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從收到匿名信之後, 蘇盼除了改變自身低調的態度,開始積極地擴展社交圈的同時,也沒有忘記針對寫匿名信的懷疑對象的調查。
說實話, 如果這封匿名信裏沒有一邊詳細地寫出了蘭花市發生的那點破事, 又一邊隻一筆帶過自己下鄉插隊十年的事, 蘇盼也不會將懷疑的對象從校內的同學、老師, 以及生意場上可能出現的競爭對手,轉移到早已經被她拋到腦後的老蘇一家人身上。
至於劉淮?
他不可能。
除非他也重生了, 不然這輩子的劉淮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見都沒見過的人, 又何來的怨恨誣陷呢。更別說, 他是被通緝的人, 有舉報自己的工夫還不如多跑幾裏地呢。
所以, 不管是蘇盼在看到匿名信時所產生的微妙直覺,還是按排除法分析,得出來的結果,就隻有老蘇家嫌疑最大。
而其中, 嫌疑最最大的,就是出現在匿名信裏所寫內容中的真正的主人公,也就是帶著錢和情夫私奔去了南方撈金的,蘇芳。
蘇盼在重生來到這輩子後所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離開這個有著她過往太多沉痛經曆的蘭花市,且發誓永不再回去, 不想見也不會再見蘇家的任何一個人。
上輩子該盡的孝, 她用自己半生作為代價盡了。
這輩子不論死活, 他們也都和自己沒半點關係。
蘇盼不想再看到老蘇家的任何一個人。
所以哪怕她在心中已經有了猜測,認定寫匿名信的人不是仍留在蘭花市聲名狼藉的老蘇家其他人, 而是至今下落不明的蘇芳,她也沒想過把人找出來,當麵對質,連同上輩子的憤懣一起都發泄在蘇芳的身上。
那樣太沒意思了。
蘇盼還是堅持最初的觀點:人不能明知道前麵是個糞坑,還不知道繞道,甚至為了隨便一腳就能碾死的屎殼郎往而明知故犯往糞坑裏跳,隻為了問“你為什麽吃屎”,豈不可笑至極?
因此,蘇盼沒有自己出麵,而是托在蘭花市和特區都有不少朋友的鄭小娟幫自己調查蘇芳和那個肖老師的去向,又托心思更為細膩的王紅星在京市調查兩個人的足跡,為的就是避開可能和蘇芳見麵機會的同時,也防止蘇芳就隱藏在自己附近,好偽裝成不知情的樣子,蒙蔽她。
“蘇芳還真在京市……”
看著王紅星交給自己的文字信息,蘇盼雖早有預料,但也還是忍不住意外道:“肖老師這種和學生搞到一起的人竟然能被京市的大學聘請上班?蘇芳當時被傳言說要和肖老師去一起南方,現在看來,估計是想聲東擊西,她從一開始的打算就是想來京市!”
王紅星看似不言不語,但各方麵的能力也從來不輸於鄭小娟,隻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她就將蘇芳和那位肖老師的情況摸清楚了不說,連帶他們倆現在的住址、工作和工資,全都給打聽清楚了。
蘇芳和她那位肖老師是在今年春天來的京市。
這位肖老師目前在城東的專科學校當老師,每個月大幾十的工資,以及教師宿舍的提供,還有蘇芳手裏的錢以及他自己的繼續,足以讓他在京市繼續過在蘭花市時悠閑、愜意的生活。
但他還是單身。
蘇芳和劉淮兩個人雖然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了,但倆人都已經“飛”了,哪兒還顧得上辦理離婚手續,以至於蘇芳還得頂著已婚身份,和恢複單身的肖老師過著非法同居的生活。
她似乎想要重新參加高考,繼續讀書。
可這和她能撕掉結婚證卻不能撕掉和劉淮的合法夫妻關係一樣,當時的大專勒令退學的她能參加高考,但檔案上被退學的汙點是永遠摸不下去的,尤其是她也不敢確定劉淮的那個老娘有沒有報警說自己攜款逃跑,所以……
蘇盼看著王紅星僅因跟著蘇芳的足跡發現她去了書店買書,就確定她是想要參加高考所寫下的信息,隻覺得她真的是生錯了年代——
這要是早生幾十年,當個偵探,肯定能賺大錢;
而要是晚生幾十年,能當警察,保證能立大功!
不過話說回來,蘇芳人都在京市了,並且王紅星在發現她的行蹤後,還發現她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不止一次偷偷來過華大。
那基本上可以確定——
匿名信是她寫的,沒跑了。
蘇盼對著鏡子捏了捏自己除了白了點又胖點外,基本上沒怎麽變化的長相,心想:自己之前倒是很少去城東,可在準備開小賣部時,的確去了幾趟城東進貨,估計就是那時候被蘇芳給看到了。
明明這些年她們這對親姐妹都沒怎麽見過,可偏偏自己這長相也真是沒怎麽變過,再加上她的長相比起隻能稱得上是五官端正的蘇衛國,更像樣貌出眾的李槐花……蘇芳認不出來才怪呢!
