭。
她情況特殊,剛入宮不久就被打發到了芳草殿,不曾學過宮中禮儀,許多東西都是現學現賣。以前隻聽人說過“三拜九叩”,卻不知該怎麽叩怎麽拜。
剛才看到金嬤嬤現場教學,就多觀察了幾眼。
江容又問:“那你可知,見到皇帝時,要如何行禮?”
青梔猶豫道:“奴婢隻知道要磕頭。”
她在宮中待了這麽多年,也就那天和江容一起去前殿時,見過越國皇帝一麵。當時江容朝皇帝皇後行萬福禮,她則是在旁邊跪著磕了個頭,如此糊弄了過去。
“本宮‘傻’了這麽多年,不曾學過宮中禮儀。皇後叫金嬤嬤跟來,是為了防止我做傻事,連累越國。除此之外,應該也有叫金嬤嬤教我宮中禮儀的意思。隻可惜,她打定主意裝傻……”
那就不能怪她嚇唬她了。
她也是閑得無聊,有那個時間,才會拐彎抹角地說一堆有的沒的嚇唬金嬤嬤。要是趕時間的話,她大概會把金嬤嬤抓起來,讓她跪個四五遍給自己看。
除此之外,古代還有什麽要注意的來著?
江容皺眉思索,努力回憶曾經瞥過一兩眼的電視劇片段。
好像……
不能直視天子聖顏?
走路步子要小,不能讓裙擺動**得太大。走路時最好什麽都別看,低著頭走自己的路。除此之外,一定要少說話,不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聽了牆角。宮裏的東西也不能亂吃,很有可能會中毒暴斃。
她太難了。
為什麽要讓她穿成這樣一個身份?暴君會不會一見麵就讓人殺了她?
迎接她的會是什麽個死法?她到底能在宮鬥劇裏活過幾集?
直到現在,江容心底才升起一絲對未來的恐懼。
轎子有點兒顛簸,她剛才又吃太飽,再加上情緒緊張,江容突然打了個小小的嗝。
在青梔看過來的時候,她又“嗝”了一下。
……
“什麽?直接、嗝——直接上朝?”
江容坐在轎子裏,和鄭將軍一起聽內監傳達完暴君的旨意,驚了。
她剛才試了憋氣止嗝法、深呼吸止嗝法都沒有用,本想著等進了宮後找點水來喝,好把嗝氣壓下去。
可是???
那暴君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也是,他要是按常理出牌,他就不是暴君了。
那她怎麽辦?她總不能站在紫宸殿上打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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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我兩次有事把更新推遲到中午,都沒辦法準時更新。
第一次電腦硬盤壞了,光是備份就花了大半天時間,隻能拖到晚上更。今天請了半天假去檢查身體,本以為九點可以搞定然後回家碼字,結果醫生叫我去做B超,排隊排到中午才做完,吃完午飯又要去上班QAQ
這一章是大肥章,還有內容沒寫完,但是時間太晚了,剩下的明天放新章裏吧。
大家聖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