想起上輩子時,這個本該和自己親密無比的妹妹在眼睜睜看著自己替她跳進火坑後,所說出的“其實我這些年一直都嫉妒你,恨不得你這輩子不要出現在我麵前”的話,蘇盼就覺得她現在隻是移花接木寫了封匿名信的行為不算太出格。
畢竟這輩子的蘇芳現在已經算是落魄了,換了上輩子那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她知道自己過得比她好那麽多,恐怕連找人販子給自己賣到山裏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蘇芳不仁在先,蘇盼自然也能不義。
說實話,從開始懷疑這一切是蘇芳在背後搞鬼後,就已經想好了不會和對方見麵,也不會和她麵對麵對線,更不會把蘇芳揪出來,給她當麵潑自己髒水的機會,她隻需要確定寫匿名信的人到底是不是蘇芳就行了。
人的一切作妖,都是因為生活得還不夠苦。
隻要生活夠苦,自然而然就沒力氣算計了。
所以,蘇盼真希望寫匿名信的就是蘇芳。
那樣,她就有理由讓對方過得更苦點了。
而現在,既然已經確定是她做的事,那麽蘇盼就能在深挖她在離開蘭花市的經曆和現狀後,給對方一個她夢寐以求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苦果——
她要讓蘇芳的生活再也掀不出半點水花,也看不到半點希望!
讓這位上輩子將黑鍋甩給自己的親妹妹,也嚐一嚐她從前宛如死水一般的,連死都不敢死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
別看蘇盼放狠話放得那麽自然,但她兩輩子加起來做過最勇敢的事情,也就是在偷了劉淮中飽私囊的錢以後,跑到了外地,自此一去不複返。
因此,在如何對待並回報蘇芳對她的所作所為這件事情上,向來心軟的蘇盼在思考之後,決定還是要做個善良的人。
蘇盼心想,自己就不親自報複蘇芳了,就當個默默無聞舉報她的好人吧——
於是乎,蘇盼在和鄭小娟確定了劉淮老娘的確有在公安那裏備案蘇芳賣房卷錢逃跑的事情,以及老蘇家現在鬧得跟一鍋粥似的現狀後,她來到了郵局。
在郵局,蘇盼先是撥通了鄭小娟幫自己打聽來的蘭花市公安辦公室的電話,將蘇芳的情況告訴給了公安同誌,體驗了一波朝陽群眾的身份後,她又撥通了位於蘭花市的老蘇家和劉淮他娘,這兩個被她記了兩輩子的電話號碼……
在蘇盼的印象中,老蘇家是有一個早八百年前就出了五服的表姨嫁到了京市,那時候每年過年的時候,老蘇家的那群親戚都會提到這個偶爾也會回來探親,但從來不去她家的表姨的事情,言語中滿是嫉妒、羨慕和憧憬,以及對她們這幾個年輕女孩子的暗示。
所以,當蘇盼通過電話筒,聽到了那頭陌生又熟悉的,來自李槐花充滿疲憊的聲音時,她舍棄了最開始給自己塑造的熱心老鄉的身份卡,故意清了清嗓子,說道:“是衛國表哥家嗎……”
在這個嫁去京市多年,也多年沒有聯係的表姑身份的加持中,蘇盼成功得到了對方激動的回應,而等到自己開口說出在京市看到了蘇芳時,電話那頭的聲音就充滿了怨恨。
趁著電話那頭的人還沒空思考自己這個多年不聯係的“表姑”怎麽會主動打電話過來提起蘇芳在京市的大漏洞,蘇盼乘上追擊地暗示了對方自己看見了蘇芳大手大腳花錢的樣子,回去之後越想越不放心才打來電話的話後,便當機立斷地掛了電話。
之後,她又故技重施地給劉淮他老娘打了個電話,將差不多的內容換了種語氣一說,激得電話那頭的劉淮老娘破口大罵著說要去京市把這個小娼婦帶回來以後,就又掛斷了電話。
三通長途電話可是花了蘇盼好幾塊錢。
但這幾塊錢和京市的車票錢,以及蘇芳手裏從老蘇家偷來的錢和賣掉劉淮房子的錢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老蘇家是被偷走了家中積蓄,連著蘇遠誌的工作也跟著一起泡湯;劉淮他老娘則是跑了兒子,沒了票子又丟了房子。
李槐花不總愛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嗎,不知道和家裏被偷走的錢還有蘇遠誌的前程、蘇宏誌沒錢結婚的現狀比起來,蘇芳這塊“掌心肉”還能不能得到她的偏疼。
也不知道上輩子總拿自己和蘇芳比,說後悔當初應該讓兒子娶蘇芳這個又善良又有前途的大專生的劉淮他老娘又還會不會覺得蘇芳是好媳婦人選。
至於蘇芳……
蘇盼心想,反正上輩子是她將自己逃跑的行為告訴給了老蘇家的人和劉淮還有他老娘,導致自己逃跑失敗差點被打斷腿。
所以,這輩子她也不打算蘇芳的腿,隻把她的行蹤告訴給老蘇家和劉淮他老娘,而已。
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這也隻是“報答”對方當年對自己的告發。
一報還一報。
她等著瞧呢。